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清醒過來之後,一轉頭,發現莊林還在沉睡着。那時候,他就坐在駕駛座上,兩隻手還搭在方向盤上,而我就坐在他旁邊的副駕駛上。我用力地推了推莊林發現他沒什麼反應,我只好一邊掐着他的手臂,一邊伸手去拍他的臉。
“莊林,你醒醒,趕快醒醒啊!我們兩都快要死了,你就別再睡了……”
不知道是因爲我這次下手重;了些,還是死這個聽起來有些敏感的字眼喚醒了莊林的意識。他慢慢地睜開眼睛,對上我的視線,習慣性地喊了聲,“小可……”
看着那不停下沉的車身,我沒時間應莊林,趕緊朝着他大吼了一句,“你快想想辦法,我們被人給鎖在這裡,拋到水中了。你再這樣,我們兩就真的要喪命於此了!”
說着話,我還抱着一絲僥倖的心理推了推車門。發現被鎖死其實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我便只好四處張望着,希望能夠找到什麼可以砸破車窗玻璃的工具。
就在我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的時候,莊林那邊還是沒有太大的反應。估計他後腦勺上的傷勢,加那瓶有問題的水的威力,讓莊林的反應也跟着遲鈍了些。可這車子是他的,是不是哪裡放着什麼工具箱之類的東西,只有莊林他自己清楚。
但是,等他徹底清醒之後,整個車身已經沉了下去。他費力地彎身,從座位下面掏了一把鐵扳手出來。把身體朝着我這邊探過來,就對準了車窗玻璃,哐噹一聲敲了下去。
連着敲了好幾下,等整塊玻璃徹底碎了之後,莊林就把我整個人用力地往外推。我雖然會游泳,但也不經常遊,而且,長時間在水下面也憋不住氣。等我艱難地爬出去之後,立刻就感覺到有水不停地往我的身體裡灌。
當時,我想立刻把莊林給拉出來。可是,他人太高了,上半身出來之後,腿不知道被什麼東西給絆住了,怎麼掙脫都掙脫不了。幾番掙扎之後,莊林他渾身的力氣好像也快要消耗殆盡了,頻頻衝着我直搖頭。
我不死心,在外面又用力地拉着莊林的胳膊,可是,他的身體依舊被卡在那裡,一動不動地。
後來,隨着在水裡浸泡的時間越來越長,我的意識和視線也開始模糊起來了。只隱約覺得有個聲音在不停地叫着我的名字,還有人在用力地把我往上面拖。
整個過程對於我來說,就像是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一個想要醒過來卻無能爲力的夢。夢裡就是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只想把頭從水面上探出來,好好地喘口氣。
夢裡,我也一直在用力,用力地把一個人往外面拉。可我看不清楚那個人的面孔,一會兒覺得像是莊林,一會兒又覺得像是袁澤。我用力地擺了擺頭,努力想要撐開眼皮很重的眼睛,試圖看清楚對面那個人到底是誰。
畫面最終定格在莊林那張臉上的時候,我只聽到他對我說:小可,別管我,快上去,快點……
可是,這個聲音落下之後,很快又有另外一道聲音在耳旁響起,“許可,你別給我裝睡,給我滾起來,聽到沒有?”
兩個聲音交織在一起,同時在我的腦海裡此起彼伏地響了起來,我感覺自己的頭好像要炸開了一樣,整個身體好像也是漂浮在空中似的。
當我尖叫着莊林的名字突然坐起來的時候,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片的白色。依然有刺鼻的氣味,但不是在出租車上聞到的那種,而是消毒水的氣味。我發現自己已經躺在醫院的病牀上了,左手上還打着點滴,旁邊坐着冷着一張臉的袁澤。
他表情複雜地看了看我,聲音有些乾澀地說了兩個字,“醒了?”
