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荊棘纏身該如何是好呢?
——那還用說,只用繼續前進就行了。
河上萬齋是乘着春雨的艦隊一起來的,走出艙門的那一刻正好看到一點點消散在空氣中的紅櫻,腳步一頓還是走了出來,整個視線所及是一片兵荒馬亂。
甲板上是兩方的人在互砍,很快春雨的人又衝了進去,房頂上是巨大的破洞,而阪田銀時被攙扶着從裡面走出來,桂還在和春雨的人周旋,高杉則站在不遠的高處看着這一切。他眨了眨眼,儘管在墨鏡後看不出動作,然後單手扶住自己的一個耳機微微拉開。
——幸好,那個人的旋律沒有變,他也就安心了。
“萬齋大人,我是聽說能夠取下桂和那個武士的首級纔來的……萬齋大人?我說你在聽麼萬齋大人?”
“我在聽……”河上萬齋輕輕的扯開嘴角,“在聽哦……”
“什麼?”
“這可是目前江戶賣的最火的寺門通的專輯……”
“不是說這個啦!是說眼前的事!說起來爲什麼我要和這這種人打交道……”選擇性忽視了身邊的人無意義的聒噪,萬齋的視線緊緊鎖在那兩個人身上,那樣完美的姿勢,甩刀,砍人,轉身,單憑兩人之力居然在春雨的重重包圍之中得以保全,雖然那些也只是羅咯罷了。
“那就是阪田銀時和桂小太郎……”萬齋輕輕的說着,將視線擡高,看着正向自己走過來的那個華麗的身影,揚起了脣角,“好強,下次真的想和他們認真較量一下……你說呢,晉助?”
高杉晉助沒有回答,他站在萬齋的身邊看着下面的兩人,那是他曾經熟悉的姿態,那是他們共同託付過的後背,那是……屬於白夜叉和貴公子的默契。
“高杉!”兩把利刃直直的指向自己,高杉並沒有惱怒,微微一愣之後轉而揚起了更加豔麗的笑容,“下次再見面的時候,就什麼也不是了,我一定會全力打倒你的!”
“下次最好別在路上碰到我!”
直到那兩個身影躍下船的時候,高杉都沒有收起那樣的笑容,轉而仰天望着徐徐飄過的白雲。過了好一會兒萬齋上前來提醒他說要開船離開了,他才扶着腰間的刀轉身離開,背過身去的那個瞬間和脣角張揚的弧度一同落下的,還有腦海中隱約的記憶,以及心底失重一般劃過的窒息。
“松陽老師……”他默默的念着,然後微張的脣定住怎麼也發不出下一個音節,只是那口型依舊完整而無聲的念出了下一個名字。
「星輝。」
岸邊。
真選組。
叼着的煙已經燃到了盡頭,土方十四郎將視線從天空中中紛亂的戰火飛船和盪盪悠悠落下的降落傘上收回,伸手拿下菸頭扔在地上,“山崎。”
“在。”立即跑到土方身邊,山崎悄悄的將手裡的羽毛球拍往身後藏一藏,所幸他的副長大人並沒有注意這些。
“查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然後寫一份報告交上來。”踩滅了菸頭,土方最後看一眼已經升高遠去的巨大船艦,回身對所有人命令道,“收隊。”
“是。”整齊的回答着,真選組的隊員將已經擺開的武器刀劍全部收起來,毫無猶豫的執行他們副長的命令。只剩下山崎默默的拿着自己的羽毛球拍,再看一眼自家副長,有些欲言又止。雖然漫天的炮火亂飛,然而他最爲監察的視力還是讓他看到了一些別的東西——不過還是先回去吧,有些事等有了證據再私下有機會和副長證實吧。
這場在江戶展開的一場惡戰對外宣稱是攘夷派內部糾紛,事實上也的確差不多,不過還有一些更重要的內幕就是了。再加上宇宙海盜春雨勢力的出現與介入,整件事明面上就這麼過去了,土方握筆寫下最後一個字,合上厚厚的一沓冊子,點上一支菸盯着封面上的「任務報告」幾個字沉思。
“副長。”門外傳來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路,不用擡頭也知道是誰,“進來。”
山崎走進房間在土方對面坐下,視線飄過那冊所謂的任務報告,然後開口道,“副長,這一陣調查的結果……”
“你說吧。”
“是。”山崎調整好狀態,翻開隨身的本子,“曾經幾起試刀殺人事件都是高杉手下的砍人似藏所爲,他本身也在這起紅櫻事件中消失了。”
“嗯。”土方叼着煙,面無表情,示意他繼續。
“這場衝突裡,已經轉爲穩健派的桂及其一黨和激進派的高杉大幹了一架的事已經攘夷內部人盡皆知了,雙方損失慘重,死亡和失蹤人數多達五十人,這樣一來很長一段時間攘夷一派都要偃旗息鼓了。”
“山崎,高杉一派的鬼兵隊有多強大你是知道的吧?”土方的那雙青光眸子在煙霧後模糊起來,然而聲音卻更加銳利的傳來,“並沒有什麼強大棋子的桂究竟是怎樣與之抗衡的?”
