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當空,繁星點點,深秋冰冷的河水針一樣的刺着華小蝶嬌柔的身體,不久她便失去了知覺,依稀盪漾在耳邊的只有船上家人的哀哭聲,聲聲入耳,悽悽慘慘。
當小蝶再次清醒的時候,她看見身體慢慢的向河底沉下去。而感覺自己卻在往上升,暈忽忽,輕飄飄的浮出水面飄到自家大船的上面,她清晰地看見父親扶着淚流滿面的母親對着河水哭着喊着,彷彿失去了心肝一般。
此情此景皆入小蝶眼裡,她彷彿突然領悟“呀”的一聲,原來自己已經不再是人間那亭亭玉立的少女了。她掙扎着想扶起自己的肉身回去找父母團聚,可是她已經沒有這個能力了,現在的身體輕飄飄的不受自己的控制。想到這一切,她已經是淚透衣衫了。
她感覺自己只是向上飄去,不知道到底有多久。只見兩個人型的影子正向着自己幽幽地飛來,小蝶並不想靠近那兩個陌生的影子,可是彷彿有一種莫名的吸引力讓她不能自主想去的方向,果然她被吸了過去。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捉拿陰魂的黑白無常。
小蝶漸漸看清二位神君的模樣,她心中暗道“人死後果然和母親說的一樣,會有陰君來接”。既已知道自己現在是亡魂,所以心中也並不是那麼害怕,看見兩位無常也絕無感到萬分驚恐。只見白無常笑顏常開,頭戴一頂長帽,上面有“你也來了”四字;黑無常一臉兇相,長帽上有“正在捉你”四字。
還沒等黑白無常開口說話,她卻主動去向二位神君施禮。
小蝶輕輕向下蹲身細語說道:“請問二位神君此行是不是來接小女子上路的?”。
一句話把兩位神君弄得摸不到頭腦,黑無常只是低聲“哼”了一聲,心想“這純陰女子果然厲害,見到我們兩位居然不失顏色”。白無常卻笑嘻嘻地湊了過來,尖聲道:“姑娘不怕我們嗎?女子亡魂之中你還是第一位主動和我們兩位行禮的”。
“有什麼好怕,聽母親說人死後陰魂若能被黑白無常二位神君接引並非壞事,那是說明自己還存在於相對較爲高級的輪迴之中,沒有成爲那居無定所,無**迴轉世的孤魂野鬼,二位神君小女子說的對嗎?”小蝶拿出大家閨秀的樣子,語氣中沒有半點慌亂。
黑無常仍然鐵青着臉,雙手抱在胸前一言不發。白無常笑道:“果然是位千金小姐,可惜陽壽太短沒有享受到成人後的人生極樂和富貴榮華。既然你見多識廣,我也就直話直說了。我們要帶你的陰魂回酆都城,那需要七日的路程你先用這塊白紗蓋在頭上吧”說罷,白無常將一塊白紗遞給小蝶。
小蝶雖然明白一點陰間之事,但是很多細節並不知曉。此時懷着好奇心問道:“請問神君此白紗是做什麼用的?”。
“真羅嗦”黑無常凶煞着臉終於說話了“擋上白紗後首先凡人就看不見你了,其次你的陰魂現在已經離開肉身,你此刻是沒有臉的,免得嚇到無辜”。
話音剛落小蝶“啊”的一聲心如刀繳,她並沒有想到陰魂會是這個樣子。她顫抖的雙手向自己的臉上摸去,果然臉上已經變得平平如板,臉皮不知何時沒有了,驚恐中她又“嗚嗚”地哭了起來,畢竟小蝶今年才只有18歲。
“好了”白無常笑咪咪的過來勸道“誰都是一樣的,死後陰間法司先會收走亡魂的臉皮,你現在很受看,要是硬傷橫死的亡魂則是一張平平的面孔鮮血直流,皮啊肉啊血啊纏在一起彷彿被剁碎的肉醬更是恐怖”。
“神君不要再說了,說得我渾身冷汗。小女子並不是害怕,只是無法接受那清秀的臉龐就這樣不屬於自己了,惋惜而已”。
“姑娘不必擔心,進入陰間十殿之前有一間畫皮室,到時候拿着足夠的冥幣就可以再把自己前世的臉畫回來了”白無常耐心地講到。
小蝶緩緩的倒了兩口陰氣“神君我記在心裡了,多謝”於是慢慢地將白紗蓋到頭上,除了黑白無常誰都看不見。
“我說該上路了!要不七日內我們就到不了酆都城”黑無常命令着說。
“上路嘍,亡魂跟來”白無常唱歌似的喝着。
小蝶隨着黑白無常飄飄停停,一路上經過山川河流,農田小巷看見辛勤的農人烈日下忘我的耕種,聽見婦人愉快的歌聲,孩子的啼哭聲,牲畜的低鳴聲,不禁想起往事又是淚滿衣衫......
