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7日,上午九點,淞滬指揮部。
淞滬指揮部理論上是忠救軍六大指揮部之一,但在很多時候卻經常跟總指揮部“勾搭”在一起,充當着忠救軍總指揮部的兼職。
這一次亦然。
“鳩佔鵲巢”的徐百川站在指揮部中,目光緊緊的盯着眼前的沙盤,他的目光彷彿穿過了空間、透過了沙盤,直接落到了真實的地域。
那裡,淞滬縱隊秘密集結的主力,正在毫不客氣的對一列疾馳的日軍軍列說:
打劫!
戰鬥爆發的很突然。
早上七點才從上海蹬車的日本新兵們,在悶罐頭似的車箱內“吃着火鍋唱着歌”,然後……然後爆炸響起了。
突然的爆炸後,便是軍列的側翻,車廂內的日本兵還沒有從突然的側翻中回過神來,周圍的吶喊聲就響了起來,眨眼間無數的伏兵從軌道的兩側殺出,不待日本兵在基層士官的帶領下組織起有效的防禦,噼裡啪啦的遠程火力就率先傾瀉而下。
火箭筒、迫擊炮、擲彈筒,三大火力齊發,讓本就懵逼而混亂的日本兵更加發懵——他們無視了基層軍官的瘋狂的呼喊,在混亂中到處的豬突。
這一幕跟他們被灌輸軍國主義思想後想象的完全不一樣,沒有在戰場上的英勇奮戰,只有在己方混亂陣營中不顧一切的橫衝直撞。
很多的新兵在看到同伴的殘骸或者面對往日同伴的求救後徹底的崩潰,他們竟然在這個時候驚懼的嚎啕大哭起來。
士官們竭力想要將秩序重新建立,可最寶貴的時間段卻被這豬突的新兵浪費,等他們冒着炮火的轟炸用殺人的方式重新將秩序控制後,忠救軍已經衝到了射程之內。
如雨點一樣的子彈開始瘋狂的傾瀉。
日本兵懵了,不是說好幾個中國兵才能拿到一支用了幾十年的爺爺級步槍嗎?
怎麼……他們的火力如此的恐怖?!
好不容易被組織起來的秩序,在這一瞬間就崩掉了。
日本士官們再度以殺人的方式想要控制新兵,可已經晚了,忠救軍已經衝到了距離他們不到百米的地方,掩護和進攻交替着進行,傾瀉的子彈將他們徹底的壓制。
曾經的日軍,一箇中隊全員戰死也不見一個降兵。
但那只是曾經!
更遑論是這一支補充前線的新兵——當週圍喊起日語的“繳槍不殺”後,無數的日本新兵驚恐的放下了武器。
儘管還有日本兵在頑抗,但面對這番大勢,所有的頑抗都是指徒勞。
忠救軍前後包圍的夾擊下,最後的頑抗在一陣疾風驟雨後歸於平靜。
隨着戰鬥的平息,一份電報發去了淞滬指揮部。
“報告總指揮,李長官來電,稱戰鬥結束,共擊斃日軍91人、俘虜580人,戰鬥用時……13分鐘零32秒。”
聽到參謀的彙報後,徐百川不禁失笑:“時間還有零有整,呵,這個李杏雨啊!”
搖搖頭,他道:“讓李杏雨趕緊打掃戰場後回撤。”
……
運送軍列遇襲的消息第一時間傳到了上海警備司令部。
警備司令部中的日本軍官差點氣炸了,七點鐘從火車北站出發的,不到一個小時就被襲擊了——這等於在上海的大門口扇他們的耳光吶。
因爲無法聯繫到軍列的緣故,警備司令部火速的派出了裝甲列車支援的同時,又派出了偵察飛機來偵查戰場的情況。
裝甲列車還沒有抵達,偵察飛機就飛回來了,並將多張圖片交到了警備司令部的手上。
然後……
然後警備司令部就裂開了。
八嘎,帝國的勇士怎麼能投降?
八嘎,帝國的勇士,怎麼能大規模的投降?
憤怒的警備司令部下達了兩個命令:
1、出動上海駐軍,從多個方向追擊圍堵忠救軍淞滬縱隊——難得碰到淞滬縱隊在上海門口,這時候怎麼能浪費掉圍追堵截的機會?
