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際微白,盧浮佳邸最深處88號別墅,燈亮了一夜。
屋內靜悄悄的,不見人影,只三樓的臥室裡隱約傳出斷斷續續的說話聲。
“睡吧……睡吧,你剛剛經歷了一場噩夢,你不能接受它。你想忘記它……”伊窈窕壓低聲音,魅惑地哄着。
她必須以最快的速度催眠他,不然就來不及了!
祁燁,你可千萬別在這時候醒啊!
伊窈窕拼命祈禱,看着薄被下微皺眉頭睡得不踏實的男人,欲哭無淚。他們結婚三年,從未有過親密舉動,昨晚她不過是與往常一樣在對他進行睡眠治療,可怎麼會按摩按着按着就滾到一起了呢?
羞人的記憶不斷浮現。祁燁看上去冷情寡慾的,但脫了衣服就是頭餓狼,昨晚不知要了她幾回。伊窈窕被他的大力弄出青一塊紫一塊,全身痠疼痠疼的。
伊窈窕面紅耳赤,心中惶恐。她將被子拉了拉,遮住胸口那深深淺淺的吻痕,顧不得身子的不適,湊近祁燁耳邊繼續催眠:
“忘記吧,忘記發生的一切,忘記跟你上牀的女人,這一切只是一場噩夢,你最討厭的噩夢。”
伊窈窕緩緩摸上祁燁的頭頂上方,尋找着神庭穴。這個穴位非常特殊,她只要按照方法配合催眠術按摩,就可以將那段記憶消除。她將動作放到了最輕,生怕吵醒他。
但爲何心那麼痛?
疼痛從末梢神經蔓延,席捲全身,無力感包裹着她。好不容易有了夫妻之實,她卻要違心地讓他忘記!
她明明是渴望的啊!
正在這時——那雙原本緊閉的眼,突然睜開!
目光冰冷,如一隻狩獵的豹子盯着伊窈窕。
他早就醒了!
伊窈窕腿一軟就從牀上跌了下去。她原本就趴在牀沿上,這一跌直接來了個四腳朝天,白皙的身子毫無遮掩地暴露在空氣中,狼狽不堪。
這一切看在祁燁眼中,就是她做賊心虛!
“我記得我警告過你!”祁燁緩緩坐起,眼神如刀,即使此刻頭痛欲裂,卻依舊帶着睥睨衆生的氣勢。
“完蛋了。”伊窈窕腦中只剩下一句話。
她就知道,他討厭她。
深吸了口氣,伊窈窕撩起地上散落的襯衫遮在身前,站起小聲問:“如果我說,我們是被人下藥了,你信嗎?”
她最後一點自尊不允許他對祁燁做出那樣的事,祁燁顯然也對她不感興趣,再想到昨晚身不由己的反應,答案呼之欲出。
可他會信嗎?
“下藥?”祁燁冷嗤,突然直起半個身子,薄被下滑停在腰際,露出上半身結實的胸肌,腹部漂亮的人魚線上甚至還閃爍着昨親熱留下的痕跡。
他坐在牀沿上,一條腿隨意踏在地上,冷冷地看着她,“你確定這藥不是你下的?”
“不是我……”
“那這是什麼?”祁燁左手猛地朝前一擲,一道銀光直射伊窈窕面部。
伊窈窕下意識地擡手去擋,掌心一疼,那東西帶着涼意滾落到她腿上。
銀針?
伊窈窕如遭雷劈,這是她鍼灸用的銀針,怎麼會在這裡?
她驚訝地擡頭,祁燁眼中風暴欲來,是真的怒了!
她是一名心理諮詢師,擅長催眠,會用鍼灸,專攻人的心思。夫妻三年,祁燁一皺眉伊窈窕就知道他的想法。
到底是哪個挨千刀的給她下的套兒?
