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長洲已然透着寒冷冬意寒風雨點打在空曠悽清的街道上令人備覺清冷寂寥
歐陽南緩緩擡頭凝視着桌上的古舊鐵錘輕輕嘆了口氣。
今日是他七十歲的壽宴無數弟子門人都趕將回府來向這位先皇冊封爲“江南鑄造”的鑄劍宗師祝壽。儘管身旁圍繞着幾十位的兒孫晚輩桌上堆着小山高的賀壽禮品可是此刻的他卻沒有絲毫的快意。一名男子走了上來躬身問道:“師父今日大壽何故嘆息?”
歐陽南望着桌上擺着的鐵錘怔怔地道:“咱們傍晚便要復業了可到連這東西是什麼人送的都不知曉這不太也荒唐了麼?”
燭火掩映下只見那鐵錘生着濃濃的銅青繡好似古舊破爛但明眼人卻看得出來那鐵錘內裡隱隱散出一股青光想來定有什麼佔怪來歷絕非凡物。
那漢子見師父眉頭深鎖忙勸慰道:“師父切莫憂心這錘子定是公子送的。除了他誰還能有這份心意要讓咱們鑄鐵山莊重振雄風?”
這說話漢子身材壯實面孔卻是斯文白皙原來此人便是歐陽家的大弟子鞏志有個神氣的外號“鐵獅兒”他非只是鑄鐵山壯的徒還是長洲衙門的師爺眼下盧雲要來長洲爲官這鞏志日後便是他的手下了。
歐陽南嘆道:“我也希望這錘子是我那鐵牛孩兒送來的。唉……可是他既然送了這等要緊物事人卻怎麼不回來呢?”鞏志低聲道:“師父……師弟既成朝廷反逆便算孝順十倍卻要他如何回來?師父可別怪他啊……”
歐陽南長嘆一聲搖頭道:“當年爲了天爐害慘我那鐵牛孩兒。唉……別說這些了只希望今日開爐順順利利的也不辜負他找出這隻刑天錘的甩意了。”
大廳上燃着微弱燭光黃光映去錘身鐵鏽望之更加青黃斑駁更顯出歷史悠遠。歐陽南怔怔望着恍惚之間往事一一涌上心頭竟似癡了。
正出神間一名少年走上廳來這孩子約莫十七八歲模樣甚是好動。他見歐陽南目不轉睛盡在盯着鐵錘瞧便走了上去笑問道:“爺爺還在瞧這隻鐵錘啊!這錘子來家裡三天啦您還沒瞧夠?”這男孩名喚歐陽洵正是鑄鐵山莊第三代的門人歐陽南的孫兒
鞏志微笑道:“小少爺這神錘是無價之寶老莊主別說看他三天便看個三十年怕也不嫌悶哪。”歐陽洵擺出少爺的架子道:“聽你誇的看這鐵錘模樣破爛哪能這般好?”
歐陽南知道鞏志不便出言頂撞便離座而起親自上來教誨。他俯下身子撫摸着桌上的神錘幽幽地道:“相傳古時的雷神名叫雷澤這神仙人龍身手上還有把錘子以之雷擊電便是這柄“雷澤刑天錘”傳說這柄錘能耐三昧真火燒烤捶落時能出天雷轟響乃是我輩鑄劍師夢寐以求的寶貝。”他轉頭望着孫兒道:“洵兒你將來要接下鑄鐵山莊不能不知這鐵錘的典故。免得日後人家笑我們有眼無珠糟蹋了寶物。”
歐陽洵看着滿是鐵鏽的大鐵錘笑道:“爺爺啊!方今理學昌明你真信這等鬼話嗎?”鞏志見他神情輕挑實在按耐不住皺眉道:“小少爺便算這傳說有些誇大但此錘確實有些神異之處你可千萬別小看它了。”歐陽洵微微一笑眨了眨眼卻不打話。
歐陽南見孫兒兀自不信便站起身子道:“你既然不信那便拿起這鐵錘往地下敲-記便知好處了。”歐陽洵年紀雖小卻是十分聰明他搖頭笑道:“爺爺啊!這鐵錘一記敲落只怕要碎上十來塊磚哪!到時打壞地板豈不多費氣力整理?”歐陽南嘿地一聲道:“你只管打不打不曉得好處。”
耳聽爺爺吩咐歐陽洵只得苦笑道:“既然爺爺吩咐那洵兒可不客氣了!”
歐陽南命衆人搬開桌椅空出一塊地方讓這少年一試神錘鞏志雙手抱胸眼睛睜得老大自也想見識這刑天錘的真實威力。
歐陽洵拿起鐵錘用力在地下一敲只聽轟地一聲如同雷震衆人耳中嗡嗡作響紛紛退開幾步。鞏志雖知神錘了得卻也禁不住吃驚。歐陽洵當其衝自是耳鳴難忍他面色慘淡喘道:“這錘子怎能這般大聲?真是古怪了。”他喘息一陣俯身便朝地板看去便要查看這神錘的威力加何。
歐陽南見孫兒俯身察看微笑便問:“怎麼樣?知道好處了麼?”歐陽洵看了一陣卻是忍俊不經他指着地下笑道:“搞什麼打了重重這麼一記怎麼地下只這麼尖兒大的洞?這錘子怎那麼沒用啊?”說着哈哈大笑起來。此時廳上已聚集不少弟子衆人聽他這麼一說全都圍了上來果見地下只一處尖針也似的破損尋常鐵錘砸下少說破上一面磚這神錘如此巨大哪知卻這般不堪衆人心下奇怪忍不住交頭接耳起來。歐陽洵笑道:“爺爺啊不是我說什麼雷澤刑天這錘子純唬人我看定是西貝貨!”
歐陽南聽了這話卻是不動聲色只聽他淡淡地道:“你別急着說你先伸腳出去朝地下跺一記試試。”歐陽洵舉腳起來往青磚縱去笑道:“像這樣……”那個“麼”字還沒出口腳下忽地一空竟爾摔個口吃屎。一旁弟子吃了一驚忙將他扶起了。
歐陽南微笑道:“現下知道厲害了吧?”
