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確定自己的猜測,伊窈窕走到人羣后方,問一個微胖的圍觀羣衆:“這是發生什麼事了?”
那圍觀羣衆看伊窈窕一眼,搖搖頭:“我也不知道!雖然我早就發現那女人在樓頂上了,但是發生了什麼我也不懂,只是那個女人好像要跳樓!有人上去勸那女人了,現在都沒勸下來,還是要等警察那邊過來吧!”
“哦!”果然是個人都會懷疑那女人想跳樓!
伊窈窕擠進人羣,不少人以爲伊窈窕想靠前看熱鬧,罵罵咧咧的,最後伊窈窕卻是擠進了住院部,坐上電梯,直衝頂樓!
電梯到不了天台,只能下來走一層樓梯。
到了天台,伊窈窕才發現現場已經不少人了,穿着白大褂的醫生和年輕的小護士一臉緊張,柔着聲音勸爬到了天台石欄上的女人!
“肖雅芳,你別衝動,有話好好說,你先下來吧?我們去樓下咖啡廳喝杯熱飲好好談談好不好?”穿白大褂的醫生勸道。
對於醫院來說,有人在這裡跳樓等同砸招牌,絕對不能發生!
但是女人根本不聽勸,站在天台邊緣,神情絕望!
那雙眼睛,空洞得可怕!
好像已經沒有了生存的慾望,想就這麼一走了之!
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才讓這女人變成這樣?伊窈窕莫名有點兒心疼這女人。
剛剛聽那穿白大褂的醫生叫那女人肖雅芳,看來是認識這女人的!伊窈窕看他勸慰無效,就上去打斷他的囉嗦,小聲問他,以免被肖雅芳聽去,引發不良後果。
“醫生,請問她是怎麼了?”伊窈窕走到醫生旁邊拍了拍他的肩膀,星眸掃向天臺邊緣的女人。
伊窈窕的長髮紮在腦後,小臉素淨,身上穿着一件簡單的白色上衣,看起來簡潔幹練,十分值得信賴。醫生看見她,不由得將肖雅芳的消息透露給了她。
“那位是我患者的母親,叫做肖雅芳。因爲夫婦倆再也拿不出高額的治療費,所以一時想不開!”
根據醫生的描述。
這個可憐的女人有個兩歲半的孩子,孩子患有天生的心臟功能不全,一直等不到合適移植的心臟做手術,從出生到現在都沒有離開過醫院!
禍不單行,如今肖雅芳和丈夫無法拿出高額的治療費,更是非常絕望,瀕臨崩潰!
所以纔會上天台尋死!
伊窈窕聽完很是動容,這個可憐的女人的心情,她懂!
她的一雙寶貝,伊豆、伊默。當初因爲摔傷斷了三根肋骨住院倆月,不知道自己已經懷孕服藥過多,導致胎兒受損!伊豆從一出生就身體虛弱,對很多東西過敏,非常容易生病!而伊默,可憐的伊默就沒有妹妹伊豆幸運,從生下來就要靠機器維持生命,從來沒有到過外面!
沒有錢維持孩子的治療有多絕望,她懂!若不是有貴人幫助,恐怕她就和這個母親一樣了!
在伊窈窕和醫生說話的時候,警察來了。
剛剛在樓下就有很多圍觀羣衆撥打報警電話,警察來得也很及時。
警員一共三位,一個年輕的小警察姑娘,兩個中年警察大叔。一到頂樓便和醫生溝通了解情況,隨即上去勸肖雅芳下來。
肖雅芳脾氣很犟,就是不聽警員說話,一臉的絕望,
眼淚嘩嘩直掉!
勸到後面沒辦法,那個小警察姑娘就和肖雅芳不斷說話,吸引肖雅芳的注意力,然後那兩個中年警察大叔就循着牆壁小心翼翼接近,試圖在肖雅芳跳樓之前從過去把她拉下!
然而肖雅芳發現了警察大叔,當即拼命尖叫往後退了一步!
“站住!你們再過來我就跳下去了!”
“別!你回來!我讓他們站住就是了!”小警察姑娘趕緊讓步,擺手勢讓兩個中年大叔放棄行動。兩個中年大叔只能不甘心地揮拳,繃着臉從天台邊緣回去。
伊窈窕看着心裡七上八下!多害怕肖雅芳一步行差踏錯,就從頂樓摔下去!
看來肖雅芳不是這麼容易就能勸下來。
對於打算跳樓的人來說,不光要勸,還要導!勸導!讓她從危險地帶回來!
伊窈窕想了想,走到天台邊緣,離着肖雅芳三米遠的距離,盤腿坐下。醫生,警察投去不解的目光,還以爲她也像肖雅芳一樣要跳下去。正當大家要勸她時,她一伸手示意大家別出聲。
肖雅芳看着她,一張臉佈滿汗水和眼淚,從剛纔的絕望神情中多了一分疑惑。
伊窈窕抿嘴一笑,從口袋裡摸出兩塊原本給豆豆買的巧克力,扔了一塊給肖雅芳。
她不勸阻,反而讓肖雅芳放鬆了一絲緊崩的弦!
“你……”
“我跟你一樣。”窈窕咬了一口巧克力,很甜。“我曾經也絕望到想要尋死。”
“爲什麼?”肖雅芳捏着手裡的巧克力,沒有打開的意思。現在的天氣很熱,巧克力已經微微融化,在她溫熱的手裡更是變得軟綿綿的。
“巧克力真的很好吃。是我給我女兒買的,還沒來得及給她。如果讓她知道我偷吃了,還送給別人吃,她會哭的喲!”
