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外面傳言,哈密國外事不決問霍賢,內事不決問劉攽,這可是真的?”
鐵心源放下手裡的書本,看着趴在他膝蓋上仰頭看着他的尉遲灼灼道:“房事不決你可以問我。”
尉遲灼灼狠狠地拍了鐵心源一把委屈的道:“總是不願意和我正正經經的說話。”
鐵心源不以爲意的道:“等我總是和你正經說話的時候,你就該哭了。”
“你現在都不跟我說國事了。”
“我自己都懶得想國事。”
“搪塞之詞。”
“我也沒辦法,哈密國被霍賢他們弄得越來越像大宋了,上下規矩之嚴密,條例之多我都記不住。
你上回給我念文書,霍賢事後勸誡了我不下三次,要是讓他知道我又跟你說國事,老傢伙非辭職不可,哈密國現在可少不了這個老傢伙。”
“你是大王啊。”
“沒錯,我是大王,可是我這個大王現在快成泥菩薩了,大家呼啦啦的上來見禮一番,然後就轟隆隆的跑去找該找的人。
想多說兩句話人家都嫌棄。”
尉遲灼灼皺眉道:“這可不是好事。”
“胡說,這纔是好事,哈密國的事情千頭萬緒,我就是長八個腦袋也看不過來。
到了這時候,只有條例這律法才能保證這個國家繼續繁榮下去,不要小肚雞腸的,放心,沒人打算翻我的船。”
“既然如此,羊毛和毛料的事情我就不交給相國府了,咱們家總還是要有一點產業的。”
鐵心源聞言立刻站起來驚喜的道:“這麼說你已經搞定了毛料染色問題了?”
尉遲灼灼傲然一笑,從袖子裡取出一張紙片遞給鐵心源,小聲道:“秘方!”
鐵心源打開瞅了一眼,就把秘方還給尉遲灼灼道:“加鹼水多煮一遍羊毛就是你的秘方?”
尉遲灼灼連忙把秘方收回袖籠裡,咬牙道:“可不是嗎,原來羊毛上有油脂,不用鹼水煮就去不掉上面的油脂,染料在有油脂的羊毛上根本就不沾。
您還不知道吧,加了鹼水煮過的羊毛還能變得更軟,紡出來的線更細,織成的毛料也更軟,再也不會扎人了。”
鐵心源笑道:“那就看好了,這是咱家的產業,誰都不給。”
尉遲灼灼忽然嘆口氣又把秘方交給了鐵心源,泱泱的道:“公主要來了,妾身留不住這秘方的。”
鐵心源很想在這事情上裝聾作啞,可是,羊毛的事情對尉遲灼灼來說是天大的事情,如果不分派個清楚明白,以後絕對會後患無窮。
趙婉是個什麼性格?別看從小性子就柔柔的,行動坐臥走處處彰顯着皇家風範,看起來大度到沒邊了。
實際上,皇族這兩個字就說明了一且。大宋皇族的教育開篇就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也就是說全天下的人和土地,以及土地上生長的所有東西都是屬於皇家的……
只有皇家賞賜給你的東西纔是你的,在這之前,不論是你製造出來的東西,還是你辛苦勞作之後得到的東西都是皇家的。
這種認知早就變成了趙婉的自覺,即便她表現的非常不明顯,讓所有人都認爲她是一個非常通情達理的人。
身爲趙婉的枕邊人,鐵心源如何會不知道自家老婆是個什麼樣的人。
“夫君,咱家的軍隊怎麼樣了?“
“夫君,歐陽修這隻老狗爲何胳膊肘朝外拐,拿咱家的東西隨便送人?”
“夫君,咱家今年又開墾了多少土地?”
“夫君,咱家的子民可憐啊,煮粥的時候多放點糧食進去,妾身可以喝稀點……”
“夫君,您要多弄點土地回來,咱們現在有兩個兒子了,以後還會更多,土地少了,孩子們拿到的就少了……”
鐵心源想起和趙婉在一起時生的一些事情,狠狠地打了一個哆嗦。
再看看愁眉苦臉的尉遲灼灼苦笑道:“最大的一份你還得給婉婉留着。”
尉遲灼灼卻精神一振連忙媚笑道:“夫君的意思是妾身可以從中分一杯羹?”