歐陽洵心下詫異忙低頭去看腳下只見地下青磚早已粉碎成了一處深洞兩旁磚石卻一如平常絲毫不見破損。他擡頭望着爺爺顫聲道:“這磚頭方纔不是隻破個小孔?怎地變成這模樣?”歐陽南道:“你仔細摸摸磚頭的碎層。”
歐陽洵拾起殘層只見青磚早已化爲粉末細緻疏鬆好似經鐵杵研磨過一般。他面色一變驚道:“爺爺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歐陽南淡淡地道:“尋常鐵錘敲落便只有拳頭大小的錘子也能碎上兩三面磚石以刑天錘的大小觀之至少要擊碎十來塊。你先用腦筋想想以神錘之大怎會只破了一面磚?”歐陽洵聽他這麼一說登也看到了要緊處他雙眉-軒便蹲下察看神態十分專注。
歐陽南道:“怎麼?看出道理了麼?”歐陽洵起身搖頭道:“還是不懂。”
歐陽南哈哈大笑親自走了過來拿起神錘遍示衆人道:“神錘之所以能不偏不倚地將正中的物事敲爲粉末只因此處有個奧妙。”衆人見他手指錘面一處急忙伸頭來看只見錘上一處微微突起尖針也似只比錘面突出一點衆人咦地一聲都感詫異。
歐陽南指着尖針道:“你們別看錘頭西瓜大小真往下頭擊去只有這根剌會與物事相觸便是如此纔會不多不少地打壞了一面磚。”衆人見那尖針細小無比竟比繡花針頭還細小許多誰知卻能承受雄渾力道的衝撞一時都感不可思議不知這神錘是何等質料所就。
歐陽洵滿面疑惑道:“可這青磚居然會爛成粉末一般這又是怎麼回事?”
歐陽南微微一笑反問道:“打鐵一事重爲何?”歐陽洵世家出身自是家學淵源當下想也不想徑自道:“打鐵成鋼重力足。”
歐陽南頷稱許:“答得好。只是你說說何謂力足?”
歐陽洵想了一陣道:“力氣大那便是足了。”
歐陽南哈哈大笑道:“小兒之見。”他伸手召來門人問道:“你們平日打鐵可知有幾成力道使在鐵上?”衆人面露疑問都不知他此問何意鞏志上前答道:“回秉師父我輩鑄劍師打鐵九成力道使在鐵皮上卻只有一成力氣灌注鐵心。”
歐陽南撫須大笑道:“不愧是你們的大師哥見識就是不同。”他拿起粉末似的青磚道:“打鐵講究的不是力大而是要把力道灌到鐵心裡這才能使鐵性鍛冶去蕪存菁尋常咱們用錘多在浪費氣力八九成力道都打在鐵皮上但這“雷澤刑天錘”靠着這一點尖針便足以力灌鐵心使萬斤之力穩穩實實地打入鐵料所謂一捶成鋼便是這個道理。”
歐陽洵驚道:“一捶成鋼?便是靠着這個法門才能使磚頭爛爲粉末一般?”
歐陽南點頭道:“不錯。這刑天錘之所以號稱天下第一神錘便是爲此。”
歐陽洵此時已收起小看之心他手撫神錘面露讚歎之色怔怔地道:“好一把神錘!力大無窮卻又如此細膩有了這神錘咱們定能造出天下第一的神兵利刃!”
歐陽南本在微笑待聽了“天下第一”四字臉色卻是一變神情竟是不大自在。
陽光普照風和日麗這日已是十月十三下午此時已近歐陽家開席時辰那青衣秀士遠從九華山過來拜壽早巳率着徒弟離去盧雲卻還留在府裡想起壽禮毫無著落只在那裡慌不知該如何是好。
正惶急間只見顧倩兮緩緩向廳行來盧雲大喜當下奔上前去道:“倩兮啊!你昨夜不是說要替我準備壽禮麼?怎地快到下午了卻還不見那禮品的蹤影?”
顧倩兮啊地一聲掩嘴道:“哎呀這事我給忘了!”盧雲搓手道:“慘了慘了一會兒沒禮品送上可要如何是好?唉……說不得去買些壽桃充數吧!”顧倩兮搖頭道:“今日歐陽老爺宴請百姓沒人開門做生意。”盧雲慘然一笑道:“好吧!只有稱病不出了。”
顧倩兮見作弄他夠了當即笑道:“好了不欺侮你了。咱們現下來準備壽禮吧!”說着拉住盧雲兩人一齊朝書房走去。盧雲喜道:“原來壽禮在書房裡你可藏哪兒去了?我昨夜怎沒瞧見?”顧倩兮笑道:“你別急。昨夜沒瞧見一會兒便瞧見了。”
兩人走入書房裡裡頭只擺着傢俱書本絲毫不見那壽禮的蹤跡。盧雲愁眉苦臉望着心上人顧倩兮笑了笑伸手朝書桌一指盧雲哦地一聲道:“在桌上麼?”走了過去細細翻了一陣只見桌上擺的全是雜物毫無貴重物事忍不住皺眉道:“你……你又戲耍我了唉這當口可別開玩笑啦……”
顧俏兮把他按上倚子纖纖素手伸來笑道:“壽禮來羅!”說着在桌上鋪了張白紙。
盧雲皺眉道:“一張白紙?這……這便是壽禮?”顧倩兮不答笑吟吟地遞來一枝毛筆塞在盧雲手上。盧雲面色慘然道:“要送這隻筆?這不太寒愴了些?”
顧倩兮噗嗤一笑道:“誰要你送筆了?我是要你畫幅壽畫寫上幾個字啊!”
盧雲恍然大悟原來顧倩兮是要自己題字爲禮他連連搖頭道:“我的書畫又不值錢如何送得出手?”顧倩兮莊容道:“你是己巳年狀元一甲進七及第又在承天殿上應了聖上的絕對文名早已遠播天下。可別妄自菲薄了。”
盧雲猛然醒悟喜道:“原來如此我自己倒沒想過呢。”
顧倩兮將筆桿交在盧雲手裡又道:“以你新科狀元之尊親題的字畫可不是尋常物事一來帶喜二來尊貴人家想求都還求不到呢!”
