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瑩瑩說着話,就信誓旦旦地拍着自己的胸口。我沒開口,只是一直看着她笑,接過那杯紅酒之後,我跟她碰了碰酒杯,“麻煩你受個累,再把你那知心姐姐的模式關了吧,今天我什麼都不想說,只想一醉方休。”
鄭瑩瑩先是愣了一下,後來就陪着我幹了那杯酒,很是豪爽地說道,“行,心情不好又滿身是傷的人爲大,你說怎麼辦就怎麼辦。想想中午吃了不花錢的菜,晚上喝着不花錢的酒。嗯,今兒這一天把便宜都給佔盡了,行啊,許可,還是你能掐會算!”
“不過,我好像聽說你很能喝啊,楊子文醒的這半瓶酒估計不夠把你給灌醉吧?那到時候你只能自己找剩下的半瓶酒了,我告訴你,自從上次我把他那酒給兌了水之後,他現在可會藏東西了。我每次都找不着,都得給他打電話,或者等他來的時候,才能喝的着,真慘!”
聽到這裡,我沒好氣地瞪了鄭瑩瑩一眼,“不許在單身狗面前秀恩愛,我會嫉妒的!”
“你嫉妒個鬼啊?你不是有男人的嗎?”鄭瑩瑩也不甘示弱地從鼻子裡哼哼出聲。
其實,我心裡也明白,她並不是個喜歡顯擺什麼的人,只是在迂迴地問問題。眼前的場景不由地讓我想起來那次鄭瑩瑩請我擼串的時候,我也是採取的這種戰術,從她那裡打探關於袁澤的事情的。
當時還覺得自己挺聰明的,這姑娘挺傻的。這段時間相處下來,鄭瑩瑩這麼一晶瑩剔透的主兒,哪裡會看不出來我玩的小伎倆啊!更何況人還是個主修表演,輔修心理學的,演戲和心裡戰術都是信手拈來的活兒。
本來我是真沒打算跟鄭瑩瑩說這段因爲紋身而引發的亂七八糟的事情,因爲我也不知道從何說起。感覺自己就像是個徹頭徹尾的傻瓜一樣,被人翻過來倒過去地騙。完了,還信誓旦旦地去質問,以爲至少可以換來對方一句“對不起”的。呵呵,誰承想只換來一鼻子的血而已!
後來,我好像被鄭瑩瑩給繞糊塗了,又感覺自己進入了一種半催眠的狀態。像是在做一場夢,一場可以哭訴的夢,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說些什麼,只記得伸手去摸眼睛的時候,好像有久違的淚水。耳旁似乎還有人在拍着我的頭,輕聲地說道,“哭出來就好了!”
等我迷迷瞪瞪醒過來的時候,聽到鄭瑩瑩正在打電話。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邊的人應該是袁澤。
“許可啊?不在我這兒呢,中午我們倒是一起去吃的飯。我把她送回去之後,就走了。哦,對了,我好像在後車鏡裡看到她上了一輛白色寶馬,我當時還以爲是你呢……”鄭瑩瑩的話還沒有說完,袁澤大概就把電話給掛了。
鄭瑩瑩對着手機做了個鬼臉,正好看到我醒過來了,就衝着我揚了揚我的手機,“我已經關了,許可,女人啊,有時候就得男人着着急。不然的話,你天天好好地呆在他身邊,供他閒來無事地時候解解悶,他甚至都會懶得去深究,現在的你在他的心目中到底處於一種什麼樣的位置。”
“既然醒了,是接着喝,還是怎麼着?趁着你剛纔睡着的時候,我把剩下的那半瓶酒找到了。嘿嘿……楊子文這次失策了,把它藏在廚房的門後了,一不小心就被我給找着了。”
鄭瑩瑩說話的時候,笑嘻嘻地衝我舉着那半瓶酒。我估計她自己大概也有點微醺,不過,大腦還是清醒的。只是那帶着些孩子氣的樣子,讓我覺得特別地可愛。雖然“可愛”這樣的字眼,跟向來走女王路線的鄭瑩瑩聽起來有些不太相配。
我把下巴枕在沙發的扶手上,看着鄭瑩瑩,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道,“我要是男人,我肯定也會愛上你的,覺得你身上有太多屬性,能夠滿足一個男人對女人的所有幻想。”
這一次,鄭瑩瑩倒是沒有像她一貫傲嬌的樣子,應下我所有的讚美。而是不停地晃着手中的高腳杯,頗有些宿命論地迴應道,“通常這樣的女人……下場都不太好!”
