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睜開眼,熟悉的天花板,刺眼的陽光,他出手慢慢攥緊拳頭。
光憑一雙拳頭,是守護不了任何東西的。
他的腦海之中仍然在迴盪着她所說的話,他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守護,也就是他這自認爲無堅不摧的拳頭,讓他丟失了一切,他只能夠眼睜睜的看着一切在他眼前流逝。
這是一種讓他覺得窒息的愧疚感,其中還夾雜着那情愛之痛,折磨着他的心,讓他無時無刻都在煎熬着。
或許時間可以掩蓋所有的傷口,但是某些東西,是任由時間這東西風吹雨打都無法改變分毫的,就好似一罈酒,釀的越久,就越是醇香。
但是奈何這不是一罈越來越醇香的酒,而是一個越來越擴大的傷口。
李般若一天也沒有等到阿濱下樓,他阻止欲上樓安慰阿濱的老五,他覺得現在阿濱所需要的,或許不是任何多餘的溫暖,而是需要一個人靜一靜。
太陽落下,流浪者再次熱鬧起來,只不過讓仍然少了那麼一個人,一個最沒有存在感的人,卻讓李般若覺得這整個夜的音符,都變的雜亂無章起來。
坐在熟悉的小酒桌,李般若這一晚罕然的沒有動酒,而是一臉惆悵着思索着什麼。
“就讓他自己關在房間,沒問題吧?”老五一臉擔憂的說着。
李般若搖了搖頭,沒有回答在這種事兒上婆婆媽媽的老五。
在心中李般若很不願意承認這麼一點,又不得不承認這麼一點,在他那無比狹隘的世界之中,這個身穿綠色運動服一直戴着一頂白色棒球帽的傢伙,已經有了一個無可替代的位置,曾經他只想要甩掉這個拖油瓶,現在卻變成了在某些事上依賴這個拖油瓶,因爲這一陣子所發生的種種麻煩,往往是在最關鍵的時候,阿濱給了他一個確切的答案,雖然比以往活的要累的多,不過他卻感覺心莫名被一些東西所填滿。
沉入自我世界的李般若,沒有注意到身旁坐下的那個傢伙,等他回過神來,終於看到了那個笑的如同陽光般燦爛的笑容,不知道爲何,這個他自認爲不知死活的笑容,此刻變的無比可愛起來。
他拍了拍阿濱的肩膀,阿濱似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就這樣對他笑着。
“想通了?”李般若點燃一根菸說道。
“想通了。”阿濱回答道。
無比簡短的對話,卻包含了太多太多東西,兩人就這樣深陷於無言。
這一天,流浪者的生意異常的火爆,李般若還是第一次見到流浪者擁擠到這個地步,當然這一切全部來源於那個女人所帶來的效應,他莫名覺得那個女人的可怕,或許那個女人本身沒有什麼神擋殺神佛擋**的能力,但是李般若一點也不懷疑樓下那些牲口對那個女人的忠誠度。
這是一種無比可怕的力量,那個女人僅僅只是用了兩天,就匯聚到了這一股可怕的洪流。
但是今天,卻遲遲沒有見到那個女人的身影,一直到李般若認爲她絕對不會出現在這裡的時候,終於見到了那個身穿白色長裙的身影,只不過那漂亮的白色長裙,把她的臉襯托的無比的蒼白。
她上臺,周圍一時安靜到能夠聽到一根針掉到地上的聲音。
她看向那個熟悉的方向,對主持人再次說了一句,唱了那麼一首名叫《年華落》的歌。
年華落那首未滿的歌,年華落熄滅了的燈火,隱隱約約還依然記得,起起伏伏都被時間錯過,忘了承諾,忘了收穫,我愛過那些遺留心中的歌,我牽着快樂路過迷人煙火,淡淡青澀慢慢也被吞沒,花開花落也會忘記疑惑,燦爛熾熱星光閃爍遠方遼闊,曾經也深愛過...
我記得那些年少時的疑惑,誰年華沉落誰輕聲在訴說,年少輕狂誰不曾瘋狂過,回憶鋪滿最熟悉的角落,路燈閃爍一路遼闊,還自語着,現在也深愛着...
一首落下,臺上伊人。
李般若覺得自己這俗不可耐的一生,永遠也見不到這景象,這是一個仙子,綻放着一種讓自認爲無比骯髒的自己無法直視的光芒。
阿濱深深的看着臺上的她,似是這一幕,他曾幾何時見過,那是小興安嶺月光下的雪地,一個翩翩起舞的女子。
一時眼淚落下,一首年華落,現在仍然深愛着。
記憶之中的夢魘。
“你哭了?”一個無比溫柔的聲音在阿濱耳旁響起,他看向那一張熟悉而又陌生的臉,一把抱住了這個女人。
這是如同她一般的瘦弱,卻是另外一種讓人心曠神怡的香味,他一時鬆開她,卻發現沐梨花正一臉驚慌失措的看着他,李般若抽菸的動作停下,老五倒酒的動作也僵硬住,啤酒已經從杯子溢了出來。
“對不起,我...”阿濱臉一紅,立馬深深低下頭說道。
她笑了,微聲說道:“我跟她比起來,誰更美?”
