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實在看不下去,拽住樑憋五的胳膊,厲聲道:“你幹什麼?!”
“不打她,她就清醒不了。”樑憋五平靜地說。
王曉雨縮在牀上一角,抱着膝蓋嗚嗚哭,頭髮披散下來,那模樣非常可憐。我看看樑憋五,樑憋五抱着肩膀沒說話,只是給我一個眼神,意思是讓我上去安慰。他就這點好,知道哥哥我爲啥鬧心,我這麼大還是光棍嘞,眼前這麼好的機會可得把握住。
我坐在牀上,猶豫一下,還是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髮。王曉雨像是受驚的小貓,往角落裡又縮了縮,我儘量柔着聲音說:“王曉雨,我是樑超的朋友。我們這次來是幫助你的。你是不是遇到什麼麻煩?”
王曉雨擦擦眼淚,擡起頭看看,低聲說:“你們不該來。”
我和樑憋五面面相覷,覺得這裡有事。
王曉雨用驚恐神秘的語調,壓低聲音,口吻非常認真:“今晚黑白無常會來收我的魂!”
我聽得發冷,又有些啼笑皆非,這姑娘不會真的腦子有病吧。
“你藏在櫃子裡就能躲過去?”樑憋五沒有笑,反而很嚴肅地說。
王曉雨爬起來,掀開衣櫃,只見在櫃門處貼了兩張黃色的符。她說:“這是大仙給我的符,說我今天有生命之憂,會有陰間鬼差來鎖魂。必須這裡躲過一晚上,不能和任何人接觸。”
“到底怎麼回事?你詳細說說,說不定我們能幫你。”樑憋五說。
話音剛落,只聽一陣刺耳的鈴聲突然響起。我本來就緊張,神經繃得緊緊的,鈴聲這麼一響,心臟猛地抽了一下。王曉雨臉色變了,她顫着聲道:“啊,十二點了!它們要來了!黑白無常要來了!”說着,非常神經質地站起來,就要往櫃子裡爬。
樑憋五沒有阻止她的行爲,他眼神有些發冷,左右看了看,低聲說:“劉洋,你相信有黑白無常嗎?”
我沒有回答。我是見識過陰間的,相信有這麼個空間存在。但是陰間裡有沒有黑白無常,這個就不好說了。
此時黑森森屋子裡,氣氛十分壓抑,陰冷空氣在慢慢飄蕩,我還真有點滲得慌。
樑憋五讓我在這守着王曉雨,他到另一個房間看了一圈,時間不長走回來搖搖頭:“沒什麼反常的。”
我敲敲櫃子:“王曉雨出來吧,沒事。現在屋子裡兩個大男人,陽氣多足,就算有黑白無常也靠不近你。”
王曉雨推開櫃門,僅露出腦袋的上半截,兩隻眼睛從櫃門後面的縫隙透出來,十分警覺四下裡掃視一圈。我拍拍櫃門:“出來吧,沒事。”
櫃門縫隙越開越大,王曉雨看來已經安定不少,雖然害怕,但至少有我和樑憋五在,有了主心骨。慢慢掀開一大半,她上半截身子露出來。
就在這時,變故突生,王曉雨跪在櫃子裡,一隻手撐着櫃門,一隻手指着我和樑憋五,俏麗臉上露出吃驚至極的神情,眼神裡充滿了恐懼,身子不住地發抖。那種驚駭的表情把我們都給嚇住了。
雖然不知道她看到了什麼,但被她這種恐怖反常的舉動所感染,我也有點發毛,後脊背寒毛直豎。
她磕磕巴巴:“你,你們……”
樑憋五上前一步:“怎麼了?!”
“你們就是,黑白無常!”說完這句話,女孩面色蒼白,居然眼睛一翻,整個人暈死過去。她一暈進櫃子,櫃門少了支撐,立時關合,“啪”一聲關得緊緊的。
樑憋五一個箭步走上前,雙手抓住櫃門往上掀,可怎麼也掀不開。他深吸一口氣,能看出有些緊張:“不好,櫃子在裡面卡上了。”
我有點發蒙:“那怎麼辦?”
“她暈在櫃子裡,如果櫃門打不開,非憋死在裡面不可。”
讓他這麼一說,我意識到了這件事的危險性,趕緊過去幫忙。這櫃門也不知怎麼,就是打不開,咬合非常緊。我和樑憋五費了牛勁,可就是嚴絲合縫,打不開。
樑憋五拉着我竄出房間,到鄰屋一頓翻找,所有抽屜都抽到地上,零零碎碎東西灑了一地。女孩住的房間,根本找不到趁手的工具,連把鉗子都沒有。樑憋五急的頭上冒汗,我哆哆嗦嗦摸出手機想報警。他摁住我的手,搖搖頭,一字一頓道:“不能報案!”