2、出動飛機進行不分敵我的轟炸。
日本軍隊以投降爲恥,突然間出現了數以百計的降兵,他們不可能讓這些降兵成爲自身的恥辱點,更何況張世豪還格外擅長輿論戰,若是這些降兵最後被軍統控制,張世豪必然會利用輿論大規模抨擊。
所以才下達了這般的命令。
隨着警備司令部的命令下達,又一場淞滬縱隊VS上海駐軍的戰鬥拉開了序幕。
……
東野機關。
喬裝打扮後的土肥圓暫時就秘密住在東野機關中,陸軍飯店那邊“大將”照常呆着,甚至土肥圓還在一小時前刻意在陸軍飯店內部露了一把臉。
此時的土肥圓正在面對着上海地圖發呆,面對軍統越來越透明的行動,出於一個老特務的警覺,他總覺得情況不對勁。
尤其是他和東野之前探討過局勢,兩人竟然有驚人一致的判斷——這堅定了東野的決心,卻也讓土肥圓警鈴大作。
對手是張世豪,一個比狐狸還要狡猾、比餓狼還要兇殘、比野豬還要勇猛的對手,他甚至還有堪比棕熊的胃口,當他跟東野對軍統的計劃預料一致的時候,這極有可能、甚至必定是張世豪想要的結果。
但土肥圓並沒有聲張,既然這是張世豪的想要的結果,那就順水推舟,讓東野去踩雷,而他則可以跳出這個框架,站在更高的層面看對手的打算。
可惜他思考了許久,也始終沒有想到張世豪真正的目的到底在哪。
土肥圓的目光從地圖上收回,思索一陣後,最終決定給海軍那邊打個電話——他知道海軍大致的行動時間就在這個月,但具體時間卻不甚清楚,眼見軍統的活動越來越透明,他覺得有必要了解下。
但電話打過去後,先後幾枚軟硬釘子卻毫不留情的懟了過來。
堂堂陸軍大將,被該死的海軍馬鹿直接無視。
饒是土肥圓自認爲自己的修養不錯,但還是被氣的咬牙切齒,破口大罵:
八嘎,海軍馬鹿就應該通通死啦死啦地幹活!
土肥圓這時候甚至不無惡意的心想:要是軍統這一次的行動是針對該死的海軍馬鹿,我一定要等到他們被收拾的差不多了再過去收拾殘局。
能讓陸軍大將生出如此惡意,可見這幾枚軟硬釘子對土肥圓的羞辱。
氣呼呼的在屋子內轉了十幾圈後他才控制了情緒。
他打消了心中的惡意,但卻也下定決心,以後一定要利用自己的影響力加大對海軍的限制,讓他們知道特麼叫帝國陸軍大將!
重新將思緒投入到對軍統的謀算中,正思索之際,秘書躡手躡腳進來彙報:
“閣下,東野機關長求見。”
土肥圓不動聲色的將桌上的草紙收起,隨後示意讓其進來。
東野一進來就直奔主題:
“閣下,警備司令部傳來消息,一列運送新兵的軍列在上海近郊遭遇了忠救軍蓄謀的襲擊,警備司令部緊急抽調了兩個大隊前往圍剿,另外還有皇協軍一個師又一個旅正在被調動。”
“另外,根據我掌握的消息,被襲擊的軍列中,大約有四百餘名新兵被俘。”
土肥圓聞言後目光閃爍起來,他看着東野,等待東野後面的話。
東野深呼吸一口氣:“根據張世豪佈局之習慣,我懷疑他就要動手了!”
“是啊,他就要動手了……”
土肥圓呢喃了一句後,神色凝重道:“東野君,你猜張世豪是不是知曉了帝國對美國動手的時間?!”
通過【藍星動物國】,可以判定軍統獲知了日本的戰略,但情報這一行真真假假,上海特務機關一直用假消息來否定動物國上的猜測,從租界反饋的信息來看,效果還是斐然的。
租界方面是確信動物國上的內容是“譁衆取寵”。
以張世豪之能,猜出日本的下一步戰略,不管是東野還是土肥圓,都不覺得奇怪。
但如果對方能掌握確切的時間,那就細思極恐了!
東野一驚,不可思議道:
“這不可能吧?據我所知,上海的海軍駐滬司令部都不清楚具體時間。”
“他們是不知道麼?”土肥圓譏笑一聲後心中微動,如果真的有情報可以確定張世豪知道了確切的時間,倒是可以藉此來打壓一下海軍。
瀰漫的思緒收回,土肥圓思索着說道:
“據我瞭解,海軍馬鹿應該是在近期會展開行動——”
之前他基本不提及這個話題,即便提到了通常也是暗示爲主,但現在他卻挑明瞭說:
“東野君,我覺得你沒必要再束手束腳了,接下來全力對付軍統!”
