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張鄭交底(上)
張安平被槍擊,在上海沒掀出一朵浪花來。
畢竟,他不是張世豪,也不是張曉……
但在該知道的人耳中,這可就值得玩味了。
鄭耀先:
這傢伙這次中槍一丁點的動靜沒鬧出來?有鬼!肯定有鬼!
徐百川:
好端端的被槍擊了?還這麼低調?不對勁!
王天風:
怎麼搞的?處座又得找我……張安平啊張安平,你可真是個瘟神啊!
錢大姐:
安平被槍擊了?這麼平靜,我怎麼覺得有隱情?
沈飛:
張長官對我失望了,連面都不見我了……該死!聽說是個姓張的政府職員爲岡本平次擋的槍?漢奸!他是漢奸!
因爲張安平住在日本醫院,以上這些人肯定都是見不到張安平的。
錢大姐卻心裡掛念,不得已只好給曾墨怡發出見面的信號——此時的張安平,已經搬家了,他在徐母手中買下了隔壁一棟屋子,搬了進去。
完美的完成了從租客到有房一族的轉變。
在收到了曾墨怡的信號後,錢大姐以遠房表姐的身份找上了曾墨怡。
錢大姐開門見山的問:
“安平同志到底爲什麼會被槍擊?”
曾墨怡道:“他是在岡本平次處受到槍擊的,聽岡本平次說,是爲他擋了槍!”
曾墨怡是知道姜思安身份的——但她只知道姜思安是張安平派其打入日本人中的,並不知道姜思安的另一重身份。
而爲了姜思安的安全,她從來不會喚“姜思安”三個字,而是直呼其日本名字。
錢大姐聞言,立馬浮現了一個念頭:
“老實”了大半年的張安平,終於又鬧出幺蛾子了?
……
張安平一開始是躺在虹口的日本醫院的。
但在民國26年的8月9日,兩名日本海軍陸戰隊的士兵作死跑到了虹橋機場挑釁,被負責機場守衛的保安總團士兵擊斃後,中日間本就籠罩的陰雲,一下子就更盛了。
被擊斃的這倆二貨不同於張安平披着馬甲找抓日本諜報人員。
諜報人員在國際公約中受保護程度不如其他職業,且很多時候間諜所屬國也不會承認——張安平幹掉的不少日諜,明面身份都是中國人,這種情況下,日本人不可能把這種事放到桌子上說事。
但被擊斃的這兩二貨就不一樣。
也不知道這兩二貨是吃了什麼膽,在平津淪陷、國人仇日情緒高漲時候全副武裝來軍事重地作死。
但他們是正兒八經的日本軍人,他們被擊斃後,中日之間的火藥味,頓時到了臨炸的邊緣。
日本僑民在黑龍會的鼓動下,仇華情緒也暴漲了起來。
在這種情況下,岡本平次也不敢讓張安平在日本醫院住下去了,趕緊將他送到了市立醫院。
“重傷垂死”的張安平從日本海軍醫院出來後,終於能美美的呼吸幾口空氣了。
但才轉院到市立醫院,各種事情便紛紛而來。
首先是宮恕和李伯涵。
“老師,行動隊所屬七個小組,已經全部潛入虹口的安全屋待命。請老師下令!”
之前說過,張安平已經磨刀霍霍準備對日特務機關體系進行致命摧毀了——但因爲這些人都是在冊的日本工作人員,他一直在等待的時機。
宮恕行動組和李伯涵情報組,聯手完成了對他們的布控,此時已經是虹橋機場事件的第三天,兩人覺得完全可以行動了。
“再等等!”
張安平搖頭否決。
大戰不發,上海特別組絕對不能率先動手,只有大戰爆發後,才能動手。
看兩人一臉的失望,張安平道:“三天!最多三天!到時候把這幫雜碎殺個乾淨!”
兩人聞言一臉的激動,臉色的漲紅的應是——對日本在冊的特工動手,可比偷偷摸摸乾死一堆間諜要過癮啊!
這兩人才走沒多久,林楠笙和薛景宗就組團來了。
林楠笙的情報組已經捨棄了私鹽網絡,重新建立了新的體系,此時他過來彙報,主要是爲了鹽關。
“老師,鹽關的分紅已經三個月沒給了,那些饕餮已經忍不了了,我聽到風聲,他們要扶持新的鹽梟。”
林楠笙請示道:“要不,我派人把他們扶持的對象……”
三個月前,張安平就指示林楠笙以查賬爲由停止私鹽的分紅,那些饕餮三個月沒拿到分紅,果然是憋不住了。
張安平露出一抹冷笑:“不用管。繼續盯着這些饕餮,等我命令!”
我張安平的錢是那麼好拿的嗎?
早就給你們記了小本本!
你們是不是以爲這一次上海的情況,頂多還像一二八那遭一樣?
做夢!