我覺得那時候我的大腦好像還是處於短路的
狀態,記憶停頓在被困的小黑屋裡,被困的車裡,還有一個勁地把我往外推的莊林的臉上。
但是,我還是記得在我被困在那個黑暗潮溼的地方的時候,我曾期許着能夠一睜眼就看到眼前這張臉。我可以肆無忌憚地撲到那個有着熟悉的木質香水味的懷抱裡。
暫時忘卻我和袁澤這段時間的不快,告訴他我一個人待在那裡的時候,怕的要命。然後,把眼淚和鼻涕都蹭的他一身都是,再安心地迎上那副總是嫌棄我的表情。覺得就算是再礙眼,也要比那兩個凶神惡煞的壯漢讓人看的舒坦多了!
可我最終看到的都不是眼前這張臉,看着袁澤,我張口問的第一句話就是,“莊林呢,他怎麼樣了?”
袁澤也回看着我,稍作沉默道,“放心,他死不了!”
我無力瞪他,只想下牀親眼去看看莊林現在到底怎麼樣了。可是,剛要掀被子,手就被人給摁住了,袁澤用力地摁着我的肩膀,把我推倒在牀上,帶着些不悅的口氣說道,“已經告訴你了,他人好好地在那裡躺着,你不用費心。經過這麼多的折騰,你本來就沒怎麼癒合好的傷口,現在已經發炎了,你好好躺着!”
袁澤的話讓我有些斷片的思緒慢慢地銜接了起來,想起在我被困之前,兩個人之間的僵局,我冷冷地看着他,有氣無力地問道,“折騰?你以爲這是我要給自己找的不痛快嗎?你以爲我願意光天化日之下,莫名其妙地被人綁去一個鬼地方,一困就困那麼多天嗎?然後,一睜眼的時候,就看見自己身處水中,隨着那車身不停地往下沉嗎?”
“袁澤,你知道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恐懼感嗎?就像是你眼睜睜地看着自己在慢慢地走向死亡的過程,你整個胸口都滯悶地透不過氣來。可是,你又不敢吸氣,因爲你一張嘴,就有冰涼刺骨的水往你的身體裡鑽,就像是一根根針一樣,一下下地刺在你的身上。你怎麼不問問我,不問問你自己,在安城,到底是誰,跟我又有什麼樣的深仇大恨,纔會想到這種辦法來折騰我啊?”
吼完了之後,我就像再次感受到當時那種感覺似的,覺得渾身每一個毛孔都在疼似的。初冬的季節,後背和額頭卻立刻就滲出一層層的冷汗。我捂着劇烈起伏的胸口,等着袁澤的迴應。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之後,就轉過身去,在旁邊放的盆裡擰了個熱毛巾。做這個動作的時候,袁澤顯得還挺嫺熟的,我突然想起來他那次高燒的時候,我也是這樣沒日沒夜地守在他的牀前,一次次地給他換着冷毛巾。
不過,就在袁澤伸手要幫我擦拭額頭的汗水的時候,我一伸手就給打開了,“說起來咱兩現在也沒什麼關係了,你的確沒有義務去救我或者照顧我。而且,沉在水裡是可以死人的,但出汗卻不會!”
說完,不等他的迴應,我就執拗地從病牀上下來了。腳剛要着地,就聽到袁澤說了句,“如果你執意要去看看,那就先在這裡等一下,我去找個輪椅過來。”
說着,他就轉身出去了,走到病房門口的時候,像是又有些不放心,便轉過頭來叮囑了我一句,“許可,我推着輪椅回來的時候,你最好別讓我撲了個空!”
我沒有搭理袁澤,事實是我剛纔騰地一下坐起來的時候,可能動作有些猛,我這會兒正處於暈眩的狀態中。就在我低頭揉着太陽穴的時候,聽到門外響起了腳步聲。擡頭一看,就見到袁澤前腳剛走,後腳就有個非常礙眼的身影從門口走了進來。
“許可,身體恢復地怎麼樣了?”方韻帶着笑意,雙手抱胸地走到我的面前,不拿自己當外人似地在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讓我納悶的是,方韻她此時
此刻也是一身的病號服打扮,我不知道她在這段時間又出了什麼事,只是冷冷地迴應道,“多謝方小姐的關係,我挺好的,不是什麼不治之症,倒是不清楚你怎麼也進醫院了?”
