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一聲嘶竭的呼叫由情兒的喉中用盡全力地發出來。她跪到那羣傭兵的面前,全身顫抖着哀求道:“求求你們住手!求求你們……不要再打了……我跟你們走……我跟你們走……”
除了哀求兇徒,情兒從不奢望在令人窒息的漠然中得到一絲一毫的幫助。與其無謂地救助,不如寄希望於惡魔。
當然,也有人會看不過去……
裳靈就是其中之一。裳靈雙手一按桌角正要起身喝止,卻被一雙斜下里伸來的筷子壓住了手腕——諸葛禹朝她搖了搖頭低聲道:“不要多管閒事!”
裳靈暗恨諸葛禹見死不救,轉頭向我這邊看了過來。
我卻若無其事地夾起了一塊滷肉,放進嘴裡慢慢咀嚼着,揚手按住了面色鐵青的苦覺和尚。
裳靈冷哼一聲又要起身,卻見眼前人影一晃,接着“噼啪”之聲爆響不絕,十幾名傭兵連同他們的主子全被打翻在地。
出手的清秀少年,扶起情兒厲聲喝道:“本少是五靈門下李玉,有種的,大可放馬過來!”
厲喝之下,那些傭兵連呻吟的聲音都小了幾分,連一臉怒意的傭兵首領,都陪着笑臉,奉承道:“誤會,誤會!在下孔彪,啓蒙師父也是五靈仙門弟子,算起來……”
“住口!”李玉怒喝道:“五靈門下怎有會你這樣的敗類!以後再敢提‘五靈’二字,小心本少取你狗命!滾!”
“是,是,是……”孔彪連聲稱是,腳下卻未曾挪動一步。
李玉柔聲着安慰情兒,將她爺爺扶向茶棚……這一切本在情理之中,可他的眼角卻按耐不住地頻頻掃向圍觀的人羣,似乎不禁在崇拜的目光裡忘乎所以了。尤其,當他看到裳靈的時候,更是兩眼一亮,毫不客氣地往我身上瞟了一眼,順口說道:“學武之人若對這種恃強凌弱、橫行霸道之人視而不見,甚至袖手旁觀,簡直就是空有一身武功的懦夫!”
“哈哈哈哈哈哈……”我仰天長笑道:“好一番豪言壯語!我問你,如果你遇上的不是一羣傭兵,而是武功高你百倍的絕世兇魔,你還敢出手嗎?”
見李玉微微一怔,我接着道:“不敢了吧?你自認爲在行俠仗義,在我眼裡卻是變相的恃強凌弱。遇上幾個對你而言手無縛雞之力的人,你纔是俠客;若遇上了一流高手,你就是死人。俠義是活人說的話,一個死人只配喂蛆。”
李玉氣得渾身發抖,怒聲道:“你既然自認爲是一流高手,爲什麼對暴行視而不見?我雖然修爲淺薄,卻還知道‘除暴安良’四個字應該作何解釋?”
“除暴安良?呵呵……世間就是因爲多了你這種自命不凡的人,纔會多出
無數冤鬼!”
我冷笑道:“我問你,你準備怎麼安置那一老一小?你可以行俠之後一走了之,遍遊天下追求俠名。救兩個人對你而言,不過是俠義生活中的一個插曲。可是我敢打賭,不到明天日出,這祖孫二人的命運就要比現在慘上十倍。你要是想除暴安良,就拔出刀來砍了那孔彪的腦袋,再高喊三聲‘殺人者,李玉’!”
我說話時眼中已經殺機凜然,逼得李玉不自覺地連退了兩步。
孔彪心知遇上了煞星,卻絲毫不敢挪動半步。
那個老頭把我的話聽得一清二楚,一時急火攻心,立時噴出了一口鮮血,背過氣去了。
“爺爺……”情兒撲在老人身上,放聲痛哭。
我依然淡漠道:“你行俠的結果已經開始應驗了。可是你仍因爲害怕落案,而不敢殺人。收起你那名門正派的招牌,快點滾吧!”
“你……”李玉惱羞成怒正要作勢拔劍,卻被一箇中年道人托住了手肘。
道人上前幾步拱手道:“貧道五靈派凌雲,敢問閣下大名,爲何要羞辱貧道的弟子?”
我冷冷一笑道:“你耳朵不聾吧?我說什麼,你沒聽清楚麼?”
