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沐拿着王姨給的地址,終究還是來到了精神病院,她本來並沒有打算進去的,因爲沒有那個勇氣。
隔着圍欄,看見在裡面義務除草的囚犯,不知爲何,她一眼便認出了那道熟悉的背影。
那倒她曾經無比依戀的寬厚脊背,那個總是揹着她哄到“小沐沐不哭,爸爸明天就帶你去遊樂園好不好?”
此時卻已經有些佝僂,才五十左右的人,看起來卻是那麼的蒼老,頭上的白頭,即使隔着那麼遠,都都可以清楚的看到。
十二歲以前,她也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有個寵愛她的父親和溫柔賢良的母親。
可是……
一切都在那個夜晚崩塌了!
姚青直到現在都以爲她不知道,其實那晚她沒有睡着,他們的爭吵,她都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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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唐國傑的孩子,是個連自己父親是誰,都不知道的私生子!
所以她不恨唐國傑,畢竟這個男人曾經寵愛了自己那麼多年。
可越是這樣,在得知真相後,才越崩潰,自此一蹶不振,迷上賭博,嗜酒成性,甚至對姚青家庭暴力……
有時候姚沐甚至會想,是不是因爲她的存在,纔是一切不幸的來源。
“小姐,你是要來找人嗎?”警衛見她站在院外看了良久,上前客氣的問道。
姚沐收回自己的視線,搖了搖頭,隨即轉身離去。
這世界上,有些人的存在,註定不是單純的愛恨就可以區分的感情。
就像她對唐國傑,那個她十二歲之前很敬愛,十二歲之後畏懼而怨恨的男人。而現在她竟說不出對他的感情。
只願……
此生不復相見!
通過後視鏡,看着姚沐離去的身影,陸帆竟有些不解的看着後座的男子“Boss還要去見唐先生嗎?”
季文佑微垂着眼瞼,看不清神色,單手放在膝蓋上,有節奏的輕敲着。
半餉,方纔看向高高鐵柵欄的院內,視線精準,語氣依舊的清淡“自是要去!”
這個男人長相極爲普通,好像因爲常年的監獄生活,好像已經被折磨的極爲疲憊。
一副呆滯的模樣,咬着自己的手指頭,好奇的打量着坐在對面清慢的男子。
“唐先生,這裡只有我們兩個人,就不用再裝了!”直截了當的話語,帶着一絲嘲弄,其實他並不待見這個男人。
只是有些事情,好像只有他知道!
見對面的男人,依舊一副癡傻的模樣,看着他一個勁傻笑,季文佑滿眼深意的勾起脣角“唐先生,既然我都可以看出你是假裝的,那些想要你性命的人,恐怕也不難發現吧!”
唐國傑頓了一下,視線環顧四周,見確實沒人,方纔拿開自己插在嘴裡的手指,他自是看得出來,這個男人既然有本事調走這裡的警衛,定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
只是……
“你怎麼知道我是假裝的?”他隱藏了三年,沒有一個人發現,現在居然讓一個第一次見面的毛頭小子看穿,心理倒有些不平衡起來。
“一個瘋子怎麼會認識已經八年沒見的女兒,唐先生,你說我說得對不對?”其實他本來也完全沒想到唐國傑是裝傻。
可剛纔看到這個男人眼神複雜,時不時的看向院外的姚沐,他就有所猜測,剛纔也只不過是試探而已。
沒想到他這麼快就招了!
“你是什麼人,對小沐做了什麼?”唐國傑顯然有些激動的起身,眼睛瞪得老大,那張臉顯得有些扭曲,滿身的戒備。
季文佑諷刺的笑道“唐先生,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當初可是你女兒親手將你送進監獄的,怎麼?你現在倒是擔心她起來?”
唐國傑有些激動的上前揪住他的衣領,惡狠狠道“你什麼都不知道,不要在這裡瞎說,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對小沐怎麼樣,我是不會放過你的!聽到沒有?”
陸帆見季文佑沒有絲毫的反抗,剛想上前幫忙,卻被季文佑的手勢給阻止了。
季文佑輕手一撥,便掙脫對方的桎梏,頗爲打量的看着他,發出一串可惜的語調“嘖嘖……還真是血濃於水啊!”
“你到底想知道什麼?”唐國傑不是個傻子,他自然知道面前的這個男人得罪不起,他剛纔的威脅沒有絲毫的震懾作用,反倒顯得他的滑稽可笑。
他已經悔不當初,現在只希望那件事不要連累小沐。
見對方不說話,如此沉得住氣,唐國傑有些焦急道“只要你能保證小沐的安全,我可以將我知道的一切都說出來!”