到時候伱們吃掉的全給我吐出來!
當然,這活張安平一個人幹不了,畢竟是從饕餮們的嘴裡掏吃的——但如果以蘇浙行動委員會的名義呢?
哼哼,到時候不僅要吐出來,利息還得出!
林楠笙不知道張安平的打算,但還是堅決服從命令。
等林楠笙彙報完畢後,薛景宗彙報道:
“老師,根據我們對汪芙蕖的監控,確認他和日本人有極深的瓜葛,我們懷疑他可能投靠了日本人,是不是可以對他採取強制措施?”
“不用。”張安平搖頭,汪芙蕖是明樓的老師,以後還要靠他“提攜”明樓,這人暫時先留着。
他問道:“明臺情況怎麼樣?”
薛景宗嘴角一抽,道:“老師,這個人……不好帶啊!”
他有一肚子的委屈要向張安平彙報。
但張安平聞言卻是失望的搖頭。
當初特別組成立的時候,陳默羣從自己手裡搶走了最能幹的幾個人,導致他在矮子裡面拔將軍,最後選出了薛景宗。
但薛景宗的能力真的是一般般,連個明臺都搞不定。
“讓明臺情報小組轉下關係吧——林楠笙,這個刺頭你收不收?”
林楠笙很自覺道:“全憑老師吩咐。”
張安平一副不在意的狀態,道:“那就讓明臺小組以後跟你吧——對了,你覺得餘則成這個人怎麼樣?”
林楠笙和餘則成都是被陳默羣先挑到上海區的。
但林楠笙在許忠義“逃跑”,於秀凝被陳明兩口子被牽連後,從行動組跳了出來,空降到了B小組,而餘則成則依然在行動隊。
餘則成和同學們關係都不錯,林楠笙當然不會說壞話:“則成是個很有本事的人。”
“那這樣吧,薛景宗,讓餘則成到你們組當個副組長吧,他對電訊有研究,能幫你的忙。”
薛景宗聞言快哭了。
我不就打了個小報告嗎?
怎麼就給我來了一個監軍啊——特別組麾下的情報組、行動組哪有副組長啊!
現在好了,自己跟前來了個分權的!
但借他十個膽子也不敢反駁,只好強笑道:“是!”
兩人走後,張安平還沒喘口氣,曾墨怡就悄悄在他耳邊說:
“大姐來了。”
張安平聞言嘴角一抽。
剛剛還是一言定生死的大佬呢,現在……得挨批了。
張安平要起身,卻被曾墨怡強行摁住,姑娘不滿的瞪了張安平一眼,道:“你老老實實躺着!”
隨後她出去將醫生打扮的錢大姐領了進來。
張安平趕緊掛笑。
錢大姐一看張安平躺牀上的“可憐”樣,怒氣倒是消散了幾分,走近後想安慰,但爲了讓這小子長個記性,只能拉着臉:
“到底怎麼回事?”
“我說是……誤會,您肯定不信。”
錢大姐一聽,得,肯定不是誤會。
“說說吧。”
張安平訕笑,道:“是我的計劃失誤。”
曾墨怡悄悄撇嘴,她從沒見過張安平這般姿態——哼,在大姐跟前倒是會裝!
雖然心裡誹謗,但還是主動離開病房去了外面放哨。
張安平則老老實實向錢大姐交代他“刺殺”姜思安的打算,順便還提了一嘴連槍都是姜思安自己帶進去的……
嗯,主要是辯解當時南田在,爲了不弄巧成拙,自己只能含淚接子彈——他倒是想用手接,這不是沒那本事嘛!
錢大姐聽完後恍然,但還是爲張安平的弄險行爲非常生氣——生氣過後,她注意到了另一個重點:
“你是說他現在和南田廝混到了一起?”
錢姐的神色很不善。
姜思安的關係完全轉到了張安平手下,她雖然是名義上的上線,但在姜思安執行臥底任務後,就沒有和姜思安見過面。
人她交給張安平了,可你張安平怎麼連這種事都瞞着我!
作爲臥底,有時候確實是身不由己,但南田的身份太特殊了,特殊到極有可能讓姜思安出問題。
而姜思安一旦出問題,張安平的安全呢?
所以錢大姐極其的憤怒。
要知道,張安平到現在都是睡地板——這纔是真正的我黨黨員的做派!
張安平替姜思安解釋:“他也是沒辦法。是金子總是要發光的,他……”
錢大姐不聽張安平的解釋,不容反駁道:
“姜思安這邊,你不要直接跟了!中間加個聯絡人吧!”
張安平知道這是爲了自己好,但他擔心多一個人多一份危險,小聲道:“我以後的身份還要靠他解決,直接切斷的話……”
錢大姐不容商量道:“當兩件事去做,中間的聯繫人不能少!”