凌雲怒道:“貧道就是沒有聽清!請你再說一遍!”
“我看你腦袋兩邊的擺設留着也沒用,我代收了。”
我的身形微微一晃,已經從座上蹦了起來,揚手兩下手刀,把對方的耳朵給削了下來。不等人耳朵落地,我順手一抄,就把兩隻血淋淋的耳朵給撈在手裡,往桌子上一扔,厲聲道:“跑堂的過來,拿下去切片爆炒,給我端上來!”
李玉被捂耳慘嚎的凌雲嚇白了臉色,口中卻硬撐道:“你是誰?亮出腕兒來……”
“你是不是想說,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我接過本應李玉說出來的場面話,冷笑道:“我今日賜你二人不死之恩,希望有朝一日你們能來算清。立刻滾!否則,我剁了你的指頭下酒!”
李玉雖然臉色連變,羞怒交加,卻極識時務地扶起凌雲,灰溜溜地去了。
我冷笑一聲,取過茶壺,若無其事地道:“爆炒人耳別忘了加些料酒去味兒,我可不願意被正派名門的爛肉薰臭了嘴巴。”
遠處的孔彪卻堆起笑臉,試探着走了過來,小心地問道:“請問這位老大,怎麼稱呼?”
我愛理不理地答道:“你想替他們出頭?”
“不敢不敢……”孔彪道:“大哥教訓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雜毛,想必也是道上的朋友。兄弟在這片兒還能說上幾句話,大哥有什麼需要只管開口!”
我一指那祖孫道:“我要他們兩個。”
“噢——明白……明白……”孔彪恍然大悟地向手下吩咐道:“還不把他們兩個綁了,給大哥帶回去!”
兩名手下答應一聲,如狼似虎地撲向祖孫二人。
“混賬東西!”我勃然大怒,反手一掌將其中一名傭兵抽得腦漿飛濺,擡腳踏着屍體,寒聲道:“我有說過要綁他們回去嗎?”
孔彪戰戰兢兢地問道:“大哥的意思是……”
我一指嚇得癱倒在地的傭兵厲聲道:“你,還有你,全都趴在地上,馱着他爬回去。她要是坐不穩,你倆的手腳也就別留了。找個擔架擡好那個老頭,他要是再吐一口血,我就讓你們把全身的血都吐出來!”
“還不快馱!”孔彪嚇得聲音都變了調,同時也暗忖起我的真正意圖。
那傭兵哪敢怠慢,立刻狗一樣地趴在地上,將情兒馱在背上,一步一步地爬了出去。
擡人的傭兵更好不到哪兒去,輕手輕腳地將人放在軟兜上,卻不敢挪動一步。直到我們四人在孔彪的陪同下坐了原位,他們才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口中還不住地哀求道:“我的親爺爺,親祖宗!你可千萬別吐血啊!”
裳靈看着我道:“老闆,你真是個怪人!你對惡霸欺男霸女,視而不見,卻因爲李玉年少輕狂的幾句話,出手傷人。最後一樣是把人給救了回來。可是,被救的人說不定不會感激你呢!”
我反問道:“你覺得奇怪嗎?”
“奇怪!”裳靈毫不猶豫地答道:“你繞過兩人,殺掉了踢傷老頭的傭兵,說明你早就有心懲治惡人!可是爲什麼你遲遲不肯出手呢?”
“因爲還不到出手的時候。與其救一個跪地乞命之人,不如激發他求生的本能,讓他因恨成狂,有朝一日親手復仇!”我淡然道:“幾年前,我就是生活在一個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的地方,當我絕望的時候,就不得不撿起刀來,爲生存而殺出一條血路。”
裳靈緊緊絞着雙手低聲道:“這……這……太殘忍了……”
我哈哈笑道:“那是命運送給我的第一份大禮!它讓我明白了,想要生存就不要寄希望於他人。在‘實力就是公理’的江湖中,敵人唯一能發現的善心,就是埋掉你的屍體。所以,我不去救別人,也不需要別人來救我。更不會愚蠢到相信上天會派來仗劍除魔的大俠,救自己於水火之中!”
裳靈低聲道:“可是,你已經救了人,而且不止一次……,”
“我也殺過人,而且也不止一個。”
裳靈像是跟我較勁兒似得說道:“那李奕的事兒呢?你查清生肖宴之後,你就完全可以置身事外,爲什麼還要冒險來雲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