“關於這一點還有一條值得注意的情報,桂身邊有一個奇特的幫手,似乎是一個帶着兩個小鬼亂強一把的白髮武士。”說完山崎注意着自家副長的臉色,小心翼翼的問道,“副長,你說會不會是……”
“那個混蛋麼……”土方深吸一口煙,然後拿下菸頭按滅在菸灰缸裡,沉默了一下開口道,“那傢伙的確有些疑點,之前都被他糊弄過去了,你心裡也有數吧,山崎。”
“副長,假如真的發現旦那他和攘夷有什麼瓜葛的話怎麼辦?”
“那還用說?”土方似乎是輕笑了一下,太過微妙以至於山崎也並不確定是不是真的,“要知道不管是什麼穩健派還是激進派,都是我們的敵人。”
“副長……”山崎頓了頓,在猶豫要不要將那日自己看到的說出來,在那煙霧和火光中若隱若現的人影,掛在降落傘上的桂,以及緊緊抱着他一同飄蕩的銀白色身影。別人可能看不清楚,然而他作爲真選組的監察並不是沒有原因的,那種類似天賦的觀察力以及超人的視力,還有,還有……
“山崎。”
“是。”反射性的回答,山崎看着突然出聲的自家副長不解,“什麼?”
“按照你想的去做吧。”土方忽然間冒出了莫名其妙的話,然後對上山崎驚訝的目光,重複了一遍,“我說,按照你想的去調查吧,記得寫報告。”
“……是。”山崎收起了思緒正經的回答道,然後夾起自己的記錄本走了出去,拉開門出去之前他回頭看了一眼,然而土方已經開始了下面的工作,認真的神色像是完全覺察不到他的視線一般。收回神,山崎走了出去,關上門站在走廊上思考,副長究竟是也覺察到了呢,還是單純的相信自己?
又或者,他同自己一樣,還有一份不甘的心情,哪怕上面已經敲定了整件事,然而依舊是不甘心啊,完全沒有出手的真選組,以及模糊不清的真相。念及此他重新振作了精神,這個重任就交給他真選組的檢查山崎退吧,副長的信任,他不會辜負的!
