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在龍華、中和兩個營地開始了大規模的審訊工作。
面對着超過一萬五千人的巨大數量,傳統意義上的審訊是沒法展開的。
所以鬆室良孝想出了一個辦法,他將這些被捕者分成了十六個千人隊,任命了十六名主審官負責每個隊的總審訊。
至於該如何審、怎麼審,那就是主審官的事了,他只要結果!
這些主審官的職務便由76號的副主任們、鬆室機關的高級特務、土肥原派來的高級特務擔任。
鬆室良孝自認爲總主審官,負責監督這些主審官。
“機關長,各主審官都已經展開了工作,其中小野正盛中佐的表現最佳,他從接受任命到現在不過四個小時,便已經收穫了幾十條線索,但能不能有斬獲還未可知。”
鬆室良孝的秘書監督了四個小時後便回來向鬆室良孝彙報。
鬆室良孝頷首道:“這也是正常的,小野君在東北經驗豐富,指揮、參與抓捕的抵抗份子不計其數,自是有他的手段!”
隨後好奇問:“誰的表現最差?”
秘書毫不猶豫回答:“76號副主任明樓——自任命至今,他一直未能到場。”
“哦?是他啊!”鬆室良孝不在意道:“此君是個聰明人,已經暗中走關係想調離76號了!”
“若是他能好好爲皇軍效勞,我倒是樂意他在最後階段抽身,可惜此子過於惜身,雖嗅覺敏銳,但終究是太過奸猾!”
“既然如此,那就讓他耗着吧!哼,到時候正好先拿他開刀!”
鬆室良孝語氣冰冷,一點惋惜的意思都沒有。
明樓通過關係想將自己從特務委員會調出來,其他手續都解決了,但調令卡在了鬆室機關,連特高課都沒下去,卡他的人正是鬆室良孝——和張安平預料中的一樣,鬆室良孝這時候是不可能放明樓走人的。
可惜,此時的鬆室良孝,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其實也是“祭品”!
說完明樓,鬆室良孝好奇問:“對了,小野正盛是怎麼做的?做法有沒有推廣性?”
秘書彙報:
“小野中佐將一千名犯人分成了20個小組,宣佈凡是未提供線索的小組,將執行五十抽一律(五十個人隨機抽一人殺掉),凡是能提供抵抗分子線索的,便隨機從小組中抽出一人好生招待。”
“中國人因此爭相提供線索,雖然大多數線索是無用的,但小野君還是履行了諾言,現在小野君正在故技重施。”
鬆室良孝讚道:“小野君果然有才!此計甚妙!你將小野君的手段通報其他人,讓他們照貓畫虎吧!”
“是!”
秘書領命,剛要離去電話鈴便急匆匆的響了起來,秘書回身替鬆室良孝接起電話:
“這裡是機關長辦公室。”
“機關長,不好啦!正風學校遇襲!”
……
咳咳,時間再回溯下。
張安平答應了李伯涵求援的請求,將手中唯一一支在此時待命的機動力量“別動隊”配給了李伯涵。
李伯涵的目的不是爲了全殲正風中學的三支日軍小隊(一個小隊是明面上的護衛,兩個小隊隱匿於學校中),而是讓正風中學的漢奸跟日本鬼子打起來——最終的目的就是讓日本人對漢奸羣體設防。
這也是張安平同意將手中的寶貝疙瘩配給李伯涵的原因。
否則,在這種情況下他絕對不會動武,不會因爲幾百萬的物資將手下置於險境。
嗯,要是沒這茬,他大概會選擇暗殺了漢奸隊長——中國人民的錢,狗漢奸想安穩的拿着?等着燒給他!
……
漢奸隊長將運輸隊的副隊長請進了私密的茶館,心疼的掏出了三根小黃魚和一沓子法幣,開始了【死亡綁架】。
作爲同一根繩子上的螞蚱,參與了物資倒賣且獲利超過十幾萬的副隊長,根本就沒得選擇!
舉報?
舉報了他手裡的金條保不住!