伊窈窕百口莫辯,鍼灸配合催眠術,是有可能讓人行爲失控。再加上剛纔她怕祁燁醒來發怒,自作聰明地想要將這
段記憶洗去,現在可好,證據確鑿。他擺明了是在等她露出馬腳!
處處算計,夫妻離心!
“伊窈窕,你會爲你的行爲付出代價!”祁燁不知何時站到了伊窈窕面前,帥到令人尖叫的臉上透着寒意,但目光已恢復平靜。
這纔是最可怕的!
當祁燁面無表情的時候,纔是怒到了極點。
伊窈窕不自覺後退,恐慌一閃而逝。她絞盡腦汁想要解釋,可辯解還有用嗎?
“你要麼信我,要麼固執己見,我無話可說。”最終,伊窈窕垂下了臉,他壓根不在意她的解釋。他心裡現在一定恨死了她!
祁燁雙眼一眯,爆發的寒意更甚,以他爲中心,四周的空氣彷彿要凍結了一般。他倒是小瞧了他老婆的膽量!
沒有人,在激怒了他之後,還敢這副態度!
“信你,你配嗎?”
祁燁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不過是我買來的一件玩具,我是不是該提醒你注意自己的身份?”
心痛到麻木。伊窈窕突然感覺自己三年的守候是多麼的可笑。
她垂着頭,竭力壓下悲傷。她已忍了三年,早就習慣。
可當瞥到牀單上那一抹暗紅時,腿心處傳來的酸楚似乎擴大了無限倍。她獻出貞潔,得到的就是這樣一個結果嗎?
不甘,她真的不甘心!
伊窈窕紅了眼眶,終於還是擡頭問了出來:“既然如此,爲什麼要娶我?祁大總裁,你何必要娶一件玩具當妻子?”
從大學第一次見到他,她就被吸引。
她只是一個孤兒,守着她渺小的暗戀。但老天卻給她開了一個玩笑。
她到現在還記得當祁燁突然跑來告訴她要娶她時的心情,激動、幸福,她知道那時她肯定傻極了。
可男人接下去的行爲,讓她如墜深淵。
別人求婚送戒指,祁燁則是直接扔結婚證,外加一句警告:“記住自己的身份,你只是我買來的一件玩具,別妄想爬上我的牀,否則,我會讓你生不如死!”
沒有婚禮,沒有祝福,無人知曉他們的關係,可笑至極的婚姻。
可即使這樣,伊窈窕還是提早結束學業嫁給了他。她反抗不了他的勢力,她更奢望着,能夠用自己的真心打動他。
然,終究是她太天真了。
伊窈窕猜不透,直直地盯着祁燁的眼,再次問道:“爲什麼要娶我?三年了我從來沒問過,但是你不愛我卻又娶我,總得給我一個理由吧?”
祁燁看着那雙突然明亮起來的眼睛,心頭閃過一陣煩躁。
冷聲開口,“你不配知道!”
隨後,長手撩起搭落在牀沿上的睡袍,接近一米九的身高,給人一種強烈的壓迫感。他將睡袍隨意一披,疾步往浴室走去。
伊窈窕沒有錯過他眼中一閃而逝的厭惡。
三年來,見過無數次,熟悉到令人髮指。
伊窈窕緩緩下蹲,將頭埋在臂彎裡,抱着雙腿,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一次比一次糟糕。
他厭惡她,卻不許她離開!這到底是爲什麼?!
憤怒、悲傷,她想尖叫,想揍人!
可惜——打不過的。
祁燁洗完澡出來,房內已不見伊窈窕的身影。
陽光從半開的窗簾裡照進來,光影灼灼,平添一室暖意。可祁燁的臉色依舊難看,他冷冷瞥了眼凌亂的大牀,拳頭握緊,強壓下心底的躁鬱,撥通一個電話:“通知律師。”
伊窈窕很快便知道,祁燁口中的代價
指的是什麼。
他要跟她離婚!律師送來的離婚協議此刻就放在她臥室的梳妝檯上。
一連七天,祁燁再也沒回來過。
三年來第一次,他這麼久沒回家。
“家?這裡算家嗎?”伊窈窕擠出一絲冷笑,這裡對於祁燁來說,不過是一個睡覺的地方。正好有她這麼一個會催眠會鍼灸會按摩的”女傭”,所以他纔來這裡過夜的吧?
