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煌的目光與林軒對視了約莫兩三秒鐘，在這個時間內沒有人說話，兩位助理不會插嘴，而陳慕雨似乎也並不打算去幹涉這種心理層面的交鋒。
林軒微微斂了些笑容，卻依舊是沉着自若的表情，薛煌沉着的表情忽地一鬆，哈哈笑起來，“男人三十一枝花，從這個角度來講，男人三十，女人十八，都是纔到最美的年華……”
他很尬地笑着說完，笑容刷地又一收，“行啦，談點正事吧，sky晉級LPL後是要搬回滬城，還是另外尋找其他城市入住？要是後者的話，肯定需要加大投資啊。”
陳慕雨一邊用熱水溫具洗茶，一邊笑得：“自從英雄聯盟登上亞運會開始，電競行業發展的大勢就已經到來了，不過最近幾年LPL成績不盡人意，所以導致在國內發展進步並沒有預料中那樣迅猛。LPL想要發展，還需要一個契機，這個契機就是LPL在世界賽上的成績……後年亞運，再往後是奧運，到時候電競極可能會作爲正式比賽項目，這是真正的大勢啊。”
林軒笑道：“陳哥是後悔當初不該那樣早退役嗎？如果你在的話，LPL不至於從當年與LCK的兩強爭霸，淪落到被歐美欺負的地步。”
這世的英雄聯盟世界賽格局與林軒前世有些區別，陳慕雨時代的LPL是絕對的世界霸主，sky雖然連續兩年在世界賽上折戟，可自始至終都不曾有任何人敢在賽前說什麼勝負已定之類的話。
兩年四場重量級的終極決賽，全部五局打滿， sky始終屹立，對手換了兩位，sky與其各自一勝一負，總戰績兩勝兩負，也就是兩冠兩亞。
只可惜的沒能捧起來相對而言重量更甚的全球總決賽年度冠軍獎盃。
然而自從陳慕雨退役後，sky降級，LPL再也沒有進入過四強，世界賽四強基本已經被LCK包攬，另外一席基本都是由LCS去爭奪。
sky之後並非沒有人再能擊敗過LCK戰隊，抗韓奇俠LMS做到過，LCS也做到過，卻再也沒有LPL。
這是世界性電競大勢下限制國內電競行業進一步發展的重要原因。
陳慕雨搖搖頭，道：“談不上後悔不後悔，或許如果我沒有退役，纔會更後悔吧，所謂人生，所謂命運，不外乎是選擇而已。”
陳慕雨答得雲淡風輕，看着像是最這個問題早已經釋然了，取了五個冰裂釉的紫砂茶杯，一邊提着壺嫺熟地斟茶一邊望向林軒，笑道：“說到電競大勢，嗯……我當初之所以答應你的條件，也有這方面的考慮，我對sky的期待可不僅僅是重回LPL……當然，這可能是一個很漫長與艱難的過程，不過總是在進步的，不是嗎？”
林軒笑道：“這當然也是我希望的。”
“是我們所有人共同希望的。”
陳慕雨先給薛煌遞去茶杯，意有所指地道：“一旦被列入亞運甚至於奧運正式項目，意義將會發生里程碑式的跨度，代表隊員們背後的俱樂部因此獲益自然不需要我多說，薛老大應該是可以明白的。”
他這顯然還是在協調兩人間的關係，不希望鬧僵，用sky的未來以及林軒的潛力在勸誡。
薛煌端起茶杯輕輕抿一口，放下後淡淡道：“那也是我希望的。”
陳慕雨微微一笑，不再說這個話題，轉而回到了sky的規劃上，“聯盟化是趨勢，也更符合行業發展與俱樂部的利益，但還不用急於一時，明年sky依舊會在杭城，而以後如果選擇入駐城市，其實以杭城眼下的發展，未來容下兩個戰隊也並非不可能，未來一段時間多半需要發展城西，到時候魚龍在東，sky完全可以在西。”
薛煌點點頭，又問：“這些事情你都已經跟墨董商量過了？”
陳慕雨笑道：“她對sky的興趣還不如你，我剛起個頭就被她打斷，說這些由我安排就好了……不過，到時候這些自然有人去統籌安排，你們只需要出錢就好了。”
薛煌哈哈大笑，說是對sky不在意，確實沒那麼在意，但如果說完全不在乎那顯然不可能，電競大勢明眼人都看得出，能分一杯羹自然是好的。
陳慕雨細細抿着茶，頓了頓後再次微笑開口，道：“情況大概就這樣，因爲有五方，所以佔股肯定有所變動的，你和儀姐兩家各佔兩成，洛雨三成，剩下三成由林軒和蘇澈平分，怎麼樣？”
說話的時候也看向林軒，又補充道：“當然，還有商量的餘地。”
老實講，林軒有點懷疑陳慕雨是不是也看上了自家小妮子，否則何必對自己這樣，因爲看着這完全不是當着薛煌做戲，已經沒有這個必要了，而是真的在告訴他可以商量。
他想起不知道什麼時候看到的一句話。
怎樣讓人覺得你很真誠？
答案是你真的很真誠。
陳慕雨能從一文不名的窮小子在短短數年內走到如今的高度，說他沒有心機城府那是個笑話，可他確實很懂得拿捏人心，這從對薛煌、對林軒的不同就可見一斑。
所謂大智若愚大巧若拙，大概如此。
你即便知道他可能是有些馭人術在其中，也不會反感，甚至會覺得這人真的很不錯。