盧雲大喜當下提筆便畫不多時便畫了幅“歲寒三友圖”出來他才情高絕雖只寥寥數筆筆意卻是蒼然勁節顧倩兮讚道:“好一個盧郎寒冬將至這松竹梅最是應景不過呢。”她隨口品評鑑賞竟是贊不決口。一來這“歲寒三友圖”確是佳作二來這畫是情郎所繪便是狗爪子胡印也要寬打幾分直把盧雲誇上了天去。
盧雲臉上一紅心道:“聽她說得這般好敢情我已列入當朝四大家了?”他蓋上了知州的官印又在一旁寫上了賀詞。他放落了筆等着墨汁陰乾忽地想起歐陽家財大勢大今日賓客必多想起交際一事不由煩心、皺眉便道:“我現下是地方父母可過去少與人應酬來往唉……人情不熟一會兒可別失禮纔好。”顧倩兮知道心上人不善交際忙勸慰道:“你莫煩憂凡事有我在呢。”
顧倩兮出身豪門什麼樣的人沒見過長袖善舞風度翩翩的人她是見得多了反倒是像盧雲那樣正直敢言的卻沒見過幾個也是爲此才贏走了她的芳心。只是情場上可以佔便宜的官場上可就不行了盧雲個性剛硬一個不留神定會得罪地方豪門顧倩兮看在眼裡早有盤算昨日便向洪捕頭打聽了知道歐陽南是個大而化之的人一會兒便讓盧雲應付至於歐陽家的女眷老小便由她出面擔待。看她顧大小姐手腕高此番出手定讓滿門老幼服服貼貼日後盧雲若有什麼請求這些人決計死心塌地不敢有違。
二人說話間那墨色已然陰乾盧雲將書畫卷起便與顧倩兮聯袂乘轎一同趕去歐陽府。
行到歐陽府上門口家丁見了官轎到來已知新任知州駕到當下慌不迭地往內稟報盧雲甫下轎來只聽兩旁傳來一陣掌聲家丁提聲道:“長洲新任知州欽點狀元郎盧雲盧大人駕到!”盧雲生性樸素什麼時候受過這般排場他面色微微一窘只想掩面急走稍微轉身一個沒提防腳下竟在轎樑上一絆人便往前摔下。
眼看使要跌個狗吃屎盧雲心下慘然只想使出輕功翻轉又怕驚嚇了圍觀百姓正不知如何是好猛地-雙手湊了過來-把將他扶住。
盧雲擡頭急看卻見一名老者笑嘻嘻地看着他想來便是歐陽家的老爺歐陽南了。
盧雲慌忙拱手道:“晚生盧雲見過歐陽老爺。”歐陽南大笑道:“什麼晚生?盧知州實在太客氣了!你盧大人駕臨長洲老夫卻是一無所知未曾遠迎實在是罪該萬死啊!”
盧雲連忙搖手道:“老爺可別這般說我是地方父母官怎能驚擾百姓?”
歐陽南笑道:“歐陽家過去是“江南鑄造”也算個官兒說來都是自己人盧知州就別客氣啦!”
兩人說話間一名漢子已然跪倒在地道:“下官鞏志拜見盧知州小人不假而出這幾日不曾在衙門辦事還請知州重重責罰。”盧雲知道這鞏志便是他的師爺只見他身材壯碩不似一般師爺那般牙尖嘴利弱不經風的模樣心裡已多了幾分好感連忙將他扶起道:“鞏師爺快別如此你師門有事當然須得回來幫忙了。”此時鞏志跪在地下給盧雲伸手一託身子不由自主地站起顯然這位知州的功力遠在他之上。鞏志躬身拱手微笑道:“知州大人文武全才好了得的功夫啊!”兩人相互打量都有惺惺相惜之感。
衆人邊走邊說已然入了大廳顧倩兮是女孩兒當時男尊女卑她便自行跟在盧雲後頭一齊走進廳內。
只見廳上擺了四五十張圓桌不少賓客已然坐定賀客雲集大廳卻不見窘迫足見歐陽家的財勢確實驚人。盧雲細看衆賓只見他們多半形容怪異有的更是攜帶兵刃傢伙多半是江湖中人他心下暗暗留神想道:“這些人龍蛇混雜我可要小心應付了。”
正想間歐陽南已給他排定了上位卻是讓他坐了座。盧雲謙遜道:“小子年幼歐陽老爺萬不可如此。”歐陽南笑道:“自來朝廷官長誰不坐這大位?盧知州就別客氣了。”
盧雲面紅耳赤遠處顧倩兮向他點了點頭示意他坐下盧雲只好就坐眼見青衣秀士早在身旁坐定盧雲向他尷尬一笑道:“掌門來得早啊!”
青衣秀士目光炯炯逕往廳上衆人打量盧雲心下擔憂便問:“看這些人不是尋常百姓可有什麼不法歹人麼?”青衣秀士搖頭道:“盧知州放心今日是鑄鐵山莊大喜的日子請的多是親友應不會有什麼大廝殺。”盧雲見他胸有成竹多少也安下了心。
此時顧倩兮也已坐定卻是坐在女賓席位身旁尚坐着豔婷、娟兒二人。盧雲見顧倩兮與豔婷言笑晏晏兩名美女交頭接耳宛若花朵般可人四下賓客都是不住眼地偷看她兩人。盧雲心下暗暗奇怪:“前幾日她兩人說話時針鋒相對怎地現下又跟好友一般真是讓人猜想不透。”只是想起自己不必再與她們同桌不免心下稱慶。他轉頭四下看去廳角卻有不少人正自聚賭只見阿傻興高采烈看他面前堆滿了銀子想來今日手氣不壞。
正看間忽見幾名高大老者走來青衣秀士當場起身相迎盧雲自也站起衆人互報姓名卻是點蒼七雄來了。過不多時只見峨眉掌門、泰山掌門也都派了第一代門人與會看來今日壽宴雖比不上寧不凡封劍退隱卻也是江湖上的一樁盛事。
這些人多曾參赴寧不凡的退隱盛會說來都算正道的英雄。盧雲身負長洲治安眼下有這些人物幫忙一會兒便有兇徒前來長洲滋事那也不必擔憂了。衆人相互寒暄盧雲雖然江湖經驗甚淺但他官至知州衆人也不敢怠慢一時頗爲熱絡。
過不多時壽宴便自開席盧雲是此地父母官自需上前說話他上前一拱手道:“諸位高賢在下長洲新任知州盧雲日昨方至此地上任喜逢歐陽老爺子七十大壽便欣然來此賀壽以表朝廷對歐陽一家祝賀之意所謂賀壽自古由來甚多……”盧雲平日飽讀典籍難得有機會當衆說法自是要好好運用一番他機機聒聒地說了一大篇卻見下頭人等嘻嘻哈哈各自喝酒談天全無一人專心聆聽便連顧倩兮也不停地應付歐陽家女眷的詢問全然閒不下來。
盧雲說了老半天只見賭的賭玩的玩全無一人理會於他當下急急收尾道:“是故下官知州盧雲於此恭賀歐陽老爺長命百歲福祿雙全!”話聲甫歇只見滿堂賓客精神爲之一振人人都停下手邊的事一齊轉頭朝他看來似乎要他趕快下去。
盧雲心下大怒想道:“好啊!只要我這知州一開口你們便去吃喝玩樂只要我閉嘴你們精神就來了。真是可惡。”他哼了一聲又吟道:“對酒當歌人生幾何?七十古稀實乃至德蓋天地重仁愛……”此言一出衆人又高聲談笑各自玩鬧起來。
也是無計可施盧雲只得悶咳三聲假做吟詩已畢料來也無人覺。他取出賀禮朗聲道:“當此大壽敝人僅以書畫一幅致贈歐陽老爺倉促之際還請笑納。”
歐陽南接過書畫將之展開廳上衆人見有禮品可看都是仲頭過來只見這“歲寒三友圖”筆勁非凡衆人雖是武夫居多看不出其中珍貴但反正是知州大人所贈想來決計不至寒酸一時都胡亂喝彩。只聽遠處有人叫道:“好漂亮的菊花!不愧是知州大人畫的真是***美啊!”