“成交!”季文佑等的就是這句話,蠱惑的勾起脣角。
……
“老闆,接下來怎麼做?”陸帆很少見季文佑抽菸,除非遇到很棘手的事情。
此時煙霧繚繞中的男人,冷漠的茶色眸子帶着一絲困惑,還有他看不明白的複雜。
原本以爲唐國傑沒有瘋,事情就可以水落石出,可沒想到居然還是一層謎團。
那麼究竟當年逼死主犯,間接威脅唐國傑裝瘋的幕後黑手到底是誰,他們究竟要隱藏着什麼樣的秘密?是不是他想要找到的答案?
看來現在只能從宋廷崎和姚沐那裡入手了,他不相信八年前,那一夜他們的相遇會是個意外……
“阿帆,看來這鈔遊戲’,我們要重新設定了!”季文佑半眯着眸子,卻無法掩飾住眸中的光華。
就像一個暗夜裡的豺狼,正在鎖定自己的目標一般,帶着一種讓人不寒而粟的冷冽。
姚沐接到季睿擎的電話,還是有些意外的,此時倒有些反應過來。
自從她和季文佑結婚以後,除了第一次見面,她好像一次都沒有主動去看望這個長輩。
潛意識裡,她好像忽略了一個問題,那就是,即使他和季文佑是假結婚,但在別人眼裡卻是真的。
現在讓一個老人主動打電話給她,心裡十分的歉疚。
“爺爺,真的很抱歉,我現在在出差!”對於季睿擎要她去幫忙陪他辦年貨,身在S市的話,好像還真是有點難度。
“但爺爺,我明天就可以回去了!”此時已經接近年關了,這次的出差結束,可以提前放年假了!
姚沐此時才反應過來,她今年好像是要留在季家過年,那是不是就意味着要見他的家人。
好像除了季睿擎,她都沒有見過他別的親人。
“好好……那我就等小沐你回來了哦!”老者笑着掛斷電話,語氣帶着滿滿的溫和。
姚沐掛了電話,心裡竟是暖意,這個老人讓她感覺到溫馨和舒服。
姚沐站在陽臺上,看着這座城市的餘暉,像綢緞一樣裹着落日,染紅了遠處的天際。
竟有些愣愣的出神起來,直到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她纔回過神來,忽然聽到門鈴聲。
急忙走回室內,待看清門外的人時,瞬間有些失落,原來不是!
“宋大哥,患者怎麼樣了?”姚沐調整自己的情緒,隨即意識到兩人站在門外有些奇怪,急忙關上門,還不忘道“先等一下!”
茶几上還留着季文佑沒有收拾的文件,西裝也掛在衣架上,姚沐手忙腳亂的將衣物和文件扔到櫃子裡。
在確定室內找不到季文佑的痕跡,才舒了口氣,打開門。
“不好意思,室內有點亂!”姚沐尷尬的說道,隨即有些心虛問道“宋大哥要喝茶還是咖啡?”
宋廷崎見她有些不自然,還以爲是他到來的緣故,和煦笑着道“不用,給我一杯溫水就好!”
姚沐這才反應過來,他們現在是在酒店,那有什麼咖啡和茶,倒是有些條件反射的問了。
雖然對方沒有拆穿,但她還是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放心,患者只是輕微的腦震盪,已經沒有什麼大礙了!”宋廷崎接過她遞過來的茶,淡笑的岔開話題。
“那就好!”姚沐舒了口氣,隨即見男子盯着手中的杯子,微微出神,倒有些不解道“還有什麼事嗎?”
“小沐,有些事情,我本不想瞞你,但真的很抱歉!”看着宋廷崎愧疚的神色,姚沐倒有些不解起來。
“宋大哥,你到底在說些什麼?我怎麼聽不懂?”隱瞞的事情?他隱瞞了她什麼事情嗎?
難道說,是他的身世?身爲‘豐元集團’繼承人的事情?
宋廷崎沒有回答她的疑問,轉而十分認真的看着她“小沐,不管你和季文佑是怎麼認識的,如果可以,希望你能離他遠一點,他……”
只是話還沒說完,房門就被不期然的打開了。
還是那身灰色的休閒裝,散漫的神色,可那雙茶色的眸子華光聚驟,和嘴角諷刺的弧度,搭配起來,十分的詭異。
“宋廷崎,你好像沒有資格命令她做這些吧?”依舊清慢的語氣,卻帶着一種無形的壓迫,劍拔弩張的氛圍,讓姚沐愣住。
有沒有人告訴她,究竟怎麼回事?
“那你又有什麼資格?”同樣肅然的聲音,帶着前所未有的冷冽。
姚沐甚至懷疑,眼前這個男人,還是不是她認識的那個溫文爾雅,朗月清風般的男子?
還是……
她從來都沒有見過真實的宋廷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