不舉報,那只有跟漢奸隊長幹這一票了。
好在漢奸隊長承諾這一次的主力是岡本會社,運輸隊和他手裡的人敲敲邊鼓即可。
既能抹除後患、還又是壯聲勢充人數,運輸副隊長再三權衡後選擇了同意,但也開出了條件:
加錢!必須加錢!
漢奸隊長肉疼不已,最後答應先給十根金條,等明天再給10根金條,這纔將運輸副隊長騙入局。
然後……
等副隊長走遠後,李伯涵就出現在了運輸副隊長所在的包廂中。
“組座,這小子估計沒安好心!”運輸副隊長將金條推給李伯涵:“我看他就沒想着將剩下的十根金條給我,我猜他會跑!”
“跑?不會!”李伯涵冷笑:“我派人盯着他呢!他已經秘密將金條轉移了!”
“人是個狠人啊,根本沒通知家裡人!我猜他是想在今晚詐死!”
運輸副隊長嘆服:“這些當漢奸的,真夠狠、真夠黑的啊!”
這個漢奸隊長的如意算盤已經很明顯了,虧空太重了,他知道毀屍滅跡根本沒用,參與的人太多了保密根本就沒用,即便大手筆的將錢分給參與者、即便行動成功,事後也免不了被人訛詐。
參與者衆多,總有人會把錢不當錢,三下五除二以後敗完,難免會以此來要挾!
所以他才故意掀起亂子,詐死脫身!
估計這傢伙從倒賣物資的時候,就想好了吧!
李伯涵暗道:
這點小道行算什麼?我老師那邊算計起來才叫狠、才叫黑!
他叮囑這枚釘子:“脫身時候機靈點,別把混江湖講義氣的那一套帶入進來——你的手下我都查過了,沒有咱們的釘子,明白吧?”
“我知道。”運輸副隊長笑了笑,憨厚的臉上露出一抹可惜:“就是這些錢,真捨不得給這幫狗漢奸!”
“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不給點小甜頭,他們怎麼可能給你賣命?你那邊行動的時候,我會將你的家人轉移。”
“是!”
……
運輸副隊長雖然嘴裡說着可惜了這些錢,但真發給手下漢奸的時候,他也沒有絲毫的不捨,每人先發了一千元,然後畫大餅的表示事成之後正風中學那邊願意每人三根金條。
這些錢除了一部分報酬外,剩下的是封口費!
有這番許諾,參與了倒賣的十六名司機自然願意跟着幹了——反正按照副隊長的說法,他們就是敲敲邊鼓而已。
這些76號運輸隊的漢奸沒經歷過後世港片的狂轟濫炸,自然曉不得一個叫【有命拿沒命花】的道理。
於是,在夜晚十點,他們以任務爲名,悄摸的從76號中開出了卡車,衝向了正風中學。
一場讓人目瞪口呆的烏龍大戲,由他們拉開了序幕!
運輸隊以運輸物資爲名進入了正風中學後,便將攜帶的汽油分發給了守備隊,兩者開始了縱火前的準備,可偏偏這時候的日本人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直到有巡邏的日本兵聞到了汽油味道後才發現了端倪。
幾個倒汽油的漢奸一看,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對日本巡邏隊下手了。
別看往日裡他們對日本人點頭哈腰、太君長太君短,但涉及到金錢後,這些人爆發的力量、爆發的膽量,實在是驚人!
三人的巡邏隊被打倒,期間有日本兵扣動了扳機開了槍後,事情便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狀態。
守備隊和運輸隊的漢奸們,開始向懵逼的日本兵還擊,最慘的還是躲在幾棟教學樓中兩個小隊的日本兵。
爲了不暴露,這七天來,他們的吃喝拉撒都在教學樓裡,沒成想今天守備隊負責供應他們的晚飯吃完,這幫人就開始了鬧肚子,一個個拉的兩腿發軟、拉的一棟棟教學樓臭氣熏天。
結果呢?
好不容易躺下等着恢復元氣,結果着火了!