盧雲心下苦笑尋思道:“這羣人真是如同文盲卻把梅花當作了菊花居然還可以出言誇讚真是莫名其妙。”遠處顧倩兮聽了一衆江湖人物的胡言亂語也忍不住掩嘴輕笑。
衆人中只有豔婷滿是欽佩之意一雙妙目不住朝盧雲看來。盧雲不知她爲何望向自己當下也報以一笑心道:“怎麼豔婷姑娘懂書畫麼?看來九華山弟子真個文武雙全淵博非凡啊!”
歐陽南接過書畫着實誇讚一陣倒也說得頭頭是道。盧雲見他喜愛自己所贈的壽禮這才喜氣洋洋地坐下。過不多時各人紛紛送上賀禮只見青衣秀士送的是一隻雪山人蔘其狀已成*人形頗爲珍異青衣秀士話卻不冬淡淡地道:“這是敝山自行栽種所成請老爺子笑納。”衆人聞言一時大爲驚歎不知這野生人蔘怎能自行栽種而成都是議論紛紛。
歐陽南謙遜道:“老朽不過虛長几歲卻勞煩掌門贈這等貴重物事卻要我怎麼經受得起?”他與青衣秀士相識數年交情平平誰知他卻送上這等大禮當下在那裡推辭一番方纔收下。
青衣秀士之後其餘衆人也紛紛送上禮品點蒼七雄送的是隻金獅想來值得上千兩銀子頗爲貴重峨眉泰山兩派送的都是摺扇、錦袍之類的物事也都是有些淵源的物品。但其餘諸人送的參差不一有的頗見誠意有的卻只應景之用聊勝於無。
衆人送禮已畢各說了些祝賀之詞便紛紛坐下吃食。自古“吃”這一字便是各類婚喪喜慶的重頭戲舉凡生子嫁女升官送終全都少不了這一宇果然衆人交代了禮品便各自大吃大暍恨不得多撈幾兩回去。夠本之意真是溢於言表了。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鞏志見衆人酒飯已畢各自在那喘歇便上前道:“今日敝莊雙喜臨門一來適逢吾師七十大壽二來天降奇物傳言中的“雷澤刑天錘”已然見世。當此雙喜之慶敝莊將重開“洪武天爐”再行鑄鐵之舉。”
這“雷澤刑天錘”五宇出口衆人都是哦了一聲盧雲雖曾聽青衣秀士提過這隻神錘卻不知這錘子的全名便叫“雷澤刑天”。
只聽一名道士哈哈大笑這人滿面紅光正是點蒼七雄排名第三的赤川子他行上前來笑道:“這可太妙了我赤川子行走江湖多年一直耳聞這神錘的好處還請鞏獅兒快快取出也好讓貧道大開眼界!”他言語間隱隱有些興奮當是對這“刑天錘”心儀萬分。
鞏志笑道:“神錘見世敝派自不會藏私當用以造福生民。赤川道長若是要看敞莊如何敢怠慢?”伸手一揮霎時五名家丁合力擡出一隻鐵錘。
衆人聽這神錘的名字好生威風又見這錘好生沉重居然要五六名家丁合力擡出當下急急伸頭來看。誰知一看之下不免大爲失望只見錘身古舊上頭滿是鐵鏽形狀雖然碩大無比但也看不出什麼了得之處衆人暗自搖頭:“什麼神錘名字這般了得卻是破爛東西一件。”
鞏志見廳上衆人多半面露失望之色:心下暗暗搖頭尋思道:“這些人全是土包子。”但他用意不在炫耀卻也不多加說明。
盧雲定上前去俯身去瞧衆人見知州走來紛紛讓了開來。盧雲細目看去這神錘滿布鐵鏽看似平庸但仔細一瞧那錘面卻隱隱裹在一層青光之中看來此錘定有神秘之處。鞏志見他連連頷便微笑道:“大人有何高見?”
盧雲淡淡地道:“相傳漢代以“雷澤”爲雷神“刑天”則是天神之敵是爲山海經所
載神祗漢代以後此二神並不常見。照此看來此錘當是漢代古物。”
鞏志雙眉一軒拱手道:“大人果然高見一語中的傅說這神錘便是漢代張衡所傳至今已有千餘年。”他見廳上衆人都已看過這神錘便道:“天降祥瑞既然“雷澤刑天”已然現世仗此天威我莊定可重新開業再起“洪武天爐”之火。”說着向盧雲等人一躬身道:“一會兒還請盧知州及青衣掌門一同見證讓朝廷大臣知曉這“洪武天爐”確可製作器械絕非江充大人口稱的廢物。”廳上衆人多半不知鑄鐵山莊與朝廷間的恩恩怨怨聽鞏志這麼一說都是交頭接耳紛紛打探詳情。
鞏志道:“吉時已屆請各位稍移算步隨我派門人前去見證“洪武天爐”。”廳上衆人多是粗魯的武人耳聽有好戲可看登時轟然道:“走啊!快啊!”不少性急的便自衝出大門眼看幾名老者尚在喝酒鞏志自不好催促只在一旁等候幾個年輕壯漢逕自叫道:“快啊!有什麼好喝的!”
好容易衆人湊得齊下便由歐陽南帶領逕自往城南而去。盧雲心道:“聽說這天爐性子倔傲無比到底什麼是傲性之爐我今日可要見識明白了、”正走間忽覺右側有陣幽香盧雲心下一喜知道顧倩兮來了便想去握她的小手兩人手掌相觸盧雲忽覺不對細目一看那女孩兒卻是豔婷當下只把他嚇得屁滾尿流他往左側閃去卻又撞上了一個溫軟的身子他嚇了一跳便要往前飛躍。旁觀衆人心下一奇都想道:“這知州大人有些怪怎麼走路歪七扭八的可是生什麼病了?”
卻聽那女孩兒道:“盧郎你怎麼了?”這聲音卻是顧倩兮盧雲拍了拍胸口轉頭向她一笑道:“沒事我只是想到“洪武天爐”好生了得這纔有些失態。”
顧倩兮笑道:“這“洪武天爐”尚未生火我看你這“知州盧”便要燒起來了。”盧雲
臉上一紅心道:“我方纔只一認錯人便給她現了這姑娘家的眼光怎地如此銳利?”
