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統治以來，宋家皇室秉承着一個理念。
愚。
只要足夠愚昧，腦袋裡不會產生額外的念頭，普通大衆會老老實實去工作。
這也是順民。
符合統治的需求。
一代又一代，並不會有着變化。
誰也無法去估量人心之雜。
但凡多一些，每個人都想着多一些。
但凡能進一步，沒有人會退讓三分。
複雜了，便難以管控。
只有愚，才能維持長久的治安。
視眼沒到達一定的高度，看問題的方式便會紛雜化，侷限化。
即便他們自身也不例外。
至少站在同樣高度的盧勝安此時就與他有了分歧。
或試探，或明目張膽挑戰此前默認的規矩。
這位新任的輔國適應了這個圈子，也開始了一定程度上的獨特獨行。
宋仲愷剛欲教導盧勝安一些道理，便聽司徒玄空開口出聲道：“仲愷，時代在向前。”
“向前。”
司徒玄空的聲音讓宋仲愷開始收回欲要的吐口之言。
宋家皇室並非墨守成規者。
任何決議的前提只要是維持東嶽，有利於東嶽，能讓東嶽長久，那這便是一條好決議，他能舉雙手贊同。
開誠佈公。
簡簡單單四個字。
但宋仲愷明白這意味着什麼。
有揭露的第一批資料，必然會產生第二批，甚至於無窮無盡，會一直延伸下去。
每個人接受信息的程度不同，接受信息的完整性不同，引導出的思想就不同。
原本幾乎一致的民衆，會變成什麼樣。
宋仲愷推測着最壞的結果時，他也在推測着最好的結果。
民智開啓，更多會趨向於利。
會有更多的人發奮向上。
如同他們盤活各行省交易的通道，這確實會帶來正面的影響。
但即便是他們親自充當皇家馬車的掌舵手，當時也遭遇過諸多的麻煩。
而現在這架自由的馬車可能行駛的更快更疾也更具備風險。
“我覺得民衆有一定的接受能力”盧勝安沉聲道：“當年徐總府主導湘北行省時，便通過各類方式散發巡查司的信息，最終引導到民意洶涌，直接推動了三代通訊的順利鋪設。”
“如今三代通訊已經讓東嶽信息交流變得更快，民衆得知的信息渠道也變得愈加多。”
“我們還有大批外出留學的學子，他們見識過其他國度的情景，相對於一些國度信息的處理和把控，我們顯得有一些滯後。”
“信息透明的年代遲早會到來，我們爲何不能提前一步鋪路，非要到那時去被動處理。”
“滇南和圖麼的這一次對賭就是一個好時機。”
盧勝安拿徐直的事蹟舉例，這確實是一個相當正面的案例。
通過湘北一波示範，三代通訊引發的矛盾遠比二代通訊要少。
一步步的推進，巡查司有很多事情都慢慢對大衆開放，也讓建設三代通訊的目的一步步達成。
“普通人能接受這樣的知識大爆炸嗎？”宋仲愷疑道：“一些事情帶來的衝擊會很猛烈，會沖刷着常人的三觀。”
“他們若是不行，他們的下一代必然可以適應。”
如果說巡查司佈置三代通訊時的開誠佈公分一步二步三步走，盧勝安這種開誠佈公則是分年代走，一代，兩代，三代……
總有一個年代的人可以適應下來。
總有一個年代的人可以明白。
他們只是站的更高一些，掌控的更多一些，若是細細的算下來，他們和一個工廠的小老闆，一個家庭的家長沒有任何區別。
沒有人會想着將國度變得更壞。
彼此都是一個共同的利益體。
一些事情是不得不做，也只有這種選擇會更好。
“這條路線太過於激進，你們是什麼看法？”
宋仲愷此時忽然有點想念李懷恩，若是李懷恩擔任輔國，或許沒盧勝安這麼多事。
相比盧勝安的狀態，宋仲愷覺得自己成了守舊派的代表。
他更願意這種事情慢慢推進，而不是一蹴而就，甚至於交給下一任繼承者完成。
他此時看向一旁聆聽的四人。
當事情難以達成一致之時，便需要其他人的表態。
這便是投票。
普通人接受不了這種知識大爆炸，宋仲愷覺得自己也接受不了。
在盧勝安開誠佈公的提議中，他顯然是投下了反對票。
“但以處理當前情況來看，再壞也沒強行鎮壓更壞”徐直開口道。
“我聽說圖麼聯盟國在強行鎮壓反對者？”司徒玄空亦道。
李多凰治國。
徐直只是稍微聯想一下，就感覺自己腦殼疼。
也還好有南澳這塊地給她折騰。
南澳人也挺耐折騰。
這婆娘最近知名度還挺高，去南澳神山聯盟國鬧騰了一陣，又氣鼓鼓的回圖麼聯盟國開啓強力手段。
神山那邊怎麼壓她，她也直接壓到了反對者的身上。
扯虎皮拉大旗，李多凰將一切都推到了神山聯盟國身上。
但她無疑充當了一個出頭鳥。
東嶽這邊尚只是天下苦宋室久矣，圖麼聯盟國私下已經有了碧多環凰滾出圖麼的口號。
“鎮壓是下下策，可能會遂了苦教的願”燕行俠擡頭道。
“我覺得吧，目前也難有更好的處理手段”燕玄空道：“與其讓常人盲目猜測上層的考慮，不如直接給予資料，由他們自己做判斷。”
“那你們是全票贊成盧輔國的建議？”宋仲愷疑道。
“被跳跳禍害到無法生存，南澳就想在東嶽搞塊地，他們不達成目標不會死心，這並非一個人的事情，而是南澳整體的情況，必須讓普通人知曉這個事。”
“我們有輸的底限，我們也有贏的概率，這並不是將滇南行省賣了，而且我們還做了遷移安居的準備。”
“必須建立官方指定的信息公佈點，重點的論壇，平臺都需要入住特殊賬號，進行同步的更新，不能讓一些魑魅魍魎散佈謠言。”
“爲何我們不自己去搞一個專用的信息發佈渠道，就像電視一樣？”
……
宋仲愷扶額，投票的結果太明顯了，這幫人已經開始指導盧勝安開誠佈公時的注意事項了。
諸人不斷對盧勝安的政令進行提議，也讓宋仲愷內心的戒備鬆開了一條口子。
聽了一會兒，他開始興沖沖的加入討論組。
既然投票通過了，他當然要錦上添花。
正好他心裡也藏着不少注意事項，可以給盧勝安這樁事添枝加葉，補充一番可能疏忽的細節之處。
當諸多事情討論完畢，出了小樓之後。
盧勝安纔看向徐直問道：“咱們真能贏嗎？”
“沒問題。”
想到同處於四元素主神世界的聞人未央，聞人西迅速達成南澳大師第一的成就，幾乎有着追趕李多凰的勢頭，徐直的心頭亦有一絲波瀾。
但黑龍的視眼與他有着天壤之別。
更無須說遺蹟中的好處。
思索數次，徐直才定下心來。
“那我們開誠佈公算是對苦教的主動進攻嗎？”盧勝安又問道。
“算咱們自損八百”徐直笑道：“他們一千。”
以東嶽天地君親師的理念，只需普通大衆明理，知曉天下並非苦於宋，大衆怨氣自然會減少，不會被一些流言迷惑，會自行奮發向上改變命運。
苦教在這種趨勢之下的生存土壤會愈加減少。
但營造一個較爲公平的環境，需要他們做的地方還很多，路也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