他們所在的教學樓成了漢奸們首要的防火目標,汽油點燃了教學樓中的桌椅,火勢一發不可控制後,好多兩腿發軟的日本兵來不及跑就被火焰吞噬。
剩下的不足百人倒是跑出了藏身的幾棟教學樓,可武器全撂在教學樓了!
而這時候,別動隊下場了!
別動隊這邊其實也挺懵的——說好的是我們打響第一槍,引動漢奸們造反,然後從中牟利,怎麼漢奸們先我們開火了?
再一看,我艹,這幫漢奸下手真他嗎狠,專往小鬼子聚集的地方丟燃燒瓶。
緊接着一看,我……草,小鬼子的伏兵怎麼全出來了?
關鍵是這幫小鬼子居然沒帶武器?!
“愣着幹什麼?往死裡打啊!十分鐘,能殺多少是多少!”
一聲令下,別動隊就殺了出來。
全員狙擊手“轉業”,拿的又是衝鋒槍,在近距離、遍地火焰的戰場上,他們就是最靚的崽。
足足一箇中隊的小鬼子,在漢奸們的神助攻外加里應外合下,居然跟泥巴捏的一樣,縱然是殺了無數的小鬼子,別動隊也是第一次感受到了砍瓜切菜的快感!
嘎嘎亂殺了一通,負責嘎嘎的漢奸們察覺出不對了,亂殺的這些人,怎麼……怎麼跟抵抗分子似的?
咦,隊長呢?
咦,副隊長呢?
兩夥配合別動隊亂殺的漢奸們這時候終於知道不對勁了!
但……晚了!
此時運輸隊的副隊長,早已乘坐李伯涵準備的汽車消失了。
而漢奸隊長,生命也進入到了倒計時。
捂着傷口的漢奸副隊長,不可思議的看着自己的心腹:“你……居然是左手用槍?”
就在剛剛,兩人默契的朝對方下手了。
漢奸隊長用刀扎穿了心腹的右臂,卻沒想到一直以來都是正常人的心腹,居然左手開槍打中了他。
心腹拔出插在右臂的匕首,看了眼貫穿傷後不緊不慢的包紮的同時發問:“我的老師告訴我,潛伏的時候,永遠要保留一個敵人不知道的殺手鐗——你什麼時候發現我有問題的?”
“我會日語。”漢奸隊長嘲諷的道:“你想不到吧!”
心腹包紮的動作停止,倒吸一口冷氣後道:“既然這樣,你爲什麼陪我演下去?”
“人爲財死鳥爲食……食亡。”漢奸隊長苦笑,這顆子彈打碎了他的脾臟,他已經沒希望了,低頭看了眼傷口,他繼續澀聲道:
“可惜我錯算了一步。”
“給哥哥一個痛快吧!”漢奸隊長直視着心腹:“還有,看在我終究是算幫了你們一把的份上,不要爲難我的妻兒。”
“好!”心腹答應下來,隨後用剛剛扎穿了自己右臂的匕首劃破了漢奸隊長的氣管。
漢奸隊長死亡的同時,別動隊這邊也戀戀不捨的收兵了。
要是再打下去,剩下的三五十個日本兵都得死,畢竟這幫傢伙手無寸鐵了。
可這裡距離76號、特高課不遠,時間久了包餃子了就麻煩了。
畢竟不是過年嘛!
別動隊帶着臥底撤離,戰場歸於平靜,只剩下了熊熊燃燒的大火,倒是讓死去的漢奸隊長真的做到了毀屍滅跡——可惜留下了這麼多的活口,他的所作所爲終究是要暴露在日本人的眼皮子底下的。
……
車上,李伯涵帶人挖出了漢奸隊長藏起來的小黃魚。
但在清點以後,李伯涵卻皺起了眉頭。
自漢奸隊長身邊臥底歸來的特工連忙問道:“組座,怎麼了?”
“少10根。”
金條是有數,漢奸隊長給了誰都是清楚的,莫名其妙的居然少了十根!
李伯涵正要將金條收起來,眼尖的臥底卻發現一抹白色,忙道:
“組座,有張紙條!”
