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嬋端着碗的動作一滯,愣在半空,看着尹嶙走了出去。
尹嶙說是解手,其實是暗中走出屋外,使用了那個[五分之一記憶碎片]。
他與蘇嬋之間的劇情線已經清晰,包括他在江湖上行走的那幾年所經歷的所有,但是他自己的身世,還有關於蘇嬋被帶回家之後的其他記憶,仍舊一無所知。
所以,他想着使用這個道具,看看記憶能恢復到何等程度。
使用之後,便是數不清的記憶碎片,從腦海之中如潮涌來,這些個記憶碎片,似乎在某種力量之下,漸漸融合成一個個完整的記憶。
……
“……蘇家如今平步青雲,若咱們尹家能與蘇家聯姻,那絕對能再上一層樓,若非家主當年與蘇尚書有同袍情意,也沒有此等緣分,尹騰這孩子,也極爲優秀……”
“……那位蘇家大小姐也頗有賢名,只可惜已經許了平南將軍府,否則的話讓騰兒娶了她,再讓尹朗娶了她妹妹,也不失爲一段佳話……”
“……咱們尹家和蘇家早有婚約,族中已經商議,讓你大哥與蘇家二小姐完婚,這件事你就不用再提了……”
“……你只是一個婢生子!蘇嬋豈是伱能覬覦的……”
一句句譏諷、威嚇、不屑的言語,猶在耳邊。
尹嶙記起來,他和蘇嬋,並不只是被那位蘇尚書拆散那麼簡單。
他是個婢生子,或許比正常的庶子還要不如。
大哥尹騰,二哥尹朗,皆是嫡子。
他的父親名爲尹晟,具體身份不明,只想起來,尹家也是個高門大戶。
作爲尹家家主,尹晟早些年也是參過軍的,與蘇誠乃是軍中同袍,一次戰役,尹晟救了蘇誠,二人便結拜爲兄弟,同時也立下婚約,稱將來功成名就之後,蘇家會與尹家聯姻。
正好,蘇家生了兩個女兒,尹家……兒子倒是不少,但嫡子剛好也是兩個。
蘇誠原本是想着讓蘇娟嫁去尹家的,但平南將軍乃是永曆帝的舅舅,同時也是他的親信,爲了拉攏蘇家,永曆帝便爲自己的表弟,也就是平南將軍府的嫡長子賜婚,賜婚對象就是蘇娟。
此乃聖旨,反對不得,若是蘇家僅有一個女兒也便罷了,皇帝也不好去毀人婚約,可惜蘇家有兩個女兒。
爲了完成婚約,蘇誠便只要將蘇嬋嫁於尹家。
所以,纔會出現蘇誠派人在江湖上找到蘇嬋,並將她帶回京城之事。
尹嶙也是尹家子弟,但他是庶子,又與蘇嬋私定終身,在蘇誠看來,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讓他們兩個人終成眷屬的,他想着,自己的女兒嫁去尹家,本就是下嫁,最少也要嫁嫡子。
原身得知此事,也回到家中,想要讓自己的父親成全自己的愛情,卻不想自己的那位父親,對他自始自終的冷淡,包括族中各個長輩也不看好他,覺得他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自己的那兩個哥哥,更是對他言語譏諷,處處針對他。
這讓當時的尹嶙,想起了自己過去在家中遭受的不公平待遇,覺得這是正常結果的同時,也感到心灰意冷。
最讓尹嶙生恨的,其實是另外一件事——
爲了讓他失去反抗的力量,他的那位父親,親自騙他吃下了下了毒的飯菜。
那種毒,能夠讓人內力全失。
之後,尹家對外宣稱是練功時走火入魔,無藥可醫。
……
記憶到此處戛然而止。
尹嶙纔回憶起來,原本自己身上帶的那枚金錠,也就是半騙半推給了佟湘玉的那枚,根本就不是家裡給的,而是他之前走江湖的時候,殺了一個山賊頭子摸來的。
這個尹家,怎麼可能會給自己那麼多錢?