“爲什麼?她快要憋死了。”我厲聲質問。
樑憋五道:“馬主任現在勢力已經滲透到公檢法。如果被他知道我在和王曉雨打交道,事情就麻煩了!我現在還不想打草驚蛇。”
我急得跺腳:“那你說怎麼辦?”這是活生生一條人命。就這麼死在面前,我能難受內疚一輩子。
樑憋五來到陽臺前,拽拽門,上的鎖。他也不管那一套,飛出一腳,“哐”一聲直接把陽臺大門踹開,鎖都踹折了。
來到陽臺,他使勁翻找,終於在角落裡找出一把已經生鏽的破錘子。
我和他趕緊跑回小屋,樑憋五抄着錘子對着櫃門就是一頓狂砸。他力氣極大,這時又發了狠勁,一錘子下去就砸得木屑橫飛,不多時砸出個小洞。我長舒一口氣,好賴能讓空氣流通了。
樑憋五一下一下砸着,等砸出一個臉盆大小的洞,他把錘子一扔,雙手把住破碎的茬口,生生往下撕。
我目瞪口呆,他太牛逼,兩隻手趕上老虎鉗了。不多時,牀上地上撕下一堆木屑,口子也越來越大,我們終於看到櫃子裡蜷縮的黑色人影。樑憋五使手一撈,把王曉雨抱出去,急匆匆往外跑。我問他去哪,他沉聲道:“縣醫院。”
我們出門下樓打車,十分鐘之內送到了縣醫院,掛了急診。王曉雨一直昏迷不醒,不過看樣子沒有性命之憂。
樑憋五讓我回家休息,他在醫院守着。我看他這個樣子也不好意思走,給家裡打了電話說明情況。我們兩個大男人就在醫院走廊裡坐了一宿。
第二天早上,我到醫院外面買了早餐。回來時,看到王曉雨已經醒了,掛着點滴,臉色蒼白,躺在病牀上,顯得非常虛弱。我把飯放在牀頭,問她怎麼樣。王曉雨勉強笑笑:“謝謝你們,我聽醫生說了,如果不是你們及時把我送到醫院,我昨天真就危險了。”
樑憋五從廁所出來,甩甩手,拉着凳子坐在牀邊,疑惑地問:“曉雨,你昨夜看見我們爲什麼這麼害怕,還會暈過去?”
王曉雨看看我們,苦笑一聲:“你們的衣服。”
我和樑憋五對視一眼。我穿着是黑棉襖,他穿了一件白風衣,一黑一白,莫不是……她把我們當成了黑白無常?
王曉雨此時情緒已經平穩下來,她靜靜地說:“昨天晚上,映着月光,我突然看到你們兩個好像變了個人。”
“變了個人?”我疑問。
“你們的臉都非常模糊,看不清表情。身上的衣服卻非常扎眼,在月光下,特別像……”她猶豫一下說:“特別像出殯時候扎的紙人。一個黑色,一個白色,你們倆還並排站着。我也不知爲什麼,腦子嗡的就像是炸開,心都快跳出來。那一瞬間暈了過去,醒來就躺在牀上。”
我聽得有些毛骨悚然,和樑憋五面面相覷。他雖然是高人,經歷過很多事,但這樣的事情還是頭一次碰到。
細細一琢磨,就能發現其中確實很怪。王曉雨說,有黑白無常會在午夜左右去鎖魂討命。而我和樑憋五恰恰那個時候出現,而且我們衣服十分應景的一黑一白。更詭異的是,因爲我們的到來,確實讓王曉雨陷入生死危機之中,雖然最後救活了,但也就是一線之間。
我看看樑憋五,心裡說不出什麼滋味,難道這一切是他安排的?細想想,覺得不太可能。不說別的,我身上的黑棉襖吧,也是臨時起意自己決定穿的,和外人無關。再說了,樑憋五還砸櫃救人,他一心想從王曉雨身上知道秘密,不可能做出害人的舉動。
難道?我有點不敢想了。所謂的黑白無常,其實就是勾魂的使者,他們可以是任何人。我和樑憋五難道就是王曉雨的黑白無常?
樑憋五循循善誘,輕聲說:“曉雨,我們知道你現在遇到了很大的麻煩,我們是朋友,是來幫你的。你能不能說說到底是怎麼了?”
王曉雨舔了舔乾裂的嘴脣,眼睛有些失神,沒有說話。沉默片刻,看看我們,忽然問了一個問題:“你們相不相信有死神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