“你。”他回答的格外實誠。
她笑了,笑的花枝招展,在他身旁坐下說道:“如果讓她聽見這一句,她可不會放過我。”
阿濱他擡起頭,儘量控制着他的情緒說道:“她現在過的怎麼樣?”
“不告訴你。”沐梨花有些調皮的說道,似是就這樣一點一點磨滅着他的耐心。
阿濱嘆了一口氣,覺得自己從這個女人口中問出一些什麼,似乎是這天底下最困難的事情,不過他也釋然了,儘管記憶深處的夢魘,仍然會對他折磨着,但是他也知道,如果自己即便是知道了一切,自己究竟還有不顧一切再次爲她的衝動嗎?他怕自己再次僅僅只是接到一封信。
李般若本以爲阿濱會再次失控,但是看阿濱的表情終於慢慢平靜下來,心中也暗暗鬆了一口氣,老五也在這個時候回過神來,一時看到滿桌子的啤酒,立馬停下了自己手中的動作,不過啤酒已經順着桌子落下。
沐梨花本以爲自己會再次看到阿濱會再次激動起來,沒想到阿濱會如此的平靜,她似是一時想不出這個男人到底有着怎樣的消化能力跟承受能力,她說道:“你難道不想知道她了嗎?”
“你想要告訴我的時候,一定會告訴我的,你不想告訴我,即便是我打破砂鍋問到底,你也不會說。”阿濱格外釋然的說着,拿起自己眼前的氣泡水,就這樣灌了下去,那樣子就宛如喝下了一杯烈酒。
流浪者門口,兩個保安攔住了一個青眼年輕人,其中一個認出這年輕人究竟是何人後,厲聲說道:“小兔崽子,你難道被揍的還不夠?現在又來找死?”
這個青眼年輕人一臉的平靜,即便是面對着這兩個虎視眈眈的漢子,他仍然沉住氣說道:“我要見李般若。”
“信不信我打斷你的腿,就你還想見般爺。”其中一個胳膊無比粗壯的保安抓住劉坤的衣領,揚起拳頭就要給上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一拳。
但是他的拳頭被一隻格外有力的手攔下,保安轉過頭,看到攔住他拳頭的人後,表情一瞬間溫和下來,他說道:“四哥,這小子想要見般爺。”
老四看着當天砸流浪者的主謀,他對這個青眼年輕人的印象還算深刻,他比劃着。
劉坤對當天無比驍勇的老四也很有印象,但是他着實看不出老四到底在比劃着什麼。
“四哥問你,來見般爺,什麼事。”那個跟老四處久了的保安見劉坤一頭霧水,說道。
“我只要見他,到底讓見,還是不讓見。”劉坤聽過後,表情一冷的說道。
“我說你這個小子到底在牛氣什麼,信不信我抽你!”保安見劉坤那仍然牛氣哄哄的模樣,一臉不快說道。
老四衝那個保安搖了搖頭,他就這樣盯着劉坤,最終點了點頭,衝劉坤做了一個跟我來的手勢。
那一張小酒桌,氣氛也算是其樂融融。
老五放下酒杯,覺得能夠如今近距離瞧着這女人,自己這輩子都值了,雖然對於一個老爺們來說,只有這覺悟是很丟人的事兒,但是對於並沒有什麼多大野心的老五來說,只要餓不到,不缺酒喝,就是好生活。
老四領着劉坤走上二樓,正享受着這氣氛的老五一瞥眼抽到那青眼年輕人,一時想到了什麼,本來美滋滋的心中瞬間生氣了怒火,他一拍桌子起身,衝向那個被老四帶過來的劉坤叫罵道:“你TM現在還敢來找死!”
這突然的劇變,打破了這小酒桌的平靜,李般若起身攔住喝了點酒有些衝動的老五,沐梨花也一臉深味的看着這麼一幕,似乎這就是老五等人的日常,充滿了各種各種野蠻,但是對於她來說卻是格外新鮮的事兒。
劉坤一聲不吭的站在老四身後,李般若拉住格外衝動的老五說道:“這小子是誰?”
老五紅着臉轉過頭說道:“這就是那天砸場子的黃巾軍的頭目。”
李般若聽過後,仍然緊緊拉着老五,只不過他的表情也隨之慢慢陰沉下來。
撲通一聲,劉坤就這樣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