這段時間的日本人有一個一直折磨他們的問題,那就是必須束手束腳,不能讓租界方面看出來他們有鯨吞租界的心思,除了利用加藤的名譽而狠狠鬧騰了一把外,他們很多時候都是自縛雙手雙腳的在跟軍統相互謀算。
本來就是被張世豪碾壓的局勢,現在又是空有一身的氣力沒法發揮出來,能保證機關長不死都是燒高香了。
東野聽到解除了身上的限制頓時大喜,但又謹慎的問了一句:“閣下,若是影響到帝國戰略,海軍馬鹿那邊……”
“我說了海軍馬鹿那邊近期就會行動,租界這邊即便猜中我們的目的,光驗證、探討的時間就足夠了!”
“嗨伊!”
東野徹底放心,強忍着激動離開。
既然如此,從現在起,他將集中整個東野機關的力量,坐等軍統的攻勢發動!
東野離開以後,土肥圓的目光深邃了起來。
之前他思考的時候,總是想不明白軍統要幹什麼,即便否決了預估的張世豪的算計,可始終無法確定軍統會做什麼。
現在吧,他還是想不到。
他甚至在心中生出過這麼一個想法:
張世豪會不會想着將上海打下來?
他知道這個想法自然是離譜的,甚至在心裡不免懷疑張世豪很可能“調兵”就是爲了讓己方胡思亂想,可思來想去,土肥圓下定了決心:
既然你張世豪以忠救軍爲餌從上海“調走”了兩個大隊,那我就秘密準備三個大隊!
如果一切都在掌握之中,這三個大隊自然沒用,但如果張世豪確實是將己方算計的死死的,那這三支不在張世豪預料之中的武裝力量,自然能在關鍵時候改變戰局。
他是陸軍大將,雖然現在沒有在中國派遣軍中任職,但以大將的身份,秘密調集三個大隊來上海倒也不是難事。
……
在土肥圓的干預下,南京日軍秘密調集了三個大隊的日軍,乘火車向上海方面趕來。
爲了保密,南京方面也是下了不少氣力,先是以鐵路線遇襲爲幌子臨時性的南京的火車,將三個大隊的日軍秘密送上車以後,又極快的恢復了鐵路線的運行——之所以恢復而不是暫時性的軍管,就是爲了讓一切合理。
南京方面的日軍爲此還特意控制了南京的鐵路調度室,試圖將消息暫時性的封鎖。
……
南京,地下黨秘密交通站。
傍晚六點。
交通員將一份密封的情報急匆匆送來後並告知自己的同志:
“是調度室那邊的情報,日本特務突然秘密封鎖了調度室,‘水鬼’同志最後通過污水管道將這個送出來的。”
交通站的同志立刻意識到情報不同凡響,收下情報後立刻派人以接力的方式轉送了上級。
傍晚七點,地下黨南京負責人拿到了這份情報後立刻翻譯起來。
【下午一點,日軍秘密徵調多個火車頭髮往上海方向,期間在寶華停頓一個小時。】
“寶華站?”
負責人目光一凝,寶華那邊有日本駐軍,難不成日本人秘密調集這些火車頭是爲了從寶華調兵?
如果是調兵,那目的地又是哪裡?
他讓人想法子聯繫下寶華那邊,結果發現寶華那邊的電話無法呼叫,瞬間意識到了這是日本人爲封鎖消息而故意爲之。
負責人本打算秘密派偵查員前往寶華偵查,但副手卻反對:
“上級交代過,只要最近有日軍軍隊調動的情報,必須要優先上報,日軍疑似秘密從寶華調兵,我們這件事必須馬上上報!”
“你也說了是疑似!我們必須要爲情報的真實性負責!”
“調查的事咱們稍後再派人,先把情報上報,讓上級判斷。”
副手堅持的意見讓負責人重視,思索一陣後,他決意按照副手的建議,先將情報上報,詳細情報待調查出來以後再說。
晚上8:16,南京方面的情報轉到了上海。
厲同志收到這份情報後神色大變,忍不住呢喃道:
“衝着上海來的嗎?”
南京寶華地區駐紮着一個日軍混成旅團,是日本人吃過虧以後專門用來衛戍南京的守備力量,新四軍方面和忠救軍方面最近活動異常頻繁的情況下,日本人都沒捨得將寶華的混成旅團派出來。
現在,疑似寶華的混成旅團被日軍安排來上海了?
