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起身爲進攻一方北地聯軍的神情自若,身處防守一方的路斯坎諸人則感官複雜的多。
尤其是僥倖在峭崖崗於傳奇女矮人的巨錘與精靈女祭司的‘光之箭雨’下逃出昇天的庫思元帥。
鎧下包裹的跟木乃伊似的路斯坎元帥,此刻雙手扶着堅實的城牆,眺望着陳兵城外荒原上的北地聯軍,目光空洞,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自從峭崖崗失守後,整個路斯坎城內就變得風聲鶴唳起來。
能夠提前跑掉的殷實富戶早就乘坐要價高昂的走私船逃向了更北方的冰峰島甚至是世界之脊以北的冰風谷。
普通的平民則是被路斯坎守軍以各種非常規的手段大量徵召爲民兵協防可能來自南方的進攻。
這個污點無疑讓以庫思元帥爲首的非施法者派系遭到了來自奧術兄弟會乃至整個路斯坎上下的龐大壓力與問責。
甚至有施法者公然彈劾庫思元帥極有可能已經受到了南方聯軍的賄賂與收買,暗中倒向了那些北地人。
否則又如何解釋幾乎搬空了整個路斯坎大半個鍊金彈藥庫的峭崖崗協防計劃,爲什麼就連一天都沒爭取下來就宣告失守?
而這個敗軍之將,居然還有臉回來!
而他在臨時軍事法庭議會上聲稱戰敗的理由,竟然是澤蘭迪亞的豺狼人大統領暗中潛入了峭崖崗,並在他們的飯食中摻入了大量的精力藥劑,從而導致整個指揮系統直接陷入崩潰。
這個答案頓時讓軍事法庭議會陷入了匪夷所思的譁然當中。
說起精力藥劑這東西,他們暗中幾乎每個人都用過,同時這個出自幽暗地域卓爾之手的‘增益藥劑’也一度心照不宣的是他們很多人腰間的小金庫來源之一。
可什麼時候聽說過,居然還有人拿這玩意兒來‘投毒’以作爲軍事用途的?!
那一夜,面對衆位兄弟會成員羣情激奮的爭論與指責,這位爲路斯坎戍衛了北方四十餘年,曾經幾度擊退了來自世界之脊獸人侵擾的老元帥,在所有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褪下了自己褲子,露出打了馬賽克後依舊一片模糊慘不忍睹的胯間。
於是原本還吵的不可開交的臨時軍事法庭議會現場,瞬間變得落針可聞。
因爲這位年過六旬的老元帥已經用一種徹底拋去自尊與顏面的剛烈方式,證明了自己陣營的‘純潔’。
傳奇戰士的食量甚至並不比食人魔低多少...
由於短時間內攝入了過量的精力藥劑,又加上接連與霍茲與傳奇女矮人的纏鬥導致的局部血壓過高。
於是我們的庫思元帥...
他...雕爆了...
流下兩行清淚的庫思元帥就這樣顫抖着挺着腰環視着周遭紛紛側目不忍直視的參會人員,像是哀莫大於心死的說道:
“你們這些奧術師...不是自詡追尋求真與論證的關係嗎?
“你們,現在就可以從我的身上提取樣本拿去化驗...
“我真的...沒有說謊...
“這些北地人,他們遠比想象中的還、要、卑、鄙!
“如果你們就抱着這樣的態度去迎接那隻北地聯軍的話...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這場路斯坎成立以來最爲荒唐的軍事審議會就這樣在庫思元帥淒涼而滲人的笑聲中草草結束了。
而一向慣用暴力威懾爲的奧術兄弟會,在面對這樣的重大失利下,竟是一反常態的沒有做出即時的懲罰,而是宣佈庫思元帥官復原職,一切罪責,戰後再議。
許是凡是擁有投票表決權的參會者,多半覺得...這一次的庫思元帥,實在是爲了路斯坎付出了太多...吧。
不過隨着這個荒唐的戰敗傳遍路斯坎,庫思元帥的風評依舊不可避免的悲劇了起來。
什麼‘無後戰將’、‘路斯坎的雕爆元帥’、‘血染半襟的庫思’什麼的。
人們只能明顯的看到,自那一夜後,庫思元帥明顯滄桑了很多。
乃至於此刻站在城頭上的元帥,看上去頗有些蕭瑟。
“他們只有三萬人左右,大部分還是騎兵,理論上應該不具備攻城的條件纔是。”
東塔之主裡瑪多望着城外涇渭分明的北地聯軍蹙眉分析着。
“可別忘了他們還有兩百多臺鋼鐵魔像,那些鋼鐵怪物若是集羣衝鋒過來,我們的城牆只怕都是個擺設。”另一名路斯坎元帥巴拉姆頓時反駁。
“但他們的致命缺點同樣明顯,我已經讓法師們提前記憶了化石爲泥術,可以很好的剋制他們的衝鋒。所以放心吧,他們不會輕易攻城的,他們的根本目的,不過是圍困我們路斯坎,以逼迫會長從月影島撤軍回援纔對,只要我們在接下來的對峙襲擾中不給對方機會就行了。”
東塔之主裡瑪多似乎頗爲自信的分析着,然後還極爲親和的徵詢了一下庫思元帥的意見:
“庫思,你怎麼看?”
