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天理無常良心實

對於龍卓盛和龍卓茵兄妹,父母的陰險惡毒已經是不容置疑,所以罪狀多一件少一件根本也已經無關輕重!

但他們在這樣的情形之下,即不忍坐視父母因果報應,又做不到去傷害無辜,其心其情只能用“無地自容”來表達了。

可正如影卓然對於已經付出的感情,就算知道一切都是虛幻也無法收回。他們自小對錶兄弟的一份情誼,也無法因此刻的對立境況而煙消雲散。

世上的事總是無法讓人毫無遺憾,兄妹倆很清楚,父母的罪行已經萬惡不赦,而且絲毫沒有挽回的餘地。即便自己願意用生命代替,卻也無法阻止他們繼續爲禍天下。

所以,就算影卓然能放棄自己的仇恨,這衆多苦主也願意息事寧人,卻也毫無辦法能去改變他們已經造成的惡果。

身爲子女,兩人沒辦法忘記父母自小的疼愛關懷,正如此刻沒辦法忽視父母的所作所爲。而最難受的,似乎還是在面對影卓然的時候,他對自己的形同陌路!

“卓然!是不是一切都已經無法挽回了……?”

影卓然半點沒有回答他的意思,甚至看都沒看他們一眼。龍卓盛自己何嘗不明白事到如今,一切都已成定居?可生命的延續終究還是希望滋生的土壤,否則有如何感受生機?

“卓然!你現在有仙界正道的支持,而且又有了那麼強大的功法。如果你願意,這世上已經沒有什麼你做不到的事了。如果……”

“人的力量無論多強大,也只能相對於人去看待,不會無限擴大,因爲貪慾永無止境!就算我可以對蒼生性命予取予求,卻永遠沒辦法改變他們的意志。龍天駒作惡多端,野心不泯,這固然因爲慾念的無窮盡,可何嘗不也是他深知世上永遠不可能任由他隨心所欲?所以他只有不斷去掠奪,不斷造成反抗,再不斷去壓迫。事到如今,已經不是我和他的私人恩怨了,你們至少該明白這一點。所以如果你們可以置身事外,去找個安靜的地方躲起來,或許還能保住性命,這也是我唯一可以提醒你們的。當然,你們也可以繼續回到父母身邊,畢竟沒有人可以剝奪你們盡孝的心意。那樣你們就可以每天祈禱自己的父母能最後取勝,而你們自己也可以繼續享受蒼生苦難換來的榮華富貴!”

世上也許真的沒有不可原諒的過錯,但絕沒有可以不付出代價的罪行。也許有可以放棄的仇恨,但卻沒有能夠徹底忘記的痛苦。

也許勝利可以不問是非對錯,但失敗不會忘掉恥辱。也許付出可以不求回報,但失去不會毫無反抗。

影卓然的確沒有絕對獲勝的希望,但龍卓盛兄妹走到此刻,豈非也正是無法承受父母的勝利?

折磨他們的並非切身利益得失,卻恰恰是所得無法得到良知的寬宥!

龍天駒野心勃勃,爲了一己私利傷天害理。但欲求無盡,自私自利恰恰是人同此心,而且正好與天理公義相悖!

影卓然就算可以放棄私仇,卻仍舊無法對龍天駒的養育不去恩將仇報,因爲促使他復仇的更是蒼生大義!何況,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當影卓然擁有了今天這一切之後,無論他自己怎麼想,勢必已成爲了很多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世上有太多難以圓滿解答,很難從道義上去諒解,卻又沒法再現實中苛責,比如:官逼民反而落草爲寇!

強盜行爲怎麼讓人去原諒?但如果可以衣食無憂誰又願意鋌而走險?

這不過是個最簡單易懂的例子,但也許因由不問,類似的情況從不少見。追究原因並不具備太大的意義,因爲誰也沒辦法去改變人性在現實生活中不可避免會和教條的道義相悖!

如今的龍卓盛和龍卓茵,這兩兄妹就像兩個無主孤魂。以他們的出身和家世原本足以傲視天下,逍遙一生,但卻因爲良知不得不遊離難歸。

影卓然之所以從未苛責過他們,一來是他們本身並沒犯過什麼錯,沒有理由爲前人的錯誤承擔惡果。二來此刻回首前塵,影卓然生命中最重要的原本只是一場騙局。可雖然自己從未珍惜,卻也只有這兄妹倆的情誼纔是最真誠的!

