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唐玄明朝夕相處的蓋聶對唐玄明太熟悉了,他對這個年輕人有戒備到感恩,然後又到好奇,經歷了好幾個階段。
從唐玄明降臨到這個世界開始,他就和唐玄明呆在一起,並且唐玄明還和他學劍。
無論什麼人,在拿到劍的那一刻,蓋聶都可以判斷出他的大概性格和方向,這是他練劍多年來,和無數劍客比劍之後擁有的如同神通一般的能力。
他能夠感覺到天羅地網刺客刺出的劍,那種劍陰冷、扭曲、痛苦,更多的還是那種冰冷,如同手中劍一般的寒冷。
他能夠察覺到勝七握住巨闕劍那如同火山爆發一般的情感,那是親情。
支持勝七從七國最爲可怕的死牢中走出來的,正是那最讓人不能夠理解的親情。
誰也想不到那個彷彿從地獄中走出來的男人會有溫情脈脈的一面,蓋聶知道。
他還知道高漸離手中的劍並不如同他表面一般寒冷,光憑冰冷的心靈是不可能在劍道上有所建樹的。
每個人都必然有自己的堅持。
而蓋聶也在唐玄明握劍的第一天就感覺到了這個人的與衆不同,唐玄明有變強的慾望,這一點和這個時代任何一個人都相同。
沒有這個念頭的人已經埋藏在墳墓之中。
但唐玄明與他人不同的是,他的氣魄宏大而寬廣,他不爲任何人握劍,不爲親情,不爲友情,也不爲儒家一直倡導的天下。
他只爲了自己,這樣的人蓋聶從來沒有見到過。
即便孤僻如衛莊,依然有着自己的抱負和見解,不會完全只爲了自身的強大而揮劍。
諸子百家也好,王侯將相也好,都在追求實現自身的抱負,實現他們的理念,只有唐玄明不一樣。
“僅僅只是爲了強大己身,如此簡單的願望,卻不將天下看在眼中,到底是怎樣塑造出來的氣魄?”
蓋聶望着唐玄明的那間屋子,能夠聽到屋子中低沉綿長的呼吸聲,這是內力登堂入室的表現。
旁邊的高漸離依然在等待着蓋聶的講述,蓋聶收回了思緒,緩緩道:“他原本的氣魄當然是高遠的,望遍天下能夠和他媲美的都沒有,這或許是神明長生不死,俯視世間無數年纔有的底蘊,在那個時候他的氣魄天下第一,想來任何一擊都能夠鎮壓當代。”
“但是他降臨不完全,並不可能擁有神明那種翻江倒海的能力,曾經的一切成空,原本擁有的雄渾氣魄也就成爲了虛無,需要重新構建,腳踏實地,一步一步的走上去。”
“因此,你才讓他去看黃金火騎兵的衝鋒,天底下沒有人能夠擋住黃金火騎兵衝鋒,這樣的氣魄的確蓋壓當代。”
高漸離讚歎,明白了蓋聶的好心,有些羨慕起還在屋中的唐玄明。
兩人沒有刻意掩飾他們的聲音,並且就坐在唐玄明的屋前,屋內的唐玄明自然將他們的談話聽得一清二楚。
突然被蓋聶和高漸離這樣鄭重其事的談論,並且被蓋聶誇讚氣魄天下第一,這讓他都有點尷尬,同時也有點驕傲。
唐玄明本身就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即使他自認爲感覺到了這個時代的真正殘酷,但最殘酷的一面,他根本沒有接觸到。
他的心性更多的是保留現代人的性格,在那個人人平等的時代,他握劍的理由自然和所有人都不同。
他天生就不認爲任何人可以比他高人一等,擁有着人人平等的觀念,自然心中就沒有多少壓力,面對任何人都是如此。
在那個和平的世界花了二十多年養成的人生觀,價值觀不可能輕易的就改變,在行爲舉止之中,一點點的透露出來,因此,在高漸離和蓋聶看來就顯得很另類。
加上背後靠着一個高等世界,無論他多麼自我安慰,對於這個世界來說,終究有一種不屑。
他看不起這個世界,或者說看不起這個世界的武學,修成蟻皇法之後的他更是如此。
這纔是他睥睨天下的原因,而不是因爲神明的使者這個身份。
只能說,蓋聶和高漸離猜測的根本點就已經錯了,以那個爲依據的猜測自然錯的一踏糊塗。
咯吱咯吱!
一隻小巧的機關鳥從窗外飛入班大師的房間,原本準備打坐的唐玄明耳朵動了動,翻身下牀,走到小院之中。
剛好一臉緊張的班大師也推門而出,在一羣人的注視之下,鄭重道:“蜃樓靠岸了!”
……
等唐玄明趕到海邊的時候,附近已經聚集了很多居民,全都瞪大了眼睛,望着海洋之中那如同奇蹟一般的巨船。
那真的是一艘巨船,即便在後世曾經見過遠洋遊輪的唐玄明都震撼了。
那艘巨大的船簡直就如同一艘停在海面上的航空母艦,大的不可思議。
這個時代居然能夠造出這樣的船,果然,技能點不知道歪到哪裡去了。
“這是公輸家霸道機關術和陰陽家巔峰的造物,同時還有墨家機關術的痕跡。”
喬裝打扮過一番的班老頭望着那艘巨大的蜃樓,目光癡迷,如同宅男看到了二次元的女神,目光都挪不開了。
龐大的蜃樓沒有辦法完全靠近岸邊,因爲它的體型過於龐大靠岸直接會擱淺,因此它離岸邊有一段的距離,輸送物資本來會成爲一件難事,但這個時代的機關術真的是登封造極了。
公輸家早已解決了這個問題,從船頭那個巨大的龍頭口中噴吐出一塊又一塊巨大木板,它們拼接在一起,形成一座巨大的橋樑連接到岸邊。
可以讓人沿着那條道路走上這艘凝結了整個秦國的力量才能夠造出的奇蹟之船。
班老頭的手都在哆嗦,口中喃喃自語:“……當初的選擇是對是錯……秦國的這種國力,要是能夠得到這樣不遺餘力的支持……墨家的機關術更新換代並不會遙遠……”
唐玄明自然知道了,這個老頭心裡的後悔,墨家要是整體融入秦國,造出蜃樓的就不會是公輸仇了。
公輸家族自從在和墨子的較量中失敗之後就一代不如一代,根本沒有多少傳人。
而是墨家不斷的發展壯大,弟子無數。
連唐玄明都能夠看出這艘蜃樓使用了墨家的機關術,更不要說一臉痛心疾首的班大師了。
明明墨家弟子有參與,功勞卻被直接抹掉,讓蜃樓成爲公輸家霸道機關術和陰陽家聯手造出的巔峰產物,想想都讓人覺得惋惜。
“哼,以公輸家族的三瓜兩棗,根本不可能建造這麼巨大的蜃樓,大部分建造工作必然是墨家子弟完成的。”
班老頭氣呼呼的,不忿道:“可惜到頭來名聲卻被公輸家和陰陽家佔了去,氣死我了。”
唐玄明深深地凝望着停泊在海洋中的龐然大物,似笑非笑道:“以後你或許會感激,沒有加上墨家的名字反而是一件好事,舉國之力完成的目標可不是爲了好看,拿不回長生不老藥未來可有好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