衆人行到城南只見一座十來丈高的大爐看來雄偉壯闊想來便是什麼洪武天爐了?正看問歐陽南已然掀開爐旁的封條說道:“我家這座“洪武天爐”另有一個名字名喚如意爐此爐大有靈性用的是沙模燒烤絕非常爐可比。”衆人心下一奇尋思道:“爐子又不是貓狗怎能有什麼靈性?”當下都是好奇只想見識一下什麼叫做有靈性的鍊鐵爐。
盧雲心道:“自古以來無論是木匠、鐵匠、石匠莫不以爲器械有神看這歐陽莊主雖是非凡人卻也脫下了這等纖緯之說。無怪會給江充安上了罪名。”
歐陽南親自燒起爐火霎時間火光四溢烈焰騰天衆人見這爐火燒得如此之快無不大爲駭然。盧雲細看那座大爐只見通風口居於北面迎風想來此際正值秋冬之交風力定能自行灌入無怪這爐火須臾間便燒得如此劇烈。
歐陽南命弟子取出物事見是隻百兩重的元寶道:“今日便以這金子爲試。”他將金元寶置於地下取出“雷澤刑天錘”呼地一聲猛力灌下只聽巨震一響直若雷鳴衆人心下駭然都想道:“好一隻“雷澤刑天錘”光聽這聲音就非同凡響。”
衆人細看那金元寶只見已然給壓得極扁宛若一隻盤子也似地下另有些細細的粉渣。歐陽南從地下拾起粉末道:“諸位請看這不是金粉乃是添加在元寶中的銅粉。”
衆人看過之後都是嘖嘖稱奇。看來這神錘敲落巨力震盪居然能震脫其中雜質。一般鐵匠敲打鐵面千百錘無非是想去蕪存菁使鐵中含碳之量改變但這神錘一記敲下卻抵得上旁人的千百錘果真是非凡之物。
歐陽南運起內力將壓扁的元寶吸附於神錘之上跟着丟人爐火中鍛鍊衆人見他內力深厚輕易便將元寶吸起一時都是暗暗稱許。盧雲帶着顧倩兮也自立於人羣后觀看盧雲見意中人臉露訝異之色好似頗爲歎服頷便道:“這位歐陽莊主內勁不小。這黏勁用得恰到好處。不愧是歐陽家的宗主。”顧倩兮聽他出口品評似乎胸有成竹不禁又驚又喜當即問道:“怎麼?你也會這手功夫麼?”
盧雲微微一笑他的“無絕心法”也能從掌心運出一股吸力當日在西疆懸崖上不知多少次靠此救命這才活了自己與公主的性命以功力而論也未必輸於這個鍊鐵宗師了。當即運起內力掌心力登將顧倩兮的小手牢牢吸住。
盧雲微微一笑道:“我這黏勁使將出來你可萬萬甩不開。”
顧倩兮眼角秋波啐道:“人家練功是拿來吸金元寶的你卻是拿來幹什麼?”想起心上人文武雙全非但文才出衆武功也不在堂堂的鍊鐵宗匠之下忍不住喜上眉梢。
歐陽南燒烤半晌見元寶漸漸熔解便提起刑天錘入爐取金將之遍示賓客道:“諸君請看這便是“洪武天爐”的如意妙法。”
衆人早想見識所謂的神爐靈性當下急急去看只見金元寶已然燒成一枚金球圓潤滑膩光可鑑人便用沙模來造也未必有這般細膩一時之間無不大爲驚歎。
歐陽南將金球放在地下道:“諸位這隻金元寶之所以燒成球形絕非我歐陽南所爲而是“洪武天爐”以爲黃金純正當做球形這纔將之鍛燒成這個模樣?”
他見衆人議論紛紛各有不信之意歐陽南又道:“尋常鐵匠打造物事定要事先造模否則不成形狀。但我家天爐號稱不世玄秘豈同凡俗?這爐下乃是一隻沙坑坑中藏有礦脈名曰“如意八寶砂”內含金銀銅鐵錫鉛等八寶如意砂依着鍛燒物事的天性自行爲之包覆燒結如非事先定製砂模否則爐裡會燒些什麼物事出來那是無人知曉了。”
衆人聞言更感訝異萬分。照他這個說法這“洪武天爐”竟能依照鍛燒之物的屬性自行爲其打造形狀聽這話如此荒唐衆人都感難以置信不知他在弄什麼玄虛。
歐陽南又道:“純金太軟放入神爐冶煉便得赤銅。鐵質易鏽神爐便爲之摻混銀鉻只要燒冶之物本身有未盡良善之處天爐憑著『如意砂”的種種奇妙便能爲之增補。”
一名賓客面帶冷笑道:“照你這麼說不管你放任何東西下去這天爐都能爲之妥善鍛造了?”歐陽南道:“正是如此。只要是有用之物這天爐都能燒出個妥切的模樣來。”
那賓客哈哈大笑道:“可若東西本身已達完美之境這天爐該怎麼辦?”
歐陽南搖頭道:“世間萬物都有缺陷何來完美之有?”那賓客冷笑道:“你休要隨口狂言且看我這把刀。”說着解下佩刀遞給了歐陽南。
那賓客面有得色道:“這刀是我在武當山下的天龍鐵鋪裡打來的足足花了我三千兩銀子。如此天價還會有什麼不足麼?”歐陽南聽他說得狂登時哦了一聲急忙伸手接過跟着細摸刀身卻是良久不語。那賓客冷笑道:“怎麼樣天龍鐵鋪也是響叮噹的字號比起你鍊鐵山莊的手藝如何啊?”
歐陽南嘆了口氣搖頭道:“閣下給人騙了這柄刀鐵質不純怕不是好貨。”
那賓客怒道:“這刀隨我已有十年轉戰大江南北無往不利你居然敢出言嘲笑?”
歐陽南無意招惹紛爭他將刀上下揮動道:“在下絕無嘲諷之意請閣下莫要見怪。這樣吧既然天爐已然重啓我便把這柄刀重新鍛造一番你說可好?”
那賓客老遠趕來此地祝壽早有所圖其實先前說的什麼三千兩云云用意只在相激也好撈些油水。此刻聽歐陽南這麼一說已是掉入圈套他心下大喜但臉上卻擺出不大情願的神色只皺眉道:“好吧看在你誠心的份上便讓你試上一試。”
歐陽南聽他說得狂卻也不以爲忤他舉起“刑天錘”望着那人道:“你這刀雜質太多需用“刑天雷”敲打一記方能去蕪存菁。不知兄臺意下如何?”