祁燁患有中度的神經衰弱症,入睡極難。三年前伊窈窕接到結婚證後也曾幻想過美好的夫妻生活,竭力扮演好妻子的角色。
但所有的努力都付諸東流,只除了一樣——睡眠治療。
“窈窕,你一個人在這裡發什麼呆呢?”樓下突然傳來一句問話,輕緩柔軟,帶着一絲笑意。
伊窈窕嚇了一跳,轉身看向樓梯下方。
她先前正在打掃,腦子裡胡思亂想的,也不知什麼時候站到了樓梯口,再晚那麼一點怕真要摔下去了。自那夜之後,別墅裡的保姆都不見了,祁燁又一直沒回來,她也就沒有繼續請人。
“你臉色好像不太好,是發生什麼事了嗎?”高跟鞋踩着地板發出吧嗒聲,由遠及近。女人一身淡粉色chanel高定及膝套裝,棕色的捲髮垂在肩頭,隨着她的走動輕輕搖曳,精緻的容顏比明星還好看。
反觀伊窈窕:巴掌大的臉上有三分之一被厚重的粗框眼鏡遮蓋,皮膚蒼白,穿着灰太狼圖案的圍裙,幼稚搞笑。額頭碎髮被汗打溼了,滑稽地黏在一起。
天差地別。
“宋小姐。”伊窈窕客氣疏離,笑容淡淡。隔那麼遠都能看到她臉色不好,視力還真好!對於這位祁燁的青梅竹馬,她實在沒多少好感。
宋芸菲來到伊窈窕身邊,有些擔憂地看着她:“燁讓我來問問你離婚協議簽了沒?你們到底怎麼了,怎麼會鬧得這麼嚴重?這幾天他一直住我那,我怎麼勸都不願意回來。”
伊窈窕嗖地捏緊雙手,指甲掐入肉裡,鈍痛。她的丈夫果然去了這個女人那裡!
她竭力保持鎮定,面無表情地說:“不關宋小姐的事。”
“果然跟燁說的一樣無趣呢。”宋芸菲漂亮的鳳眼含滿笑意,天真無邪,打量着伊窈窕呆滯的臉,像真的只是在說玩笑話。
綠茶婊!
伊窈窕心裡升起一股憤怒。別人看不穿宋芸菲的僞裝,她這心理諮詢師怎麼會看不明白,她的挑釁僞裝地再好,也無所遁形。這女人就是個王者級別的綠茶婊,裝無辜的功夫絕對一流。
別人都欺上門了,她又何必裝包子!
伊窈窕突然直視她:“宋小姐裝得那麼辛苦,怎麼,今日不怕功虧一簣嗎?”
宋芸菲像是沒聽懂伊窈窕的話,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突然擡步走進書房。
那高傲的姿態,彷彿她纔是這個家的女主人。
很快,她捏着一張東西走出來,停在伊窈窕面前,揚手問道:“好不好奇燁爲什麼要娶你?”
照片?
伊窈窕愣住,宋芸菲手中拿的是一張十幾歲女孩的照片。女孩五官精緻,眉宇中透着桀驁,年紀雖小,但已初見長大後的風采。尤其是那雙大大的眼睛,滾圓靈動,似最璀璨的星辰,似曾相識。
只一眼,就忘不了。
宋芸菲突然挨近,湊到伊窈窕耳邊,壓低聲音,一字一頓地說:“很快,你就會知道了。”
隨即,她不知從哪裡摸出一隻打火機,飛快地將照片點着。與此同時,樓下傳來一道憤怒的吼聲:
“你們在做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