有口吃的就不錯了!
“看來加上蘇嬋所說的那部分,如今我也只想起了一半的記憶。”
尹嶙暗自思慮,“這才一半就那麼狗血了嗎……”他已經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剩下一半的記憶又將是如何場面了。
待他回到屋中後,蘇嬋卻已經做好了準備,又將後面的事,向尹嶙細細說來,其中也包括了尹嶙“走火入魔”導致內力全失一事。
直到蘇嬋說完,尹嶙才知道,原來這個尹家,也不是尋常的高門大戶啊。
京城尹家,原本不算是什麼,祖上出過最大的官,也就只是個正四品的鴻臚寺卿罷了,遠比不上蘇家的傳承,但十幾年前,正當幾近沒落之時,尹嶙的父親尹晟,因軍功加身,被封爲錦衣衛南鎮撫司副千戶。
雖然只是個從五品,但至少能讓尹家,不至於沒落出京城之外了。
“……我知道的,就只有這些,再後來,我聽聞你、你……”說到此處,蘇嬋又頓住了,她擡起頭來,看向尹嶙,緊咬紅脣,似乎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怎麼了?”尹嶙問道。
蘇嬋深吸一口氣,半晌才道:“我聽說你因爲你父親不同意我們的婚事,還非得要讓你大哥尹騰去完婚,因此記恨在心,酒後摸進你父親小妾的房裡,用、用了強……”
“呵。”
尹嶙搖頭一笑,“然後我被當場抓獲,後來趁人不備,砍傷親族,最後逃出京城?並且尹家自知家醜不可外揚,並不對外宣稱?”
蘇嬋瞪大了眼睛,滿是不可思議:“你、你恢復記憶了?!”
“沒有。”
尹嶙又搖了搖頭,“只不過話本里,被陷害的人都是這麼個套路。”
廢話,都不對外宣稱了,蘇嬋卻偏偏知道,想必不就是尹家爲了在蘇嬋心中,給尹嶙出營造一個荒淫無恥的小人形象麼?
好讓蘇嬋打心裡,厭惡尹嶙,他們那“可笑”的愛情,不就不攻自破了?
蘇嬋怔了一下,隨即認真說道:“我是相信你的!不然的話,我也不會……不會從家裡逃出來找你……”
她說到最後,聲音越來越小。
覺得自己這就是找尹嶙私奔來了。
尹嶙沒注意她的神情,反而此時在想,看來自己從千里外的京城,來到這關中之地,還險些喪命,這一切,都應當是拜尹家所賜了。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尹嶙現在覺得尹家有點噁心了……哦不,不是有點。
“所以……”
尹嶙看向蘇嬋,“你當時以爲白大哥所說的‘手上功夫’是要和我過招,你知道我內力盡失,怕我吃虧,纔會搶先一步要和他動手?”
“嗯。”蘇嬋點點頭,不太敢看尹嶙。
“那麼你今天突然決定要告訴我這些,是因爲發現了我並沒有失去內力,所以想知道這其中緣由?想確定我是不是真的像尹家所說的那般,走火入魔?”
尹嶙饒有興趣地問道。
他猜測,應該是當時暗中給白展堂骰子動手腳的時候,被蘇嬋察覺了。
聽了尹嶙此話,蘇嬋瞪大了眼睛,有些詫異,卻很快恢復過來,說道:“不是的,我這幾天的確想了很多,真的覺得明明知道,卻不告訴你,這樣不好。”
“真的嗎?”尹嶙又問了一句。
“當然啦……”
蘇嬋說完,目光躲閃,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不過……我其實也很想知道,你究竟是不是走火入魔,究竟是不是內力全失,還有……你這一身醫術,是從哪裡來的,我、我……其實是想知道關於你的所有事情……”
尹嶙看着她,她卻不敢看過來,目光看向別處,卻又偷摸瞥了幾眼,那般侷促和羞澀,彷彿在她的身上,又多了幾抹異樣的風情。
這姑娘……
尹嶙暗自搖頭一笑,還真是有一點點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