伊窈窕神情輕鬆,絲毫沒有要勸肖雅芳不要跳樓的意思。肖雅芳大概是聽到她說到女兒,滿眼滿心的寵溺,輕輕鬆了一口氣,打開那塊巧克力,嚐了一口,嗯,真的很甜。將她心中的苦澀漸漸融化。
她不自覺的坐下,靠着天台,雙腿懸在半空。至少她手扶着一根沒被水泥埋好的鋼筋,比剛纔的站姿要少幾分危險。
“芳姐,我聽醫生說你的寶貝從來沒有離開過醫院。你想不想帶他出來,看看醫院外面的世界?”
“想!我做夢都想!可是我的醫藥費已經用光了,過了今天,他所有的治療都會停止。等待他的,只有……”
“不。”窈窕對她搖頭,用無比堅定的目光看着肖雅芳,“芳姐,你要相信,這個世界有奇蹟。因爲,你遇到了我。”
肖雅芳當然不信,兩年半的折磨,早已打垮了她所有的堅強,她現在就是一隻走到生命盡頭的老虎,等待她的,是被別的動物分屍的下場。
“你不相信嗎?”
伊窈窕十分清楚,真正打垮肖雅芳是高額治療費。除非馬上有合適的心源給寶寶做手術,否則治療費就是一個巨大的無底洞,肖雅芳是多一天都承受不了。
可是,她能做什麼?她又想做什麼?
圍觀的醫生和警察都不解,恰好一名女性警官趕來,詢問此時的情況。她是一名心理治療師,在警署她的工種是最神秘,也是在許多關鍵時許最能發揮所長的
工種。
女警官一邊聽同事說肖雅芳的情況,目光卻是落在伊窈窕臉上,那張臉上有一雙明動的雙眼,透過那雙眼,似乎能看到山川河流靜靜的流淌。
“她是誰?”
中年警察大叔搖搖頭,“不知道,她剛纔就讓我們通知肖雅芳的丈夫。不過她好像平復了肖雅芳的情緒。對了,我們把她叫過來,你用你那套心理治療把人勸過來。”
“別動!”女警雙眼一亮,迅速拉住男警。“不用我了,有她就夠了。”
中年警察大叔不明,但是看到女警眼中帶着敬佩的笑意,當然,他注意到是一向冰山的女心理治療師笑了。
伊窈窕對肖雅芳有規律的眨眼睛,雙眼靈動,神采奕奕。肖雅芳說完自己孩子的情況,神情恍惚的搖了搖頭。
“我做不到看着寶寶停止呼吸,那樣的我是多麼的無能。身爲母親,給了他生命,卻不能維持他的生命繼續活下去,是我的錯,是我的錯。”
肖雅芳一遍遍說出心中的痛苦和委屈,哭得通紅的雙眼卻一直看着窈窕。她像是飄浮在茫茫蒼海,在生命最後一刻,抓住了一塊浮木,抓住了,不放手。
“是你的錯。”伊窈窕接下肖雅的話,“就是你的錯,你懷上他,生下他,卻是一個不健康的他。是你的錯。”
肖雅芳茫然的晃了兩下腦袋,呆呆的盯着伊窈窕,突地泄了一口氣,撐了兩年多築起的心牆瞬間坍塌。
心裡有個聲音,轟隆隆一陣,頓時心線撤防,整個人如同一片羽毛,漂浮,升騰。
“曾經,我和你一樣。但是我沒有放棄,在堅持中等到了希望。所以,我拼命的賺錢,拼命,再拼命,用盡我每一分力量,賺錢,賺很多很多的錢,用作治療費。直到現在,我依舊沒有放棄。因爲他,是我生命中的天使,也承傳我生命的延續。不放棄,不放棄!”
因爲他,是我生命中的天命,也承傳我生命的延續。不放棄,不放棄!
肖雅芳的腦海中,像是被人狠狠的掀翻,原本屬於她自己的思想消失殆盡,一種新的思想灌輸到腦海裡,像是一股鮮的血液,給了她活力,和希望。
伊窈窕看到了肖雅芳的反應,心頭大喜。
是的,我不放棄!
“是的,我不放棄!”
肖雅芳跟着她念,心裡突然變成一片花海,廣闊無邊。她感覺自己掉了下去,摔在那片花海上。
伊窈窕抿脣一笑,治療馬上可以開始。
“在你心裡,是不是開了一片花海,你摔到花海上,有軟軟的草地。”
“是。”肖雅芳順從的點頭。
“風,在你耳邊嬉戲歡笑。你向前走,踩在軟綿綿的草地上,腳心有點癢,很舒服,很自在。”
“你看見一片河流,你向它走去,嘩嘩的流水聲灌進耳裡,很輕,很溫暖。你在微笑,擡腳走入河裡,水很清涼,你覺得不再那麼累。”
“你看到遠處的山,它是你疲憊時心靈的依靠,它用雙手擁抱着你,給你溫暖,撫過你心靈的傷痛。”
“你看到花海中央,有個孩子在向你招手。他在叫媽媽,你是他的媽媽,你是他的媽媽,他那麼可愛,你怎麼捨得離他而去。你要答應他,寶貝,媽媽永遠不會離開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