“呸呸呸……這話可不像是從我認識的鄭瑩瑩口中說出來的啊!對了,問句不該問的,楊子文對你那麼好,你們兩個看起來又是那麼地合拍,爲什麼不確定男女關係啊?”我這一覺醒來,大腦基本也就清醒了。本不想多談自己的事情,就想着八卦地去探探別人的隱私吧!
鄭瑩瑩瞟了我一眼,數落道,“都說酒能壯膽,這句話看來還真是沒錯。想必這個問題你憋在心裡想問很久了吧?正好今天藉着酒意,索性就問出來了?”
我衝着鄭瑩瑩傻傻地笑了笑,她一臉沒出息的表情丟給我,就緩緩地說道,“許可,我恐懼也不信任婚姻,總覺得一張薄薄的紙束縛不住一顆想要往圍城外面逃竄的心。同樣的道理,兩顆能夠自然而然地貼合在一起的心,也就不會去在意一張
紙的存在了。”
“我媽追求了一輩子,想要坐上鄭夫人的位置,到頭來還不是隻能被圈養在別院裡,過着等待男人來臨幸的日子?那位鄭夫人雖然霸佔着那個人人豔羨的位置不放,可是,一輩子不也是操碎了心?今天要提防這個,明天要提防那個,每天都扮演着惡毒皇后的角色,四處發放着毒蘋果,你覺得她幸福嗎?其實,她們中的任何一個,都不幸福!”
聽到鄭瑩瑩這麼說,我便從沙發上坐了起來。雖然我一貫有些仰視鄭瑩瑩,覺得她說的很多話都特別地有道理,但唯獨這一次,我衝着她搖了搖頭,“你說得對,卻也不完全對。婚姻既然是社會的一個組成單位,必然有它存在的合理性。也許是因爲你生活的環境使然,從小看到了太多不幸的婚姻,讓你對它產生了畏懼的心理。。”
“可是,天下間的婚姻卻不都是這樣的,比如說:我覺得我爸和我媽的婚姻就很幸福啊,雖然也經常吵吵鬧鬧的,但我爸有時候對我媽的呵護,讓我這個做女兒的都覺得羨慕嫉妒恨!除了他們之外,我身邊還有很多讓我覺得美好的婚姻。所以,我覺得你應該嘗試着讓你和楊子文之間的關係再往前面邁一步。不然的話,等哪天被人捷足先登了,肯定有你後悔的時候!”
鄭瑩瑩有些不齒地冷哼了一聲,“誰愛登誰登,話又說回來了,能夠被輕易捷足先登了的男人,要了也沒用,遲早都是被人登的!”
