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芸朝我使了個眼色,呶呶嘴,我順着她的眼光朝西餐廳的牆角掃去,也不禁咦了一聲。
“那個人,有點象——”
шωш _тt kan _¢Ο 我使勁朝那個角落裡張望着,我看到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並且化了妝的女孩子,靜靜地坐在那個角落裡。那個時代化妝並不普及,至少在女大學生中,化妝的並不多,所以這個明顯施過粉黛描眉畫目塗口紅的女孩就比較惹眼。更惹人注目的是她穿着長統靴和短裙,上身則套着件雪白的羊毛衫,外面本來應該罩着一件羊絨大衣,現在脫下來放在座位椅背上。總之這是個非常嬌豔的女孩。
而我們之所以驚訝,很簡單,因爲這個女孩子太象劉麗麗了!
只不過,我們平日裡看到的劉麗麗,顯然從來是不施粉墨的素顏女子,今天她打扮成這個性感的樣子,又是爲了什麼呢。
“那個女孩子好象真的是劉麗麗。”我對李芸肯定地說。
李芸點點頭說:“不是好象,是確定。我早看出來啦,哼哼,你看,人家都追你追到這兒來了,你個風流鬼。”
我說開啥玩笑,你瞧她那個樣子象是追我的嗎?她明顯就是在等人嘛。
這個時候我們的牛排倒是到了,可是奇怪的是,劉麗麗對面的座位依然是空着的,她自顧自地叫了一份咖哩雞套餐,在那兒吃喝起來,令我們都大跌眼鏡。難道這個劉麗麗自個兒打扮一新只爲一個人獨享聖誕大餐不成?
過了一會兒主持人跑出來說今天晚上的樂隊表演開始了,請著名的“吉他天王”傑克帶領他的小樂隊,在這個Lang漫的聖誕之夜,爲大家獻上最Lang漫的世界經典情歌。
傑克?吉他天王?這都什麼跟什麼嘛。我和李芸面面相覷,不知這位傑克是何方神聖。
主持人跑下去後就聽到一陣悠揚清洌的吉他絃琴叮咚而至。緊跟着一個穿着白色禮服的年輕男子挎着吉他悠悠然然地上了場,當舞臺前的射光燈照耀在他的身上時,我難以形容我心中的震驚和惶惑。
這是個十分英俊的年輕男孩,白淨的面龐,俊秀的線條中蘊含着足以瘋迷萬千女性的優雅和溫柔。我只一眼便認出他來了,他是周序。
是的,就是那個在去年聖誕之夜在教堂裡爲唱詩班彈琴的周序,就是那個"宋慧喬第二"的在師院音樂系讀書的弟弟周序,也許,他就是在2009年8月,以行爲藝術家的氣質在延安路地下過道中自彈自唱的周序。
總之他是那個周序,但不是我。
李芸傻傻地看着那個男孩,半天才對我說了句:“奇怪呀,我好象在什麼地方看到過這個傑克。”
我說你忘記了?去年聖誕時在那個教堂裡彈琴的。
李芸恍然道:“對呀,就是他呀,難怪我有點印象。他可長得真帥。”
我嘿嘿一笑道:“你不覺得他和某個美女詩人長得有點象麼?”
李芸“啊”的一聲,驚奇地瞪大眼睛再看了一遍那個男孩的臉,然後回過神來說:“他莫不是那位騰蘭姐姐的親弟弟吧?他,他也叫周序。”
“是的,”我說,“他也是周序。”
那個年輕男子彈着吉他,而他身後還有一男一女,男的彈鍵盤,女的則是敲架子鼓。他們先演奏了一曲"平安之夜",然後又演奏了法國名曲"瑰麗的生活",兩曲終了,一片掌聲。其中我發現劉麗麗的掌聲尤其熱烈,她幾乎是站在那兒鼓掌的。
周序挎着吉他說了幾句走江湖藝人的客套話後,又調好了琴絃,面對着話筒唱起了一首歌,一首令我終生難忘的歌——"再回首"。
輕柔華麗中略帶憂傷的旋律,充滿滄桑感的歌詞,再度在這聖誕的西餐廳中迴旋徘徊,所有人都被美妙的歌聲所吸引,周序的嗓音很是清亮悅耳,聲線寬闊,富有磁性和質感,應該說他唱的真的不比那些流行歌星差。
我靜靜地聽着這首歌,十九年來的回憶打開了閥門,洶涌地衝擊着我的胸口,幾乎壓抑得我喘不過氣來。太多的回憶了,是的,那些失去的歲月中,我只有個淡淡的足跡在跟隨着我,其餘時間卻只是孤獨一人。
奇怪的是,孤獨的人回憶卻有不少。後來我不再孤獨了,我記得我是怎麼認識陳妍的,又是怎麼建設一個小家庭的,我清楚地記得孩子出生前後的點點滴滴。然而,我卻再也回不到那段時間中,即使時間的長河按照它既定的目標向前,走到2009年,但我也明白,復原一模一樣的人生幾乎是不可能的。
人生又豈能真的克隆一遍?這畢竟不是軟件的複製,畢竟不是電腦重啓後回到原來那個桌面上。
我完全陶醉在歌聲中,直到掌聲再次響起,然後我看到這位歌手躬身致謝,放下吉他走下臺去,來到劉麗麗的身邊。而劉麗麗再也忍耐不住地站起身,狠狠地擁抱着他。
他,周序,原來正是劉麗麗在杭師院的男友,就是那個使劉麗麗失去理智,醉酒暴打管理員的始作俑者。
雖然巧合令人不可思議,但這些就是命運的趣味所在。現在,我離這個神奇的歌手,只有十餘米之遙,但我畢竟沒有勇氣就此走上前,然後作驚喜狀地認出了劉麗麗,再與那另外一個周序名正言順地認識。
我沒有勇氣如斯,亦沒有願望如斯。因爲這對誰都沒有好處,只不過證明了一下上帝的神蹟有多麼令人百思不得其解而已。
我只希望早點離開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