那人笑道:“我這刀非比凡物不怕敲打你只管敲。”
歐陽南點了點頭暴喝一聲神錘已然砸下只聽巨響震爆好似天雷擊落在衆人的驚叫聲中那刀已然四分五裂竟爾爛成碎屑一般。
歐陽南嚇了一跳驚道:“你這刀不是值得三千兩銀子麼?怎地這般不耐打?”先前神錘敲在黃金上只因金質極純便無散裂之象誰知此時一錘擊落刀身竟如磚塊般爆開想來那賓客根本在胡吹大氣這柄刀定是值不上幾兩銀子的西貝貨。
那賓客見隨身兵刀爛成一團登時慘叫起來:“完啦!完啦!咱沒吃飯家伙啦!歐陽南!你定要賠我!”歐陽南嘆了-聲吩咐弟子道:“好了就算咱們不對吧。帶這位朋友到兵器庫去讓他隨意取件兵刀算是賠給他的。”
那人大喜欲狂嘻嘻一笑便隨弟子去了這歐陽家手藝精湛兵器庫裡藏有無數寶劍利刃等閒家生根本入不了他們的眼近二十年來不再外賣兵器所藏更是豐富無比想來那人定要因禍得福了。
眼見那人歡天喜地而去歐陽南向場內賓客逐一拱手道:“諸位朋友好容易開爐復業諸位賓客又是遠道而來我歐陽南定須打造出一把像樣的兵刀方能無愧“江南鑄造”之名。”說着朝弟子們吩咐道:“你們去取鐵砂來師父今日要造柄好劍出來。”
這歐陽南貴爲“江南鑄造”眼界自非常人可比他所稱的像樣兵刀恐怕已是一般人眼中罕見的神兵利刃衆人先前見識了金球的玄妙都想見識一下看歐陽南口稱的好劍會是什麼樣的神奇物事。
眼見山莊門人躬身答應便要取鐵砂出來匆聽一人道:“壯主不必麻煩了!尋常鐵砂如何堪用?且看我這柄寶劍倘若以此爲基重新鑄造定能打出一柄流芳萬古的神兵永爲貴莊之見證。”衆人轉頭急看只見說話那人高瘦身材身穿道袍正是點蒼七雄之一的赤川子。
赤川子跨步上前刷地一聲抽出了佩劍只見那劍約莫半人高矮色做血紅望之如同火焰大有玄異之象。赤川子面帶傲色昂然道:“此劍名爲“赤龍”乃是本派密傳的七大神兵之一今日既然閣下坐擁神錘、天爐二寶不如再加上我這一寶也好打造出一柄驚天動地的好劍!”說話間平舉劍身但見劍上散出血樣殺氣以氣勢觀之已是一口難得至極的利刃。赤川子有意展現威力隨手提劍便對一侏大樹斬下劍身斬落如裂紙帛霎時樹身已然傾斜跟着便已倒落在地。
赤川子將長劍遞過沈聲道:“謹奉赤龍以圖神劍!”旁觀衆人聽了這話無不興奮鼓掌都在大聲喝彩。
尋常鑄劍多以精鋼鍛造倘若本是神兵利刀除非有破損缺口否則極少有人願意重鑄赤川子此時願意借出愛劍一半是因爲天爐、神錘的名氣實在太響再一半則是因爲“赤龍”劍身過長與他的武功不太匹配這纔有意重新鍛造倒不是有意來出這風頭。
歐陽南細細審視赤龍頷道:“紋理細膩柔展並濟應爲唐代工匠所制確實是柄好劍。”他將劍柄除下將劍刃平放地面跟着取起神錘砸落好來去蕪存菁一番。
只聽轟地一聲錘劍相交火光四射衆人聽這聲音好響急忙探頭去看只見那“赤龍”已然爛成一團只餘巴掌大小的一團紅鐵其餘碎屑都是四散分飛濺得滿地都是。
赤川子面色慘白道:“怎麼變得這般小?”歐陽南道:“這剩餘的鐵塊乃是“赤龍”的真正精髓其餘紛飛之物都是其中殘渣不如不要。”赤川子雖然肉痛但他本就希望赤龍能稍短-些當即點了點頭。道:“既是如此請閣下爲我好生打造也好造出-柄絕世匕。”
歐陽南默然無語逕將紅鐵送人火中只見爐火忽高忽低青紅相間想來大爐已在鍛燒。赤川子看在眼裡喜在心裡尋思道:“嘿嘿這回若能打出一柄曠世匕配上我赤川子的神妙武功從此點蒼派便要名揚四海那掌門之位自也脫不出我的手去啦!”
他喜上眉梢正自想像日後威風八面的好日子歐陽南已將“雷澤刑天錘”伸入火中跟着取了赤龍出來道:“道長您的赤龍已鑄好了!”
赤川子大喜急急奔向前去旁觀衆人心下豔羨也都上前觀看。
百雙眼精一起瞧去卻不見神錘上吸附有物-
赤川子驚道:“我……我的劍呢?”歐陽南皺起眉頭甩鑷子夾起一根針道:“不巧了那紅鐵耐不住燒竟變成一根針。”赤川子慘叫道:“我的赤龍!我的赤龍!”
歐陽南嘆道:“對不住你的赤龍變成赤針了。”
赤川子淚眼汪汪伸手去取鋼針正要入手歐陽南急喝道:“小心!燙!”這話聲雖快還是遲了一步赤川子只覺掌心疼痛霎時便給燙出一個水泡那鋼針更已掉落在地直直朝一塊大石落去。
只聽哆地輕響那針頭向下竟沒入了半截之多。衆人讚歎道:“好鋒利!”赤川子見鋼針鋒銳無比也不知該哭該笑正要伏身去拾誰知那針力道不歇還在緩緩往下鑽動好似沉入泥沙一般不過眨眼便已沉入大石跟着隱沒不見。
衆人見這鋼針如此鋒利直是匪夷所思忍不住都是駭異出聲。赤川子也是嚇了一跳大叫道:“赤針!赤針!你可別跑啊!”他將大石搬開只見地下留有一個細孔那針又已鑽入地底去了。赤川子慘叫道:“快拿鏟子來!我一定要把赤針找出來!”歐陽家門人甚是過意不去連忙取過鏟子讓赤川子就地挖掘。
一名大漢喝道:“什麼神兵利器?全是些假東西!”衆人轉頭急看只見那人身長九尺端的是鐵打的大漢手中寶刀開闊雄大剛猛罕異宛如飛鷹展翅想來定非凡物。
那大漢喝道:“退開了!”他抽刀出鞘虎吼聲中已然舉刀砍落。只是刀入石面無聲無息霎時已將大石剖爲兩半。衆人見那大石切面甚是光滑無不大爲震撼想來這柄寶刀真是罕見的精品。
那大漢用力一摜立刀於地冷冷地道:“此刀名爲“翔鷹”大大不同於“赤龍”那
西貝貨隨你們整治吧!”