第七日他們來到四川境內,在一片長滿古樹的深山裡慢慢落下。
“我們已經到了酆都”黑無常面無表情地對小蝶說。
只見密林深處一條寬約2米,長約50米的青石板小路隱隱出現在他們面前,路面有些坎坷不平兩旁有很多無臉鬼魂飄着,跪着姿態不一。小蝶心中暗暗害怕小聲問道“神君這是不是那條鬼魂必經的黃泉路?”。
“是啊,這就是那條無老少的黃泉路了。這些孤魂野鬼都是自己飄過來的,沒有我們兩位的接引他們是過不了奈何橋的”白無常輕聲說道。
黃泉路雖然短短50米,但是他們走了好長時間。這是地藏菩薩的法術,菩薩不願人的亡魂到地府受罪便施法解救,可是他的力量還達不到超度魂魄,只能讓亡魂多在這黃泉路停留片刻來深思在陽世幸福,苦難的生活。
不過路都有盡頭,黃泉路也是一樣。盡頭之處一條黃色的河水擋在面前甚是恐怖,裡面盡是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蟲蛇滿布,腥風撲面,波濤翻滾,哭嚎之聲不絕於耳。 小蝶怯步不敢向前,白無常見此微笑勸道:“莫怕,此河乃是忘川河,河水能讓鬼魂受盡折磨,悔恨前世作惡。此河只收橫行作惡的孤魂野鬼,你隨着我們上奈何橋便沒事”。
話音剛落果然一座三層的石橋出現在小蝶眼前。此橋共分三層自有閻王之想法,生時行善事的走上層,善惡兼半的人走中層,行惡的人就走下層。她見橋墩結實便大膽的上去,走在橋上只見第三層上的鬼魂被小鬼拖入污濁的忘川波濤之中,爲銅蛇鐵狗咬噬,受盡殘忍折磨不得解脫。
小蝶不忍再看只是加快腳步過這奈何橋。
橋的盡頭一位老婆婆在喊叫賣湯,小蝶心中料到這必是陰間的孟婆,母親說過喝了孟婆湯就會忘記前世今生,想到自己再也記不得父親母親的模樣心中黯然憂傷,又是一陣雨點般的眼淚。
“來呀,小姑娘來喝孟婆婆的湯嘍”。小蝶股起勇氣擡頭看這位孟婆,她並不是傳說中的老人家,皮膚甚是白皙,臉光如冰,一頭捲起的黑髮透着光滑。小蝶忘掉了剛纔的恐懼,跟着黑白無常向着孟婆走去。
“姑娘說說芳齡,生辰婆婆好給你取湯”。
“我年芳18,出生於農歷正月初一,七日前我離開人世剛好是小女子的生日”。
“小姐,可姓華?”孟婆婆好象很吃驚的樣子。
“是呀,婆婆怎麼知道小女子的姓氏?”小蝶更是糊塗。
“哦,沒什麼”只是天機不可泄露孟婆婆不敢多嘴,她因爲多話也吃過不少苦頭。“等婆婆一下”她轉身走回自己的小屋,不多時端出一碗熱騰騰的湯來。
小蝶心中納悶“明明外面放着一大桶湯,爲什麼還要到屋子裡面再取一碗呢?”。
“來小姐喝這碗湯吧,不喝可是不能進閻王殿的”孟婆婆似乎沒對哪個陰魂這麼好過。
小蝶接過那碗湯,歪頭看了看身邊的黑白無常,誰知他們兩位卻把頭轉向一邊,不說半個字。
“婆婆爲什麼非要我喝這一碗?”好奇心還是逼着她問了出來。
孟婆婆臉上僵硬地笑了一下說道:“小姐過奈何橋的時候走在最上層,過那一層的亡魂喝的湯跟他們不一樣。你眼前那一大桶湯喝完後除了親情之外,其他的一切都會忘記的一乾二淨,你這碗湯只會讓你忘記愛情”其實她只給小蝶說了一半,更關鍵的原因她是絕不敢說出半句的。
小蝶心道“這到好了,我至今也沒有半點愛情,喝了以後不就是什麼都沒忘掉嗎”於是一小口一小口的把湯喝了下去。
“婆婆喝完了”小蝶低頭把那空晚交還給孟婆婆。
“小姐,等你再度輪迴的時候我們還有一面之緣,到時候婆婆給你的湯就是讓你忘記一生愛恨情仇,一世浮沉得失的絕情湯了”說完孟婆婆轉身回屋送碗去了。
聽完這話,小蝶忽然感覺天旋地轉,一下子就什麼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