舉事只剩下幾個小時了,且早上的時候忠救軍淞滬縱隊冒險激怒日本人,調走了兩個日軍大隊,如果這個旅團直奔上海,那上海的舉事大計……
錢大姐則道:“首長,說不定這支日軍是衝着淞滬縱隊來的。”
“如果是衝着淞滬縱隊而來,他們不應該這麼保密——馬上走,咱們去見張世豪!”
厲同志不敢耽擱,立刻帶着錢大姐趕往軍統的據點。
晚上8:53分。
張安平急匆匆來到了在11點纔會正式成立的聯合指揮部,見到了在這個秘密據點中急的打轉的厲同志。
“厲先生,什麼情報這麼緊急?”
厲同志二話不說便將重新手抄的情報交予了張安平。
張安平一眼掃過後,神色也不由變得慎重。
他毫不猶豫的做出判斷:
“衝着上海來的!”
張安平做出判斷的依據很簡單,如果是協助上海駐軍對付淞滬忠救軍的,那麼出發時間肯定是早於兩點的。
做出判斷後,張安平閉目沉思。
南京到上海,不考慮停留的話用時六個小時不到,但爲了配合淞滬縱隊的行動,忠救軍蘇南指揮部在蘇州段進行了大規模的鐵路線爆破,根據過去日軍搶修的時間推算,蘇南指揮部爆破後的手尾,日本人大概需要三到四個小時才能解決。
也就是說,不考慮阻擊的話,12點左右,數量未知的敵人會抵達上海。
“必須要阻擊!”
張安平睜眼,神色冷峻道:“至少阻擊他們24個小時以上才成。”
“蘇南指揮部現在就是個空殼子,”王天風快速道:“蘇南指揮部的人馬已經抵達了錦溪,要在此跟淞滬縱隊聯手,蘇南指揮部在蘇州段的人手超不過五百,這其中還有兩個中隊的新兵。”
說話間他已經將地圖鋪開,循着自己的記憶快速的尋找着適合阻擊的地域,很快便有了目標,他指着地圖:
“想要阻擊,最好是在陽澄湖跟婁江中間的這一塊,可阻擊還需要面對蘇州和崑山方向的日軍。”
“24個小時,很難。”
王天風提出了困難。
張安平的目光從地圖上收回,咬牙道:“再難也要打!”
“給蘇州站發報,糾集一切可以動用的力量援助,給蘇南指揮部發報,一定要切斷鐵路,一定要將這股敵軍阻擊24小時以上——”
“告訴他們,只有死撐!唯有死撐!淞滬指揮部這邊會想辦法調動力量來支援,無論如何,24小時是最低要求!”
說到這,張安平轉頭望向厲同志。
“厲先生,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此時容不得我們後退——陽澄湖這邊阻擊開始,我希望貴部竭盡全力爲我部打策應!”
“如果能抽出人手,我希望貴部不計前嫌,和我忠救軍所部死守陽澄湖陣地!”
厲同志鄭重道:“放心吧,我們不會眼睜睜看着日軍馳援而來。”
張安平點了點頭,隨後又道:“我懷疑是土肥圓看到我們調走了上海的兩個大隊的日軍後,心中不安才急切調兵的。”
“既然這樣,過來的不會是一個旅團,頂多2到4個大隊。”
“寶華的這個混成旅團我瞭解過,勉強算個二流,24個小時,我們撐得住!”
突如其來的消息打斷了預先的部屬,張安平在做出了決意後,立刻將聯合指揮部構架起來,所有準備人員也快速的就位。
儘管雙方都着急的上火,但他們卻不得不耐着性子耐心的等待和煎熬。
夏威夷時間1941年12月7日。
6:20分。
平靜的海面上,一支由衆多鋼鐵巨獸組成的艦隊上,183架戰鬥機和轟炸機準時的起飛,撲向了他們的目標。
他們的目標是……
珍珠港!
6:30分。
一艘美國供給船在珍珠港外發現一艘潛艇。
6:45分。
美軍沃德號驅逐艦向潛艇發動攻擊,潛艇被擊沉。
6:53分。
沃德號驅逐艦報告攻擊潛艇。
戰爭,其實在這個時候已經爆發了。
但戲劇性的一幕出現了。
7:15分,收到了攻擊潛艇報告的美軍空防司令部,同時收到了雷達站發現了衆多飛機(日軍第二波攻擊飛行隊)的報告。
於是,空防司令部下令:
這是自家的B-17,可以關閉雷達站。
珍珠港失去了最後的一次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