而最重要的一點,死者已矣,活着的人無論是否復仇其實並不妨礙日後的生活。但這對兄妹,他們沒辦法抹去與生俱來的污點,又無法坦然面對現狀,更不知該如何繼續生活下去。

相比已經積怨已久,以及必然要承受後果的人們,他們其實更可憐……!

一直跟在影卓然身邊,寒姬目睹的樁樁件件都讓她感到莫名的困惑!出身魔界貴族,已經活了數百年,雖還只是頭一次到人間,但她對於人世的重重矛盾其實並不陌生!

而且也正因人世間重重的可悲,可笑,才令妖魔等異族從來不覺得人類值得憐憫,而且完全不覺得他們不可戰勝,並奴役!

可直到真正切身感受到,寒姬不由得開始反思,如果是自己處於和這些人同樣的情形,是否能有更好的選擇?

其實一旦身歷其境就很容易發現,已經發生的就是現實,不會因爲改變當事人,或者延續時間就能不去承受影響。而作爲萬物之靈的“人”,他們的生命其實短暫,可其中的種種經驗卻又何其豐富?

有的可以憑一己之力建立起幾倍,十幾倍,甚至幾十倍於自己生命時長的基業。可有人卻又能將長於自己無數歲月的成就頃刻摧毀。

全然的一念之間,天道冥冥,命運無限,但一人之力往往的確可以造成萬世難以彌合的傷痕!同樣究其原委,強斷是非都沒有任何意義。無知無很雖說來可笑,卻又是最無可辯駁的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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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五龍山莊勢力早已遍佈江湖,影卓然想在短短兩個月裡找到足以顛覆龍天駒的證據,這顯然是癡人說夢!而他自己當然明白這一點,所以那一切託詞都只是爲了找到一個藉口而已!

終於,經過多方明察暗訪,顯示當年傳聞中曾經歷影子山莊滅門的人都已經無處可尋。唯一還算略有線索的,就只有五龍山莊江都總管事嶽華庭。

此人原本也是武林中成名的俠客,爲人正直豪邁。但二十多年前,也就是影子山莊覆滅不久,此人突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居然投身五龍山莊,並被委以重任。

可三年多前,影卓然的名字公佈於世。傳聞嶽華庭因年邁向龍天駒辭行,但還未有定論便突然暴斃家中。其家人草草了結了後事,便一夕之間突然銷聲匿跡。

有傳聞說岳華庭的故鄉曾發現有人去探查其家屬的行蹤,也有人說岳華庭生前某至交好友意外被殺,可說來說去都只是傳言,難辨真假!

可無論如何,相比其他要麼早就可以確定死了,要麼根本就連影也不見,嶽華庭還算是目前唯一的線索。

反覆權衡思索,影卓然吩咐讓人調查嶽華庭在江都二十多年的爲人行事,發現他早年便在江都成婚,並育有一子。老妻數年前已經病故,而其子庸碌之才,以前只是從旁協助父親,當個跑腿而已!

嶽華庭死後,其子失蹤。家中一無長物,爲數不多的傭人對所發生的事根本一無所知。不過再調查嶽華庭的財富,發現其爲人頗爲低調節儉,平日也甚少應酬,可二十多年中居然沒有一分一毫的財物存於錢莊或當鋪,也沒發現過他私人與任何財商的交往。

以嶽華庭的身份地位,二十多年的積累就算不能富甲一方,至少也必定腰纏萬貫了。所以要按常理看,大概當年嶽華庭投靠龍天駒未必是真心情願。而他自己也知道遲早不容於世,所以從來不將財物外存,而是都自己暗中藏匿,防備有朝一日脫身後可保生計。

於是,影卓然暗中命令派出的人手在江都內外暗訪,目標是那些無論花費多少全部現銀,雖行跡不明確衣食安逸,雖少於人交往卻耽溺秦樓楚館之徒。

事實證明,影卓然的預料絲毫不差,而面對無可轉圜的結果,嶽華庭之子嶽善也只好力求保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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