方韻輕笑一聲,就看着我說道,“我不是跟你遭遇了一樣的劫難嗎?被袁明宇那個變態給綁了過去,不過,相比而言,我可能要比你幸運那麼一丁點兒……”
方韻說着,還用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比劃了一下她所謂的一丁點的意思。她大概是存心給我想象的時間,所以,故意停在了這裡,還好心地幫我理了理被子。
其實,我已經預感到方韻接下來想要說些什麼了,只是經過上一次在度假中心的事情,我似乎對於她的故意挑釁,有了一定程度的免疫能力了。
我沒什麼太過激烈的表現,只是說了句,“方小姐的運氣向來都是比我要好的,不然那火星也不能好巧不巧地就吹到你的眼睛裡啊!現在怎麼樣了,沒瞎吧?”
說着話,我也伸出右手在方韻的眼前劃拉了幾下,再收回來的時候,小指甲這次是真的掃到了她的眼角。
方韻的神情一冷,就拽着我的手腕,一字一句地說道,“許可,你說的一點都沒錯,我這個人就是生來運氣好。在我最美好的年紀,遇上了袁澤,給他留下最爲刻骨銘心的記憶,就算是傷害,他也把我方韻牢牢地記在心裡!”
“這種烙印不是你用一條只會搖頭擺尾討好主人的德牧,也不是你用隨處可貼的便籤條,更不是你拼命想要擠進袁澤的生活和心裡的心思所能洗刷掉的。事實證明,我纔是那個不論過去、現在還是將來,不論我身處哪裡,都活在袁澤心裡的那個人!”
看着方韻在我面前像是宣誓般的肅穆神情,我不知道該如何去形容當時的心情。她剛纔一一描繪的細節,讓我不敢去想象方韻像個女主人一樣,雙手背在身後,帶着嘲笑的表情欣賞着我在那棟公寓裡費盡心思留下的痕跡。
方韻見我沒吭聲,就繼續帶着那抹屬於勝利者的笑容說道,“你剛醒來,可能還沒有人來得及告訴你,那我就先說給你聽聽好了。就在於袁澤得到消息之後,他當時的選擇便是先去救我。等他把我送到醫院,再三確認了我沒什麼大礙之後,才趕往你事發的地方。”
“不過,等他到了的時候,發現警察已經在我們之前趕到了。其實,說起來,你也挺幸運的,雖然袁澤沒能及時趕到,好歹還有一個叫莊林的備胎拼死拼活地救了你。你都不知道,你們兩個被救上來的時候,當時……”
這次,沒等方韻說完,我就擡起左手朝着她那張討人厭的臉揮了過去。“啪”的一聲落下之後,方韻有些愣神,像是沒有反應過來自己被我給甩了一個巴掌的現實。我想她那會兒大概是說high了,而我的右手又被她給攥在手裡。看我當時那個體力,也不像是能煽人的樣子。
但是,因爲那一巴掌,左手上的吊針也掉落下來了,我無暇去顧及,盯着方韻說道,“別以爲你說這事是袁明宇做的,我就會相信,這世界上的人不都是像袁澤那樣的傻的!我知道,這件事情就是你做的,你最好別讓我逮到證據了!”
說完,不等方韻的迴應,我就指着病房的門,“多謝你來看我,但是,現在,請你立刻、馬上給我從這裡滾出去!我沒興趣看你在這裡演戲,也沒興趣聽你說的那些有的沒的!你到底有多婊,我心裡清楚,你心裡也清楚的很!”
話音剛落,就看到方韻的右手就要揚了起來,這時候,袁澤卻突然推了輪椅回來了。看到方韻在這裡的時候,並沒有表現出太大的驚訝,只問了句,“怎麼不躺着好好休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