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晉霆將手機重新撥打了過去,那邊卻沒有人接聽了。
這個人,顯然是要找裴如意的,並且只對她一個人。可又是什麼關係的人,讓裴如意連號碼都不存着呢?
霍晉霆翻了翻裴如意的通訊錄,發現她的通信錄上,一個人的號碼都沒有?
他知道裴如意有着驚人的記憶力,尤其對數字敏感,以前他們一起玩牌的時候,她幾乎每把都贏,因爲她會算牌帶。
可那個時候的她,手機上還是會存號碼的,從什麼時候開始,她變了習慣?
從大哥去世後開始的嗎?
*
深夜,所有的人在盡興玩樂之後回到了房間休息,這時,卻有一艘小型遊艇破開水面往對岸快速過去。
醫院的走廊裡靜悄悄的,值班護士坐在椅子上玩手機,恍然覺得眼前有個黑影走過,擡頭看時,前面空蕩蕩的。
大概是眼花了吧。
護士揉了揉眼睛,起身去倒水。
而在裴如意的病房,一個男人站在牀頭,黑暗中,他的目光如火,緊緊的盯着那個閉着眼的女人。
牀尾掛着她的病歷卡,他走過去就着月光模糊的看到上面寫着的字——小產,失血過多昏迷。
男人的手緊緊的握了起來,咯吱咯吱的響。
“裴如意——”他咬牙切齒的喊她的名字,目光恨不得要吃了她一樣。
*
孟清歌睡得早,醒來更早,天都沒有亮。
晚上她跟妮妮都睡在大牀上,簡應琛一個人睡在了沙發裡。他那麼高大的一個男人蜷在沙發裡,看起來委委屈屈的。毛毯滑落在了地上,孟清歌輕輕的給他重新蓋上,然後裹了一件厚厚的羽絨服,輕手輕腳的出了門。
這個時間大概能看到日出了吧。
孟清歌其實對看日出沒有什麼興致,只是單純的睡不着了而已。度假屋的牀翻身的時候會咯吱咯吱的響,她不想驚動了簡應琛便出來了。
不過令她意外的是,竟然有人比她更早。
孟清歌走過去,在他旁邊的座椅上坐了下來。
陸天朗回頭看了她一眼:“身子好點了?”
他的前面放了一隻炭盆,這樣就不算太冷。陸天朗撥了撥炭火,從裡面翻出兩隻裹了錫箔的紅薯,分給她一隻。
孟清歌道了聲謝,看到他的眼睛裡佈滿了紅血絲,好像一夜未睡。
陸天朗笑了笑,指了指前面的一架天文望遠鏡道:“島上的空氣比較好,能見度很高,晚上看了一夜星星。”
孟清歌已經很久沒有吃過烤紅薯了,倒是胃口釣了起來,將紅薯掰開,香氣撲鼻。
她安安靜靜的吃着,一點不打擾陸天朗。
漫天星斗像是寶石,空氣冷冽但清新。像這樣的早晨,按說是讓人着迷的,尤其會期待日光衝出雲層的那一幕。
可這一切,似乎都比不上她手裡的那隻紅薯。
她見過很多很多的日出,春夏秋冬的。
在過去奔波的日子裡,爲了多一份收入,她每天都需要早早的起牀,她送過報紙牛奶,也做過清潔工,凌晨四點半就舉着一人高的掃把在街面上掃地。
那個時候,她就看着太陽在高樓的縫隙裡一點一點的升起,到比樓房還要高。
看多了,便不覺得美了,她甚至痛恨看日出,因爲不能在溫暖的被窩裡睡覺。
孟清歌怕燙又很想吃紅薯,邊吹邊一口一口的吃掉。
陸天朗撐着下巴瞧着她,忽然笑了一聲。
孟清歌擡頭看了他一眼:“你笑什麼?”
陸天朗道:“難怪孟芷苒會嫉妒你。”
孟清歌挑了挑眉毛,孟芷苒嫉妒她?
“孟芷苒會在乎自己在別人面前的形象,她不會像你這樣隨心所欲的吃吃喝喝。”
“哦,她是這樣的。她比較任性,但對自己的形象是很注重的。”孟清歌一點也沒有因爲這個男人是人家的未婚夫就嘴下留情。
沒必要說假話。
陸天朗笑了下:“你倒是像我認識的一個人,如果她跟你在一起,一定會很快活……的。”
陸天朗的聲音停了下來,笑容也消失了。
孟清歌看到他眼睛裡的神情,頓了下問道:“她是你心裡的人?”
