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治逸臉上,原本是五官的幾個小洞裡,積聚着深邃的黑色。浸染着死亡色彩的皮膚,蛛網般,無聲地裂開,一小片一小片剝落,和衣服的碎片一起,在地上堆積成一堆,再無任何生息。
【32】
圓月,銀盤般,高懸夜空,上邊環形山的陰影,形成一副扭曲的嘴臉。霧,也消散了好些,吸納着月光,飄渺陰沉。
找到一個牆角,宋治逸開始卸包袱。他吐掉菸屁股,嘴裡哼着聽不清調門的歌曲。渾身輕鬆了,他隨着自己哼的曲子,模仿街舞的動作,拙劣地扭動腰肢,朝屋門走去。身周,被氣流掀動的霧,纏綿環繞。
青白色的月光,將宋治逸的影子拉得老長老長,拖在身後。可奇怪的是,不管他的身軀怎麼扭動,影子卻是紋絲不動,安靜地貼在地上。坑坑窪窪的青石板路面,把影子也切割得凹凸不平。
對一切都不屑一顧的本性,使得宋治逸表現得有點沒心沒肺。剛纔的那場小風波,早被他拋得無影無蹤。正因爲這樣,他也就根本不會回頭,自然就注意不到影子陰森的靜默。影子,彷彿被粘在了地上,隨着他身體的前移,被拉得越來越細長。
突然,影子像是被拉到了極限的橡皮筋,猛彈回來,縮成一團,又迅速舒展開,鋪在了宋治逸身前。宋治逸忽覺眼前一花,他停了下來,似乎還沒搞清楚狀況,只是傻呆呆地看着腳下的影子。迷惘,他滿眼的迷惘。腦袋在脖子上,轉了半圈。
周圍其他物體的影子,全都朝一個方向傾斜。宋治逸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方向正好與其他影子相悖。他百思不得其解,驚訝的雙眼,也越瞪越大。驀地,他想到了什麼,臉,因恐懼而扭曲。
不等宋治逸從驚恐中反應過來,影子緩緩坐起來,從腰部彎曲成90度。一切,都如同電影裡的慢動作。影子雙手撐地,由坐變成了站,與宋治逸對面而立,一般高矮。看着被恐懼定格的宋治逸,它歪起了頭部,似乎在仔細觀察,面前這個曾是自己主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