鄭瑩瑩這番有些繞嘴的話,說的我們兩個人都大笑了起來。
後來,我們就這麼抱着酒杯,聊天聊了一夜。一直到凌晨的時候,才眯瞪了一會兒。我醒來的時候,看到鄭瑩瑩坐在地毯上,趴在沙發上睡着了。就想着一個人靜悄悄地離開的,沒想到剛有一點動靜,她就醒了,看來也是個淺眠的人。
“要走了?”鄭瑩瑩單手支撐着後腦勺,擺出一副慵懶又妖嬈的姿態,眨巴着眼睛問道。
我點了點頭,她指着衛生間的方向說道,“爲免大清早地嚇到了路邊人,還是進去衝一下吧!你先洗着,我去給你找件彈性好,能夠承載的下你的偉岸的衣服。”
說着,鄭瑩瑩就從地毯上爬了起來,赤着腳,邁着舞步,哼着一首好聽的法文歌,就朝着她的衣帽間走去了。我走進衛生間,看了看鏡子中映射出來的鼻青臉腫的臉,還有沾着血跡的衣服,都有些不敢認自己了。
雖然不出工的時候,我不是那麼特別愛打扮的人,但好像也從未把自己弄的如此地狼狽過。就在我愣愣地站在那裡的時候,鄭瑩瑩已經抱着衣服進來了,把頭靠在門框上,不留情面地說道。
“是不是覺得鏡子中的女人特別地可怖?許可,你這下明白我昨晚上我爲什麼把燈調的那麼暗了吧?我實在是沒有辦法直視你那張被摧殘壞了的臉。衣服給你,內衣你還是別換了,我不想承認自己沒有你那個size的。”
鄭瑩瑩把衣服直接丟給我,就走了。我認認真真地把自己給洗了一邊,換上她拿給我的紅色連衣裙。依然不是太繁複的設計,但是得體的剪裁加上腰間的小鏤空設計還是很有看頭,這衣服一看就寫着她鄭瑩瑩的名字。
我走出來的時候,鄭瑩瑩已經把自己倒立在空中了,頭朝下地對我說道,“桌子上有面包,吃了它,再把那半杯酒乾了。跟清醒的時候不能說的話,都能借着點酒意問出來的道理一樣。要是你在清醒的時候,被問及什麼不想立刻給出答案的問題,你也可以藉着身上的酒味裝醉。聽說某人昨晚上找你找地還挺辛苦的,親愛的,祝你好運!”
說完,鄭瑩瑩就直接忽略我的存在,平心靜氣地練着瑜伽了。雖然我還不太明白她剛纔那段話的意思,但還是照着她的吩咐做了。畢竟這點酒對於我來說,跟喝果汁也沒多大區別。
出了鄭瑩瑩的家門之後,我本來想把手機打開的。可是,握在手心裡的時候,卻又遲疑了,最終還是丟回了揹包裡。深吸了一口氣,就朝着小區門口走去,右拐的時候,總有一種錯覺,好像身後是有人跟着的,我想我大概是得了袁明宇恐懼症了。
剛想往前邁步,卻突然聽到一個久違了的稱呼,“小可!”
我的雙腳立刻就像是被釘在原地似的,腦海中,很多熟悉的畫面撲面而來。我用力地擺了擺頭,想着腦袋估計是昨天被沈思妍給砸壞了,都要出現幻覺了。可就在這時,那個聲音又響了起來,我慢慢地轉過身去,就看到不遠處的馬路上,有一個既覺得熟悉又覺得陌生的身影,就那麼立定而站。
兩隻手插在卡其色的褲兜裡,印象中,他總會特意把兩個大拇指都露出來,有時候用它們俏皮地跟我打着招呼。淡黃色光暈的烘托之下,那個修長的背影顯得隨性又愜意。嘴角處微微上揚的
弧度,還是記憶中的那樣溫暖,我記得他會對我說,“小可,早餐買好了,就在你們宿舍樓下,快起牀!”
生氣的時候,他也會對我說,“許可,下次你自己的專業課要是不上的話,不許跟着我來蹭課上!”
當我像小雞啄食一樣地在課堂上打瞌睡的時候,他會用手託着我的額頭,慢慢地把我放回到桌子上,帶着笑意數落道,“昨晚上又通宵看小說了吧!”
……
就在腦海裡恣意翻滾着那些我以爲自己已經忘的差不多的回憶的時候,那個身影已經走到了我的跟前,又喊了一聲,“小可!”
我暢想的畫面明明是我微笑地衝着那人一笑,大方地說道,“莊林,你回來啦!”
可我的兩條腿就跟自己裝了發條似的,看到莊林的那一瞬間,拔腿就跑。他反應的也挺快,一把抓住我,有些焦急地說道,“小可,你別跑,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好好聊聊好嗎?”