此時赤川子哭得死去活來點蒼山便由玉川子作主他眼光尖利一見這人虎背熊腰便已將他認了出來。當下冷笑-聲回敬道:“我說哪來的傲慢小鬼說話這般難聽原來是神刀門的少門主啊令尊宋老爺子還好吧?”那大漢雙目如電沈聲道:“你們這幫俗人別來擾我我此來長洲只爲鍊冶這柄寶刀其餘我一概不想理會。”
衆人見他神態傲慢各有不悅之色歐陽南卻是面無喜怒他點了點頭道:“翔鷹…翔鷹……原來這柄便是大名鼎鼎的“翔鷹寶刀”此刀號爲天下第十今日一見果非凡物。”
那大漢哼了一聲道:“天下排名實乃虛妄哪柄刀與我這“翔鷹”較量過了?歐陽莊主未曾親眼考察僅以道聽途說便來論斷高下不免有失身分。”
歐陽南聽了這話卻不生氣只微微一笑道:“少門主不必氣惱是否神兵刑天錘下自能分曉。”他舉起神錘猛地敲落下去只聽當地一聲雷震那翔鷹寶刀竟只微微彎曲絲毫不見碎裂。衆人驚歎萬分忍下住大叫起來。
那大漢仰天狂笑傲然道:“此刀如何!可否稱得上天下第一?”歐陽南卻不正面應答只頜道:“難得難得此刀確實罕見且待我來試煉一番。”他拿起神錘將之放入天爐之中當此珍品鞏志不敢怠慢便搶了上來親自拉扯風箱霎時只見火光熊熊直達尺許。
那大漢雙手抱胸凜然看着天爐神色甚是自信。旁觀衆人心中都想:“好你個神刀門平素盡是胡作非爲今日再給你們打出一柄絕世寶刀怕真要橫着走了。”
這“神刀門”自來多爲朝廷辦事近年更派遣不少門人弟子在錦衣衛當差深得江充歡心若再打出一柄絕世寶刀自可擠身武林第一流門派之列足與武當、崑崙、華山、少林等大派並肩了。旁觀諸人多與神刀門交情平常眼見他們興旺可期無不面露妒嫉之色。
過不多時歐陽南從天爐之中取出一物高聲喝道:“天爐妙法已然重鑄翔鷹諸位請看!”說着以鐵鉗夾舉寶刀遍示羣賓。
衆人急急看去霎時詫異出聲只見那翔鷹寶刀前頭成鏟後柄如棍成了一件奇形兵器。那大漢揉了揉眼睛顫聲道:“這……這是什麼?”
歐陽南道:““洪武天爐”如意妙法砂模自然渾成以“翔鷹”的鐵質冶煉自燒爲這般模樣。”
那大漢拿起那柄怪刀只見前頭實在太扁有如掃帚一般後頭卻細長如棍實不知要如何應用傷敵一時皺眉苦思。旁觀諸人也是議論紛紛都在評論這神刀的奧妙之處。
衆人正自猜測卻聽娟兒噗嗤一笑道:“師姐這怪刀前頭好扁後頭卻又連着一根杆兒看起來好像是……好像是……”豔婷哦了一聲問道:“像是什麼?”
娟兒笑道:“像是根鍋鏟。”豔婷忍俊不禁掩嘴笑道:“真的很像呢拿來炒菜應當不壞。”旁觀衆人細看之下也覺此言不假忍不住大笑起來。
盧雲聽在耳裡心頭自也莞爾想道:“看來這“洪武天爐”當真是座狂傲無比的怪爐人家的神兵利刃放了進去它卻硬要燒成鍋鏟模樣想來太也氣人。”
耳聽兩名美貌少女出言調笑那大漢如何聽得下去一時狂怒不止喝道:“你們這兩隻雌的!卻在放什麼屁!”急怒之下指着歐陽南罵道:“你這老狗子把我這“翔鷹”弄成這幅模樣我要你賠命!”說着伸手出來便往歐陽南脈門扣去歐陽南一來心裡有愧不敢閃避;二來那大漢身爲神刀門第二把交椅武功確實高強霎時之間手腕竟給那大漢牢牢抓住。那大漢舉起怪刀狂吼一聲:“好一柄鍋鏟!老子先拿你的腦袋炒菜!”大怒之下便往歐陽南腦門敲落。
歐陽家衆弟子見狀大驚紛紛喝道:“快放開我師父!”盧雲更是提聲大喝:“大膽!休得傷人!”盧雲尚未出手只見滿天花雨無數奇形怪狀的兵刀撲天飛來原來歐陽家乃是鍊鐵世家無數名刀利刃都是出自他們手中衆弟子們平日便打造了不少奇門暗器以補武功的不足。
暗器飛來那大漢卻絲毫不怕虎吼一聲舉起怪刀一擋只聽叮叮噹噹連聲輕響那神刀仗着前頭扁平如鏟竟將無數暗器接了過去。衆人見這大漢武功了得都是駭異出聲。
那大漢將歐陽南往地下一摔怒吼道:“看我殺了你!”衆弟子見師尊危急急忙奔下場中盧雲也急急下場但刀鏟已至額頭恐怕誰也救不了歐陽南的性命了。
當此生死一刻卻聽一個溫文的聲音嘆道:“好啊!好一柄能接暗器的寶刀啊!”旁觀衆人聞言回望只見說話之人帶着人皮面具正是青衣秀士。
那大漢陡聽此言霎時便停下手來怒目看向青衣秀士大聲道:“你說什麼?你也在嘲笑我的“翔鷹”麼?”青衣秀士道:“在下豈有此意?只是我見閣下的兵刀非比凡物方纔無數暗器來你隨手一擋便將暗器盡皆收了去有這等絕妙兵器在手不知要羨煞多少英傑。”
這話一針見血果然那大漢傻傻愣住了他低頭看着手上的“翔鷹寶刀”顫聲道:“沒聽你說我倒真沒察覺這翔鷹原本太粗獷了些想不到成了這怪模怪樣反而好使許多。”
歐陽南見他不再傷人便也站起身來皺眉道:“這位朋友翔鷹寶刀之所以成了這怪模樣純是天爐妙法所爲你若不樂意一會兒老夫再以凡火重打造將它做回原有模樣不知你意下如何?”
那大漢尚未回話猛見一旁跳出名高瘦男子喝道:“這位神刀門老兄你若是不要這刀求你賣給我吧!”那大漢一愣轉頭道:“你是誰?”那男子下答逕自從背後取出一隻巨大鍋子用力揮了揮。
那大漢只覺莫名其妙怒道:“你怪模怪樣地幹什麼?”那男子大聲道:“我這鍋子是二十年前請歐陽家燒出來的從來不沾一點渣屑只是始終找不到一隻好鍋鏟!今日來此便是求鍋鏟的請老兄將這“翔鷹”賣給我多少兩銀子都成!”