而相比于山崎的好精神,門裡的土方難得的在工作中走了神,停下筆看着面前攤開的冊子,這是他的例行工作。真選組裡的老大是近藤沒錯,然而近藤更類似於一種精神領袖,自己,沖田,以及那些人甚至還會有更多的人都會被他的精神吸引,感動,加入真選組的行列。而他,身爲這個真選組的副長,第二首領,承擔下的是除過心思單純的近藤之外所有的責任和負擔。有些時候被沖田一遍遍蓄意謀殺他表現的很生氣很暴躁,實際上卻暗暗是有幾分欣慰的,那個孩子也是他從小看着成長的,說不上是完全的成功,然而看着已經和小時候自閉孤單完全不同的總悟,他亦是和近藤有着類似的心情的,只不過他從不說出口。
而且那孩子也很崇拜近藤,如若有一天自己出了什麼意外,副長之位也有個安心交託的人——當然這決不能抹掉他性質惡劣的所作所爲,決不。
除此之外,他的人生估計也已經沒有什麼遺憾了,而那些無法挽回的事……有關自己的兄長,還有那個一直深愛自己而被自己刻意忽視的溫和善良的女子三葉……就只能當做無法避免的瑕疵了,索性他土方十四郎並不是完美主義者。
所以山崎所謂的猜測其實並不盡然是對的,土方還沒有清閒到因爲不甘心就大動干戈的調查,然而有些事他也並不會明面上說出來,就好像前幾日收到的由鬆平老爹轉交的密函,當時他並沒有打開來而是盯着那封口的三葉葵的漆印呆了一下,鬆平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就離開了。
這些日子頻繁的授命,和往日作風大不相同的幕府……或者說是後面的將軍,究竟想做什麼?這江戶的平靜還能維持多久?他不知道,亦無法猜測,放下筆他站起來走向門口拉開門,是清新的空氣,燦爛的陽光,被屋檐分割了在他的制服上落下陰影線,而那看不甚清晰的面容隱在暗處更讓人看不出情緒。
真選組是幕府的走狗……那又如何,土方的目標一向如此明確,並且不論前方是什麼他都無謂的跨過,因爲他本身就已是周身荊棘,再多的疼痛也只是無意義的疊加。然而他亦是有底線的,作爲一個男人,一個武士,只要還有他想守護的東西,他要守護的人,就決不會放開手裡的劍。
萬事屋。
“咚!”一滴冷從額角汗沿着側臉滑下,滴在地板上發出輕微的聲響,然而在這會兒卻是意外的刺耳,新八將手裡的托盤放在桌沿然後雙手遞上熱茶,僵硬的說道,“請用茶。”
“謝謝。”有禮的微笑,端坐的人象徵性的用手接過茶,也不過是指間觸碰到杯沿,並沒有要喝的意思。
“不……不用,客人您請先坐一下,老闆他馬上回來。”新八微微緩了口氣,起身向廚房走去,握着托盤的手用力差點將盤子掰裂。爲什麼,爲什麼一大早來就看到了一個氣場超級強大的人站在萬事屋門口,他本來想趁對方還沒發現自己的時候悄悄溜走,可那個人就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一樣轉過身來,無奈之下新八隻能開門接待他。
“啊,阿銀也真是的,昨晚肯定不知道又在哪家酒館宿醉了,這會兒應該吐得正難過吧。神樂醬也是,平時懶覺睡的那麼勤快今天居然一大早就領着定春出門散步了,爲什麼要留自己一個人啊究竟是爲什麼啊!我一秒鐘也不想和那個人單獨相處啊啊啊!”
坐在客廳的男人其實並非有什麼三頭六臂或者嚇人的長相,相反的完全是一派富家公子的模樣,身着的和服也是正正經經不像阿銀那樣只穿一條袖子邋遢的樣子,只不過他看不出的是那有着不顯眼卻精緻的暗紋的昂貴的布料其實值得萬事屋一年的收入了。
“請問……”新八定了定神,回到客廳坐在那個人對面,終於找回了幾分主人的架勢,“客人您是有什麼委託麼?”
“算是吧。”稍微放鬆了姿態,神情自若的男子回答道,“有些事想請萬事屋代勞。”
“那麼方便的話先和我說說吧,哦,自我介紹下,我是在這裡打工的志村新八。”
“新八君,”微微一笑,原本就稱得上是俊朗的五官多了幾分難以名狀的魅力,“這可是非同小可的委託哦,像新八君這樣的處……少年還是有些勉強呢。”
「剛剛你想要說處男了吧,絕對是吧,我聽到了一個字啊!而且什麼樣的委託會牽扯處男的問題啊啊!」新八忍了忍沒有喊出口,而是牽起僵硬的笑容,“這樣麼,那還是等老闆回來吧我們。”
“好。”
“茶涼了吧,我給你換一杯。”
“麻煩你了,處男新八君。”
“……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