我連冷笑都懶得笑了,面無表情地轉過頭來,看着眼前已經漸漸褪去了青澀感的莊林,“這位先生,不好意思,我想我們並不熟悉,我也沒有什麼可跟你聊的。麻煩你鬆開我的手,不然我要報警告你騷擾了!”
莊林有些侷促地鬆開我的手,但又像是怕我跑了一樣,把手攔在我的前面,“小可,叔叔阿姨告訴我你在安城過的很好,讓我不要再出現在你的生活裡。我……本來只是想確認一下你過的是不是真的好,然後就轉身離開的。”
“其實,我跟着你已經有好幾天了,發現……你過的並不如我想象般的好。你跟那位袁先生之間的對話,我也聽到了,這樣複雜的生活根本就不適合你,我在樓下等你……”
莊林的話還沒有說完,我就伸手打斷了,“夠了,你不是我的誰,更沒有資格對我現在過的生活妄加點評。我自己想要什麼,我心裡清楚的很,就像兩年前的你一樣,掂的清孰輕孰重。我們之間的事情已經過去了,我不需要你表達什麼歉意,因爲根本就不在乎了。所以,我鄭重其事地重申一遍:請像兩年前那樣,悄無聲息地從我的世界裡消失,好嗎?”
說完,我就想招手攔出租車,但是,這個點正好是上班高峰期,車上都有人。我有些焦急地想要到對面去,剛要過馬路的時候,左手邊就有一輛車迎面撞了過來。當時我根本就沒有注意到,情急之下,莊林猛地跑出來抱住我,轉了好幾圈之後,兩個人就直接倒在地上了。
我回過神來的時候,正被莊林緊緊地抱在懷裡。看見他眉頭緊鎖的樣子,像是傷着哪裡了。我正要查看一下傷口的時候,左手腕卻被人給猛地拽了過去,並把我從地上給提拎了起來。
我轉過頭一看,正是陰沉着臉,還掛着點彩的袁澤。再往前看,那輛騰空飛出來的車子正是這位的坐騎。也對,這位本來就喜歡拿汽車當飛機開的!
看莊林還躺在地上,我就要掏出手機打急救電話。還沒開機,手機就被人給奪了過去,重重地摔在馬路上,“許可,你這手機要換了,總是關機。”
我不知道袁澤大清早地出現在這裡,跟我較着什麼勁。但這個世界上,不是隻有他一個人有脾氣的。看着那個被摔碎在馬路中央的手機,我執意要去撿。來來往往的車輛很多,袁澤就死拽着我的手不放。任由我怎麼扣、怎麼撓、怎麼咬,他就直直地站在那裡,我眼睜睜地看着那個跟了我挺長時間的手機被碾壓成了粉末狀。
我轉過頭來怒瞪着袁澤,指着剛剛掙扎着站起來的莊林說道,“好,不讓我打電話可以,但是,你現在把人撞了,你總得承擔責任,叫個救護車吧!”
袁澤用漠然的眼神掃了莊林一眼,“真要說到責任,我看應該負責人的是這位先生吧,你剛纔可是在紅燈的時候,準備過馬路呢。”
莊林應該是認出袁澤是誰的,他一邊摸着後腦勺,一邊往我這邊走。剛要碰到我另一隻手的時候,袁澤就一個用力,把我拉向他那個方向。同時,丟了一張名片給莊林,“我還有事,就不送你起醫院了,看完了把發票留着,打這個電話就可以了,我的助理會處理的。”
話音剛落,袁澤就連拖帶拽地把我拽回他的車裡,塞到副駕駛的位置。關門的時候,就像是門跟他有幾輩子的仇似的。車子開了好一截遠,我還能看到莊林怔怔地站在原地的身影。
剛準備收回視線,袁澤就狠狠地踩着油門,我轉過頭來看着他,面無表情地提醒道,“你這樣開車,總有一天會出人命的!”
袁澤沒有搭理我,車速也沒降下來的意思。我索性就閉上眼睛,當坐過山車好了。隔了好久,就聽到耳旁傳來一陣陰陽怪氣的嘲諷聲,“小可?怎麼聽起來那麼像大衛女朋友的名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