旁觀衆人認出這名男子低聲都道:“這人便是御前名廚趙龍膳都說他炒一道菜值得千兩銀子原來也是歐陽鐵鋪的主顧。”
只聽趙龍膳提聲喝道:“閣下想清楚了!我廚藝天下無雙這“翔鷹”若能爲我所用天下人可有口福了求閣下快快把“翔鷹”賣給我吧!”
那大漢聽他說得荒唐只虎吼一聲喝道:“滾你媽的!去死吧!”說着使出本門刀法刀鏟劈出直向趙龍膳而去。這刀快絕倫卻又靜寂無聲登讓衆人目瞪口呆尋常兵刃揮出多會風聲大作哪知這刀鏟形狀特異卻能破空無聲若非柔韌銳利已達極點絕不可能達此境界一時之間場內羣豪無不大爲驚歎連那大漢也是爲之心驚撫刀讚道:“神刀神刀真是絕世神刀啊!”
趙龍膳見這了大威力登時大叫:“什麼神刀?那是絕世神鏟啊!這位大哥賣我吧姓趙的出三千兩白銀!”他口中說話腳下卻是往前急撲竟要搶奪那柄刀鏟。
那大漢暴吼連連喝道:“不賣!”說着舉刀出擊一招“旋風掃落葉”平扁的刀頭揮出已籠罩敵手上下三路竟比原本的“翔鷹”威力更廣登把趙龍膳逼開一步。
這雨人一個砍一個躲轉眼便過十來招趙龍膳身法輕盈武功當非凡俗只是在這神刀之前全然無法還上一招半式。兩人你追我逃趙龍膳出的價碼也已加到五萬兩白銀。
幾招過後那大漢越加覺得這刀比以前更爲順手長短輕重盡皆如意忍不住緩下手來撫刀讚歎。
趙龍膳着地一滾抱住那大漢的腿哭道:“老兄啊!求求你把神鏟賣給我我這輩子燒菜辛苦卻不曾真個用過好器皿民以食爲天求求你念在老百姓的份上把這鏟子賣給我吧!”說着呼天搶地起來這趙龍膳也是江湖赫赫有名的人物哪知爲了買一柄鍋鏟居然出到這等醜陋模樣衆人都覺好笑。
那大漢一腳將他踢開罵道:“好容易我這“翔鷹”成了這等神奇模樣你居然敢動它的主意?給我滾!”趙龍膳滾倒在地大聲道:“你若不賣咱便用偷用搶也要搞它到手!”說着殺豬似的尖叫起來又朝那大漢抱來。
那大漢給他纏得煩悶不堪當場抱刀飛奔而去趙龍膳卻不死心爬起身來也是急追而出。衆人見這兩人一個跑一個追又是駭然又覺好笑。
歐陽南提聲叫道:“這位朋友你到底要不要把翔鷹弄回原狀?”話聲未畢遠遠聽那大漢叫道:“免啦!從今以後老子不練刀法專搞鏟法!“神刀門”不復在矣從此江湖只有“神鏟門”!”
衆人正好笑間忽聽那赤川子叫道:“我的赤針!終於給我挖到了!”
衆人轉頭急看只見赤川子已然挖了一個五丈有餘的深洞想不到尖針柔細還能入地如此之深忍不住都是驚歎。赤川子從洞底跳了出來手上捻着那根赤紅細針垂淚道:“想我一身劍法傲視武林誰知我的寶劍竟成了一隻針天哪!這要找如何是好?”
匆聽點蒼七雄的玉川子道:“其實這針也未必是件廢物若以我派的“點蒼玉袖功”使動這根尖針想來倒也不壞。”這玉川子乃是赤川子的師兄此時一語道破玄機登令赤川子身子一震。他低頭細想“玉袖功”的套路旋即大喜道:“師兄所言極是!若以玉袖功的靈動配上這根神針的鋒銳我派武功定然大進!”他忽地想起一事又自笑道:“嘿!我家妹子刺繡功夫冠絕雲貴先不提武功便把這天下第一的繡花針送她她定也歡喜無比!”說着喜悅跳動竟似迫不及待霎時飛身離去。
赤龍化劍爲針翔鷹煉刀成鏟都令主人感恩戴德歡喜而去。青衣秀士頷道:“好一座神爐專損神兵利刃卻又另賜妙法當真是特異之至了。”
歐陽南嘆道:“唉……當年也是這爐子太過倔傲才爲我歐陽家惹來大禍誰知有了這“雷澤刑天錘”還是燒不出真正的神兵利刃唉……這可要如何是好呢?”
盧雲見他低頭嘆息心中便道:“看這怪爐如此奇特怎能拿來鑄造西洋火槍?想來朝廷罰這歐陽南卻是沒罰錯了。”正想間卻聽身邊一人走了過來附耳笑道:“盧大人這怪爐子酸溜溜地彷彿似只倔驢子般倒與你盧狀元的驢脾氣有幾分相似。”
這聲音秀氣宜人卻又帶着三分調侃不是顧倩兮是誰?盧雲望着心上人的粉臉不由得微微一笑心道:“倩兮這話雖是嘲諷於我卻也不失爲一語中的。若要拿些破爛家生給我品評我是決計出不了好話的看來這爐子也和我一般尖酸狂傲。”
兩人說笑一陣那歐陽南卻是愁眉苦臉他嘆息良久轉問賓客道:“難得有天爐神錘二寶請問諸位孰要冶煉兵刀?”衆人見鋒銳如“翔鷹”一般都給整治成一隻鍋鏟只怕自己隨身刀劍連神錘那關都過不去到時一個不巧定給砸得稀爛模糊衆人心下害怕都是搖頭不語。
幾名好事之徒心存好奇心道:“他***怪爐看老子丟些廢物進去它會生將什麼狗屁出來?”這幾人趁着歐陽南不備逕往爐裡亂丟東西一時間水壺、銅錢、旱菸杆紛紛飛入?歐陽南猛地驚覺急道:“你們別亂來!”那幾樣爛東西落入爐口只見爐火往外一卷逕自將那些廢物燒成灰燼。衆人嚇了一跳連忙退開。
衆人正惶惑間忽聽一人道:“神錘、天爐雖已降世但等不到真正的玄鐵神鋼來冶煉仍是英雄無用武之地。”
衆人轉頭急看只見一人身穿白袍癡癡地注視洪武天爐卻不知他是什麼時候到來的。
盧雲見了這名白袍客心下大驚拉住顧倩兮急急向後退開一步。
顧倩兮急問道:“怎麼了?這人是誰?”
盧雲低聲道:“他便是“劍神”卓凌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