古鉉崢一路翻山越嶺,淨撿偏僻道路行走,夜來遇到山野人家就借宿一宿,或者窩在大樹上也能湊合,餓了就捕些野味,摘些野果充飢。行進了幾天,向山裡百姓打聽到了,已經到了營州境內,不日就得出山,進入城鎮了。爲了安全起見,他小心地爲自己易了容,那還是鬼醫留給他的一張人皮面具,做得十分逼真生動,不知緣由的人是絕對看不出破綻的,只是不通氣,戴得時間久了,便悶得難受,要時不時取下透透氣,尤其現在四五月的天氣,不是萬不得以,他還真不想用。
太陽高掛中天,熱浪肆虐,走出大山,古鉉崢行進了半日纔看見遠處一大樹下有一簡陋的茶寮,此時那裡已聚集不少人馬,有販夫走卒,鄉野村夫,也有不少江湖人士,只是這些人都涇渭分明地各自圍坐。古鉉崢走上前去,猶豫着自己該坐在哪裡合適。還未想好,茶寮的小二卻已經笑盈盈地將他引到江湖派那一桌。
本來吵鬧喧譁地衆人都停了下來盯着他看,這讓他心裡一陣忐忑,生怕汗水溼了面具,弄出什麼破綻來,用手摸了摸臉,沒什麼異常。古鉉崢衝着他們笑了笑,徑直坐下,問店家要了一壺涼茶,幾個饅頭。
話說古鉉崢雖然易了容,換了一副皮囊,掩藏了以前那驚天容貌,但人的內在氣質是掩飾不了的。他一進入茶寮,衆人就被他不凡的氣質吸引,好奇地看着他,見他倒是一副溫和做派,爲人很是坦蕩也就收了探究的心思,又各自閒聊去了。
古鉉崢細心聽着他們的談話,當論及謝家時,更是屏息細聽,只是所獲並不多,這些人大多是江湖三教九流之衆,消息來源並不豐富,大多也只是道聽途說,只是有一點是確定的,謝默瑤還是不見蹤影,這讓他不免有些擔心,細想來,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眼下她應該還是安全的。回頭多派些人手,以古溪山莊的力量要找個人還不是什麼難事。
古鉉崢兀自沉思,周圍卻一陣騷動,大家都紛紛注視遠處的官道。他順勢看過去,只見遠遠地塵土飛揚,有一大隊人馬飛奔而來。轉眼間就經過茶寮,掀起一片塵土,絕塵而去。坐在茶寮了人個個被弄得灰頭土臉,面前的茶水漂了一層異物,不能再飲,衆人開始罵罵咧咧起來。
古鉉崢見那些人像是官府人,又聽見茶寮老闆嘀咕着又要打仗了,就好奇地問道:“店家知道那些都是什麼人,這麼火急火燎地?”
那店家皮膚黝黑,常年風吹日曬,臉上佈滿了深深淺淺的溝壑,飽經滄桑,望着已經遠去的人馬,嘆道:“唉!他們是朝廷的軍使,這是要到各個州府傳調軍馬呀,只怕前線有戰事了。”
“這我倒是知道一點。”茶棚裡坐着的一名商人開口接道,“我剛從鏖關回來,那裡正在積極備戰呢,聽說戊國集結百萬人馬要來攻打我們了,皇上派了國舅爺鎮守呢!只是這戊國才滅了大寧,氣焰正盛,只怕是一場苦戰,可憐了鏖關的百姓們了!”
“哼!任他戊賊再厲害,只要有歐陽將軍在,我們還怕了他們不成!想當夏蠻是何等猖狂,還不是被歐陽將軍給覆滅了!”一提到戰爭,這些漢子們就忍不住羣雄激憤,他們中不少人是抱着從戎建業的想法的,只是他們不明白,老百姓們需要的不是戰爭,只要平和安定的生活罷了。
古鉉崢緊緊捏着手中的杯子,他想他必須去一趟鏖關了。起身付了茶水錢,不再耽誤時間,朝營州城趕去。
古鉉崢趕到營州城時,日已向晚,他便進了一家客棧,要了一間房,待到天黑後秘密叫來掌櫃,表明身份。原來,這家客棧乃是古溪山莊的產業。
古鉉崢暗暗吩咐掌櫃,讓他連夜去一趟古溪山莊設在營州的分莊,將一封親筆信交到管事的手上。並囑咐讓那管事的一切按照信中吩咐的辦,自己不便現身,怕有心人士早盯在那裡了。在那之前爲自己找一匹良駒,準備一些乾糧,自己得連夜趕路。
在信中,古鉉崢吩咐道,通知全國各個分部調集人馬全力尋找謝默瑤,並要將人安全送回古溪山莊。同時要密切注意朝廷的一切舉動,有關於歐陽符的消息就得想辦法通知他,他會在各地分部留下信號,便於聯繫。
古鉉崢一路北上,目的地卻不再是榷州,而是先到洛安,再轉爲西進,趕往鏖關。
大概是自己易容起到了作用,古鉉崢北上的路程很是順利。半個月就抵達了國都洛安。在洛安停留了幾日,他探知,鏖關戰事的確是一觸即發。戊國皇帝御駕親征,統帥五十萬大軍在沂河北岸駐紮,伺機而動。而華帝亦早有所覺,在戊軍決定出徵之時,便火速派了國舅爺大將軍歐陽符統領二十萬軍隊開赴鏖關防守,
再憑藉鏖關天然之險,必定安然無恙。
古鉉崢只是覺得,那戊主實在只能算個草包,不知他是怎麼滅了大寧的,想來也是大寧內亂到天要完的地步了吧。戰爭貴在隱秘,調兵神速,他卻大張旗鼓,恨不得敲鑼打鼓地宣告他要來進攻鏖關了,這樣傻子纔不會早早準備,還是他對自己太有信心了,認爲華國是另一個大寧呢。看來這場戰爭戊國是註定的失敗者,可是還不一定呢,自己的加入會改變一切的吧,華軍要是少了主將還能抵得住人家五十萬大軍嗎?
一路往西,離鏖關是越來越近了,古鉉崢也明顯感覺到不同於內地的氣氛,要來得緊張蕭肅的多。路上少有商旅行人,百姓們也都表情嚴肅,各自忙活着自己的事,少有交談。但一被問及前線鏖關的情況,又個個咬牙切齒,義憤填膺,對戊國是痛恨之極。本來也是,老百姓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求得不過是一頓溫飽,安定平安的生活。這戰爭就是吃人的老虎,爲了供應前線,百姓不僅隨時可能被徵調到前線打仗,每家還得多交賦稅,生活也就困難許多,心裡時時掛記着前線的親人平安與否,寢食難安。
越往西,古鉉崢就越矛盾,他不知道自己能否再堅持,能否爲了自己的私人恩怨而將百姓們的生死踐踏在腳下。他不在乎這天下由誰統治,但不能不在乎人的情感。可是機會難得,自從知道真相後,自己一直在等待着,等待手刃歐陽符的那一天,甚至不惜逼迫自己做一個狠心之人。現在機會來了,只要歐陽符打了敗仗,被安上通敵賣國的罪名,第一個要殺他的就是那個皇帝,他還會遺臭萬年,自己的怨恨,孃親的怨恨才能消除。
歐陽符必須得死,但計劃得有所改變,就讓自己親自來解決吧。殺了他,再想辦法阻止戊國的軍隊,那樣就兩全其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