李伯涵拿開金條,發現兩根小黃魚之間夾着一張紙條,拿出來展開後,六個字出現在了眼前:
我拿命換十根
臥底突然間想起了漢奸隊長死前的話:
【看在我終究是算幫了你們一把的份上,不要爲難我的妻兒。】
臥底倒吸冷氣,他明白了這傢伙的意思——他從發現自己在做局後,就有兩個打算:
1、關鍵時候李代桃僵,詐死跑路。
若是成功,這些金條都是他的!
2、如若失敗,就給妻兒留下一筆能保留的財產。
十根金條不足一斤(一根小黃魚=一兩=31克),軍統若念在他終究是配合的份上,可以當做沒看見/以此綁架他妻兒收穫和付出不成正比。
臥底深呼吸一口氣後感慨:“真的是不能小看任何一個人啊!”
李伯涵自然也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他卻不惋惜,只是道:“心裡無國只有家,國難當頭,小聰明用不到正路上,活該如此!”
雖然鄙夷,卻也沒有提奪回十根金條的話。
……
正風中學一戰,軍統付出的代價是兩名臥底暴露,但卻因此擊斃日軍87名,另有價值三百多萬的物資早早的自日軍手裡運回,可謂是又一場大捷。
但軍統的大劫,對日本人來說,就是痛徹心扉的失利。
此時的鬆室良孝置身餘火還未熄滅的正風中學,一臉的……茫然。
怎麼就……怎麼就沒了?
一箇中隊的精銳皇軍,一個小隊做守衛,另外兩個小隊做伏兵,怎麼……怎麼就在不到二十分鐘的時間裡,打成這個狗樣子了?
他不是第一次被對手吃了餌不說,還順勢把魚竿給吞了。
可這一次,尤爲的慘痛!
因爲現在明明是他們對抵抗分子的大抓捕啊,明明嚇得抵抗分子都不敢露頭啊!
先鬆室良孝過來的水野這時候調查完畢了,快步走到鬆室良孝跟前:
“機關長,查清楚了,是裡應外合。”
鬆室良孝的臉色猙獰:
“裡應外合?說清楚!”
“根據活着的皇軍戰士和我們對守備隊的調查,可以確定這是76號佈置的守備隊和運輸隊裡應外合對皇軍的偷襲才導致了大敗,詳細原因還需要再等等纔有結論。”
“八嘎!”
鬆室良孝氣的抽出了佩刀,嘎嘎一通亂砍。
他知道土肥原因爲張嘯林之死和龍華貨場的毀滅對他有意見,現在這個關頭,明明是壓着抵抗分子不能擡頭的關頭,卻出了這種事。
他憋火啊!
一通亂砍後,鬆室良孝喘着粗氣,咬牙說道:“查!查清楚,我一定要讓抵抗分子十倍、百倍的付出代價!”
“嗨伊!”
水野幸平趕緊離開,他生怕鬆室良孝將怒火發泄在自己身上。
水野一走,鬆室良孝身邊就剩下警衛跟秘書,怒火還沒有散盡的鬆室良孝咆哮道:
“滾!都滾開!我要靜靜!”
警衛跟秘書離開後,鬆室良孝揮舞着指揮刀又砍了起來,這時候刺眼的車燈照射而來,氣的鬆室良孝捂住了眼睛,待車燈熄滅,怒火沖天的鬆室良孝想拎着指揮刀衝過去把汽車砍碎。
可沒走兩步,他就隱約看見有人自車上下來後跑了過來,隱約間看到來人被秘書攔了下來。
來人被攔下後不僅沒有候着,反而朝慢慢重新適應了黑色的鬆室良孝大吼:
“機關長,你可知道你大禍臨頭了?”
這聲音……是明樓!
鬆室良孝聞言皺眉,中國人,難道都喜歡跟三國演義裡的說客一樣誇大其詞、危言聳聽的高呼嗎?
強忍着怒氣將指揮刀收回,再度變成那個機關長後,鬆室良孝不緊不慢道:
“讓他過來!”
(唉,九千字,還是沒衝到一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