誰都能看得出來,陸天朗不喜歡孟芷苒,而孟芷苒也不喜歡陸天朗。他們兩個人,只是一樁政商結合的婚姻。
又是一場爲了家族利益而放棄自己所愛的悲劇。
孟清歌抿了抿嘴脣,決定還是不要再說話了。
她沒有窺探別人內心的癖好。所有的選擇都是自己選的,就算痛苦,哭着也要走完。
這時黑乎乎的雲層破開,透出紅色的光芒,天邊像是着火了一樣,連湖面都像是燃燒起來了。
好壯觀啊……
孟清歌看呆了,怔怔的看着前面。
雲層起了變化,化作了一團紅蓮,紅光越大,那朵紅蓮就越大,像是巨大的蓮花花瓣緩緩盛開。
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美的日出……
“那是什麼?”陸天朗指着前面的湖面,眯起了眼睛。
只見在那朵紅蓮裡,一個黑影快速的往這邊衝過來,慢慢的,那個影子越來越大,是一艘快艇!再漸漸的,快艇上駕駛的人也能看清楚了。
孟清歌的心跳咚咚的快速跳動了起來,身體倏地站了起來。
陸天朗瞧了她一眼,雙手插在褲兜裡轉身往度假屋走去了。
霍晉霆的快艇靠了岸,長腿往這邊走過來,一直到孟清歌的面前。他皺眉看了看她:“你身體不舒服還在這裡吹風?”
說着,他摘下黑皮手套,手掌摸到了她的額頭上。可是他因爲開快艇,他的手指冰冷,摸到孟清歌溫熱的額頭的時候,她被他激得往後避了開來。
“霍晉霆,你怎麼會來?”孟清歌吃驚極了,睜大了眼睛望着他。
而且這麼一大早的,天都沒亮透呢。
霍晉霆直接道:“聽說你生病,過來看看你。”
“……”孟清歌抿着嘴脣,心裡噗通噗通加快了速度。
是妮妮跟他說的吧。
霍晉霆瞧着她,勾起了脣角:“你一大早就在這裡,是等着我來嗎?”
孟清歌瞅了他一眼:“我只是在看日出,誰知道你會來。”
不知道是因爲晨光還是她高興,她白皙的臉頰上布着一層紅暈,看起來健康多了。
天知道昨天他看到她的時候,那蒼白的一張臉有多讓人擔心。不然他也不會在聽說她生病後,一大早就找了快艇過來。
看她沒有什麼事,霍晉霆也有閒心跟她逗她了。他的手指指了指她,再指回自己:“那我們這算不算是心有靈犀?”
簡應琛猛的睜開眼睛,下意識的往大牀上看去,那邊只有一個小小的鼓包,妮妮還睡着,孟清歌卻不見了!
簡應琛立刻慌了起來。
孟清歌說她想走,難道她就真的不告而別了?
他連衣服都來不及穿,光着腳大步走到門口,手指握上門把的時候,他停了下來,回頭看了看熟睡的女兒。
妮妮是孟清歌的命,她就算要走,也不會丟下孩子的。
簡應琛揉了把臉,光着腳走回來去穿上鞋子。
自從聽到孟清歌跟喬南的對話,他一整夜都沒睡好,幾乎是一夜噩夢。
夢到六年前,他狠心離開孟清歌的時候。
他再也找不到她,不知道她去了哪裡,不知道她是不是還活着。
夢到自己一直走在一條空曠的馬路上,往前看不到盡頭,往後也看不到盡頭。那是一個荒蕪的世界,黑暗的沒有一點點的光亮。
簡應琛去洗手間裡看了看,裡面沒有孟清歌的身影,隨意的套了件外套便出去了。
走出度假屋的時候,早晨的第一縷陽光恰好照射在他的眼睛上,他擡手擋了下,往前看過去時,那個他在夢裡尋了一晚上的身影就站在草地上。
簡應琛走了過去,直接一把將孟清歌擁入懷裡。“怎麼起這麼早啊……”他的聲音裡透着慵懶,假裝什麼事情都沒有。
“早安。”他的手指撫上她的臉頰,輕輕的摩挲了幾下,“身體好點了嗎?”
他的眼尾餘光裡落入了一個人影,他抱着孟清歌,身體直了起來,瞧着那道人影,擰着眉,臉色倏地黑了下來:“你來幹什麼?”
霍晉霆手裡抱着幾塊木炭,他看到炭火暗了下來,不想孟清歌凍着便去取炭,一轉身就看到簡應琛出來了,還抱着孟清歌。
他的眼睛眯了眯,往前走了兩步將木炭都丟到炭盆裡,再走兩步直接將孟清歌從簡應琛懷裡拽了出來。
他一聲不吭,但氣場驚人,往那裡一站就好像個王者的存在,令人不容忽視。
兩個男人互相對望着,空氣都好像燃了起來,噼裡啪啦的閃起了火光。
度假屋裡的人也陸陸續續的起牀了,他們臨睡前都約好了要早起看日出的。結果出門的時候,天色早已經亮了。
但也不是沒有東西可看。
陸鳴揉了揉眼睛,瞧着前面站着的三個人,倒是有好戲看了。
他一隻手插在運動褲的褲兜裡晃過去,在三人面前揮了揮手:“早上好啊,今天天氣真好啊。”
陸鳴是這兒的島主,就算看出他們之間有什麼,也得去調和調和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