張安平無奈,只能應是。
看張安平應是,錢大姐的神色才緩和下來,思索了一陣後,指出:
“這件事你錯的很厲害,而且非常的冒險!”
“你已經有過兩次苦肉計了,如果被人獲知這件事是你操作的,很容易聯想到之前兩次的入獄事件。”
張安平面露苦笑:“意外,真的是意外,我沒想到南田在。”
錢大姐思索起來。
張安平的身份極其的重要,重要到絕對不能有任何的閃失——之前的兩次入獄事件,讓張安平“清清白白”,絕對不能被人聯想到什麼。
思來想去,她道:“這件事,讓鄭耀先背鍋吧。”
張安平搖頭:“這樣一來,他就會知道我身份了。”
“這是沒辦法的事。”錢大姐嘆息。
按照組織紀律,就連鄭耀先的身份,張安平都不應該知道。
但是,張安平的破壞力太強了!
上海站的陳默羣、王世安、吳敬中這三位站長,都是因爲他去職的,鄭耀先好不容易成爲上海站的站長,要是被張安平坑的也去職,她就真的欲哭無淚了。
所以再三考慮後,她向張安平透露了鄭耀先的身份,但並沒有向鄭耀先透露張安平的身份。
她不怕鄭耀先坑張安平,可她怕張安平坑鄭耀先啊!
但現在,她卻不得小心些——如果鄭耀先不背刺殺姜思安的鍋,張安平暴露的可能就要多一絲。
張安平太特殊了,不說他爲組織提供的資金援助,不說他身居高位帶來的情報、不說他身爲那位的外甥的身份,就衝名爲盤尼西林消炎神藥,說什麼都不能讓張安平出問題!
正所謂無巧不成書,張安平正裝着一副無奈的模樣,錢大姐思索該怎麼讓鄭耀先和張安平相見、相識的時候,曾墨怡突然咳嗽一聲,緊接着推門:
“安平,鄭站長來看你了。”
沒錯,鄭耀先來了。
他雙手空蕩蕩的,戴着墨鏡跨步進入了病房。
“張老弟,聽說你險死還生?老哥我就納悶了,像你這樣的狐狸,怎麼盡沾這種不乾淨的破事?”
鄭耀先並沒有在第一時間認出醫生打扮的錢大姐,但因爲有外人在場,說話倒是隱晦。
張安平聞言,不怒反而憋笑。
鄭耀先大步走到病牀前,目光從站着的醫生身上掃過後,突然間愣了。
哪怕錢大姐帶着口罩、帽子,當他看清眼睛部位後,還是認出了這正是自己的上級錢重文錢大姐。
他和錢大姐見面次數不多,主要是靠聯絡人,但有限的見面次數後,他早已經將這位同志的容顏印刻在了腦海中。
但當着張安平的面,他自然不敢相認,反而往病牀上灑脫的一坐,以故意給張安平添堵的口吻道:
“大夫,我這小兄弟還能活多久?”
錢大姐聞言失笑,她沒想到這居然是張安平和鄭耀先日常的相處模式——當初在南京被鄭耀先抓了後,她還覺得兩人關係挺好呢。
嗯,那是她和鄭耀先的第一次見面,當時她和岑庵衍要爲張安平辦入黨儀式,結果隱秘的交通站被黨務處掌握,要不是鄭耀先抓了她和岑庵衍,說不得要出大事!
此時見張安平憋笑,又看到了鄭耀先這般模樣,她懷着一種說不得的心態,取下了口罩:
“風箏同志,注意點風度。”
錢大姐的這九個字出口,鄭耀先聽到後,心念瘋轉起來。
出事了!
錢大姐投敵了!
這是鄭耀先的第一反應。
因爲由始至終,他從沒有想過張安平會是自己人。
他渾身緊繃,做好了絕殺準備,但嘴上卻無所謂的道:
“呦呵,這是哪齣戲啊?張安平,你給我準備鴻門宴了?”
“是不是接下來就該從周圍涌出一堆殺手了?”
他似無意的擺手,但手卻在靠近張安平。
張安平的身上很一般,這一點他非常清楚,所以他打算先拿下張安平。
張安平這隻小狐狸,哪能看不懂鄭耀先的意圖?他趕緊說道:
“老鄭,別激動,我可是個重傷員,你一動手我就嗝屁了。”
“你就沒想過別的可能?”
錢大姐這時候也知道自己唐突了——她剛纔的舉動,其實主要是某種不可言明的心態作怪。
沒考慮過這話給身處敵營的鄭耀先會帶來怎麼樣的聯想。
嗯,錢大姐確實有些大意了。
但這也不能怪她,要知道,她可是特務處上海的“負責人”……
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後,錢大姐知錯就改,趕緊說道:
“鄭耀先同志,不要緊張。安平同志是自己人!”
(今晚估計還有兩章。哈,畢竟本月最後一天了,得表現一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