他越是真誠，其實也越是堵死了林軒所有的談判空間——當然，林軒也沒有什麼談判的底牌與打算，這已經是他很滿意的結果了。
薛煌沉默了好一陣子才問：“蘇家那個小子能敲來多少資金？”
陳慕雨笑道：“該出多少，自然就該多少。”
薛煌點點頭道：“那好，這事暫時就這樣定吧……晚上幾點？”
這是有要走的意思了，陳慕雨也沒挽留，說了聲七點，薛煌也就起身告辭，林軒與陳慕雨起身笑臉先送，薛煌本已舉步離開，卻忽地又停住，回過身來後，目光在林軒眼睛上凝滯了兩三秒鐘，忽地搖頭罵了聲：“誰他孃的說誰說這一代年輕人都是爛泥扶不上牆？”
陳慕雨笑道：“時代總在進步的。”
薛煌看着林軒道：“琪琪好像還是跟你住一個房間？讓他多跟你學着點，這傢伙要是……算了，不說了，回頭有機會請你喝酒。”
林軒笑了笑沒有說話，薛煌擺擺手轉身離開。
關於sky的股份與投資，他並沒有問過林軒的事情，因爲擺在眼前的事情很明顯，林軒的股份其實是陳慕雨贈送出去的，是他對sky以及對林軒個人的投資。
就目前來講，單單sky重回LPL所帶來的回報，這個投資至少是賺的——如果把sky晉級的功勞算在林軒身上的話。
重新在沙發上坐下來後，陳慕雨朝林軒笑問：“感覺怎麼樣？”
林軒想了想道：“有點不習慣……有點虛。”
陳慕雨啞然失笑，“那你裝的很好，我一開始的時候也是這樣，什麼都是裝出來的，裝的多了，就成真的了，你妹妹還在軍訓嗎？”
林軒點點頭，重新拿起茶杯喝乾，壓壓驚，陳慕雨再給續上，道：“她這個月的稅估計有點高，該早點弄個工作室，合理避稅。”
林軒無奈道：“前段時間我跟她講過，不過最近軍訓實在沒時間，過些天試一下吧，合約是不是得重新籤？”
“當然。”
陳慕雨笑了起來，像是又有效感慨，“你妹妹實在不像是一個還沒過十七歲生日的女孩，現在年輕人真正能靜得下心來的人實在不多，物慾橫流啊。”
林軒心裡嘀咕了一句心裡住了個人能不沉嘛，我一百四十多斤呢。
陳慕雨又問：“洛雨好像有點要介紹她與蘇澈那小子認識的意思，當然不可能有其他的干涉打算……嗯，這也不重要，她好像沒點興趣。”
林軒沒想到他會提起這個，笑道：“確實對蘇澈沒有什麼印象。”
陳慕雨點點頭，看起來很滿意的樣子，見林軒的表情有些奇怪，咳嗽一聲，道：“回頭我可以去嘲笑一下她……自家媳婦太聰明其實不是什麼好事，難得有機會。”
林軒拿起杯子繼續喝茶，只吃狗糧容易噎着。
陳慕雨也沒有繼續秀恩愛的意思，又問：“你看最新的版本更新公告了嗎？”
林軒點點頭，“香爐廢了。”
“好容易碰見個adc不用當孫子的版本……那些設計師腦袋就是特麼有坑。”
“我也覺得。”
即便不說兩世爲人，陳慕雨的真實年齡與這世的林軒其實也大不了多少，倒不至於找不到話題，尤其是最爲adc玩家更是對設計師和版本充滿怨念（對設計師的怨念不分位置），正說着的時候，陳慕雨的手機卻忽然響了起來。
林軒瞥了眼看到一長串前綴讚美用於不由有些好笑，覺得有些顛覆，蘇洛雨那般的氣質風華，沒想到竟然也有這樣一面，心中不由想起姜淺予，倒是沒想過是陳慕雨自己加上的這個可能。
“幹嘛去啦？”
陳慕雨並沒有要回避的意思，原本就安靜，加上距離近，能隱約聽到蘇洛雨的聲音，雖然能聽出是她，可全無印象中那般的氣質，倒有些像是姜淺予撒嬌無賴的時候。
林軒很自覺的端起茶杯，免得被噎着。
陳慕雨卻沒有半點撒狗糧的覺悟，溫聲笑道：“網咖呢，怎麼了？”
“沒……剛把你寶貝閨女和寶貝兒子送出去，冉冉又跑來折騰，拖着我跟她一塊打遊戲，差點被人打自閉，嗯，是她……就只好請問一下你這個高手姐夫有沒有時間了。”
旁邊似乎還有個女孩子的嗓音在喊着什麼，聽不真切，隱約像是“誰說……我還認識一個很厲害的呢……不過人家……”
然後是蘇洛雨的聲音：“好啦好啦，你先別開，等他一下。”
陳慕雨道：“我還沒答應呢好不好？”
“你跑去網咖裡面不打遊戲還能幹嘛？談生意啊？”極有仙氣的全民女神這一刻像是被無理取鬧的姜淺予附體，嗓音都兇巴巴的。
明明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媽，此刻渾然初戀女孩般，卻絲毫不讓人覺得違和。
聽說愛情最好的樣子，哪怕多年過後，歲月荏苒，待你依如初戀。
是這樣嗎？
林軒忽然有些想念一塊吃過午飯後分開纔不到兩個小時的姜淺予。
“不是談生意也是正事好不好……”
“好啦好啦知道你辛苦啦，所以允許你打遊戲放鬆一下。”
陳慕雨有些無奈地掛掉電話，然後問林軒：“一塊玩兩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