“兩成吧!誰叫你是小老婆呢,就算我想把兩碗水端平,你自己恐怕都不敢接受。”鐵心源嘆息了一聲。
尉遲灼灼沒有半分的不滿,蹲身施禮道:“謝大王賞賜,有兩成的收益妾身知道是您疼我的結果。”
鐵心源把手一攤苦笑道:“所有的活都是你幹,分錢的時候你拿一點,人家拿大頭,乾的好了不一定能聽到一句誇獎的話,幹不好了捱罵受罰幾乎是肯定的。
你當初腦子抽什麼風,非要嫁給我,如果你還是那個三不靠的尉遲灼灼,毛料的好處你雖然不能全部佔有,至少五成還是沒問題的。“
“那怎麼能比?”尉遲灼灼睜大了眼睛非常的不解。
“一點錢而已,就算全部給王后妾身也沒有什麼怨言,與妾身這個國家的主人相比,什麼委屈妾身都能承受。”
鐵心源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就知道會是這個答案,自己偏偏要說清楚,真是愚不可及。
自己和尉遲灼灼確實有感情,可是真正讓尉遲灼灼決定嫁過來的動力,卻是哈密王妃這個名頭……
這個時代的女人基本上不會把自己當人看,尤其是大家族的女人,嫁人的選條件就是看對自己的家族有沒有好處,第二纔看這個人是不是順眼,如果第一條特別突出的話,第二條基本上可以無視。
傷透心了,鐵心源決定從現在起,決定少說話。
事實證明,皇帝或者王族的誓言就跟清風一樣隨時都會離去。
鐵心源剛剛完誓言,霍賢和劉攽就趕過來了。
羈縻部落的災害比前兩日預料的還要嚴重十倍,事實證明,讓鐵心源損兵折將的那場寒流,帶給羈縻部落的傷害幾乎是毀滅性的。
國相府派人統計受災人數,統計回來的數字觸目驚心。
“這麼說,我們羈縻部落的人口減少了六成之多?”看到這個數字鐵心源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霍賢嘆口氣道:“這還是好的,哈密國的羈縻部落多少還算是富庶的部族,食物不缺,衣物不缺,唯一缺少的是可以真正禦寒的房子,牛皮帳篷說起來是房子,在這樣的百年罕見的寒流面前幾乎沒有什麼禦寒能力。
別失八里一帶的牧族幾乎死傷殆盡了。”
劉攽打開另外一份文書遞給鐵心源道:“突厥王帳七萬戶希望歸附哈密國。”
鐵心源奇怪的看着劉攽道:“自從一百年前突厥王帳三十萬戶加入了回鶻,之後哪來的突厥王帳七萬戶?”
霍賢皺眉道:“回鶻王退往烏古敵烈軍司之後,就重新冒出來了一個突厥王帳,之前不過是一個很小的部族,我們忙着與喀喇汗,契丹嗎,西夏作戰,就沒有太關注北方的那些小部族,之前還以爲他們是塞爾柱的附庸。
現在看來,這些人似乎是獨立的,七萬戶可能是誇大之詞,幾千戶估計還是有的。”
鐵心源接過文書仔細讀了一遍笑道:“國相準備分割這些所謂的突厥人?”
劉攽皺眉道:“這些人哈密國一個都不要,數百年來,這些突厥人沒有消停過一刻,強大的時候就四處劫掠,弱小的時候就會附庸在其餘強大種族的羽翼之下苟活。
降而復叛,叛而復降,反反覆覆毫無操守,最可惡的是這些人還很會抱團,從無入鄉隨俗之說,任何種族對他們來說,不是搶劫的目標,就是可以寄生的對象。
老夫以爲,這些突厥人不要也罷。”
霍賢搖頭道:“不妥,我哈密此次損失的遊牧部族實在是太多,每個部族都有很大的人口損失,如果不能迅的給這些羈縻部族補充人口,我們哈密國的畜牧業將會遭到滅頂之災。
老夫以爲,接收突厥人,只是沿襲我哈密舊例,突厥領進清香城,其中還要包括他們的巫師和神婆,再把這些突厥人以戶的形式往人口銳減的各個羈縻部落。
我想那些部族領知道該如何分拆這些突厥人。”
鐵心源仔細看了文書笑道:“既然分拆突厥部落對我們有利,那就按照國相的想法去做。
貢夫先生說的也非常有道理,我們務必告知那些接收人口的部族,不允許這些突厥人再抱成團,儘快通婚應該是一個很好的辦法。”
劉攽不滿的道:“如果他們不同意呢?”
霍賢哼了一聲道:“我想,孟大將軍應該有辦法讓他們乖乖的聽話。”
聽霍賢動了怒,劉攽恨恨的不言語了,三個人在一起訂製了一個詳細的策略,剩餘的自然有屬官去給各個部族分派人口,三言兩語之下,一個剛剛興起的部族就再一次在哈密國的王宮裡被侵吞的乾乾淨淨。
送走了霍賢和劉攽,鐵心源非常的欣慰,文人拿起屠刀來,要比屠夫使喚的更好。
一代大儒現在開始用徹頭徹尾的西域做派來辦事了,證明一方水土養一方那個人這句話果然沒有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