“他們...已經打過來了。”
庫思神情有些惘然的望着天。
“哈?”
無論是東塔之主裡瑪多還是其他人,聽到庫思這番話俱是有些懵。
對方明明還沒動啊!這傢伙該不會是因爲小頭麼得了,導致最近大頭也不太好使吧?
“快看天上,獅...獅鷲...好多的獅鷲!”
箭塔上的弓箭手惶恐的發出示警道。
“糟了!我們的情報有誤,北地哪來這麼多的獅鷲騎士。”東塔之主裡瑪多頓時凝重道。
如此大規模來自空中的襲擊,活了這麼多年的他也是第一次見到。
很快的,這些彷彿從雲端而來獅鷲就臨近了城邦上空,開始了俯衝。
“弓箭手,45度角拋射!”
“施法者小隊,塑能法術準備!”
此起彼伏的命令聲一層層傳遞下去。
可就在此時,庫思突然發出一聲焦急的示警:
“該死的!這羣卑鄙的北地人!裡瑪多!讓你的人攔截那些黑色罐子!鍊金炸藥!那些是鍊金炸藥啊!”
他沒有說那是他們路斯坎的鍊金炸藥,否則這些法師們怕是會當即氣的腦溢血,爆頭而亡...
但若是任由這些鍊金炸藥扔到城頭上的話,可就全完了!
庫思的眼神兒明顯不太好,都等獅鷲羣臨近城頭開始進攻時才發覺被那些怪物爪子上拽的罐子有些熟悉。
等他這句示警完,那些面對襲來箭雨怡然不懼的獅鷲用喙叼住已經無力上行的箭矢極爲輕佻蔑視的咬斷,然後就開始在背上騎士們的指揮下開始朝着城頭精準投擲,在半空發出‘丟丟丟’的聲音。
那是因爲的其中有一部分鍊金炸藥本身就是霍茲他們從澤蘭迪亞帶來的,這些‘空投炸彈’看起來與路斯坎那些相對原始的黑罐子挺像,但尾部卻是有個風翅的裝置,那是引信的一部分,風翅轉過一定圈數它就會自主爆炸。
驟然聽到這聲示警,一幫路斯坎施法者們險些氣的吐血,心道這麼重要的事情你特麼倒是早說啊!
但即便腦門兒上的大動脈在高壓下股東作響,手下卻是絲毫不含糊,冒着施法反噬的風險紛紛取消了原本的法術,轉而用‘灼熱射線’、‘火球術’開始狙擊來自上空的鍊金炸藥。
許是菲舍他們也是第一次搞空襲,沒什麼經驗,又謹記李維空襲儘量不要波及平民區的原則,一股腦兒的往城牆上傾瀉,投彈密度相對高了一些。
這也讓路斯坎的‘防禦法術阻擊’取得了卓越的成效。
一時間,路斯坎的城頭焰火與黑色塵煙密佈,如若奔雷陣陣轟鳴。
而且路斯坎人很快就發現這些鍊金炸藥在與火球反應後的威力比他們預想中的要小的多...
就像是受潮了一樣。
因此即便是有零散沒能攔截到的黑色罐子落在城頭上爆開,就沒有產生致命的威力,至少沒有對女牆的結構產生破壞性的影響。
這讓達成首功的路斯坎法師們不由振奮非常,心中滿是自豪:
戰場上真正左右局勢的,還是要靠他們施法者啊。
只是眼角的笑意纔剛剛綻開就有一縷黑煙自面前飄過...笑意當場僵住。
“噢天吶!這...這是什麼味道...”
臉色更是止不住的漲紅髮綠,然後止不住的狂嘔。
那種噁心的味道,就像是窖藏了好幾天充分發酵過的屎尿混合體,足以令人原地升上天國...
“啊...頭好暈...
“坎帕斯在上!這羣卑鄙的北地人...
“他們居然還在屎裡下毒!嘔...”
一時間,整個女牆上都是烏煙瘴氣,一羣原本在轟炸下並沒有受到太大重創的守軍卻是吐得稀里嘩啦。
有法師想要開口唸咒施法,可連續開口不小心吸了幾口氣進去,當即就兩眼一翻,倒地暈厥不起,渾身抽搐,看樣子多半是施法失敗導致反噬了。
有些民兵更是當場不堪的捂着口鼻順着臺階一路翻滾下去,若是平時,這樣臨陣逃脫的行爲,八成兒會被督戰騎士當場砍了腦袋。
只是此時那些督戰騎士自己都自顧不暇,若不是爲了家族的榮譽,怕是也都跟着一頭逃出這個惡臭沖天的鬼地方了。
“桑迪壓狗!(快速施法咒語)”
伴隨着一聲充滿憤恨的吶喊聲,空中肆意飄蕩的惡臭厭惡當即像是停滯了一瞬,然後就被一股狂暴的風吹散了出去。
許是狂怒之下沒能掌握好尺度,風大了一些,於是不少被臨時徵召來的民兵都被吹成了滾地葫蘆,甚至還有不少依在女牆邊的路斯坎守軍直接失足哀嚎着跌落城下。
只不過狂風即便捲走了那令人窒息的騷臭的黑霧,城牆之上依舊一片狼藉,仍然殘留着陣陣來自豺狼人們屎尿的芬芳。
好不容易狂咳不止的扶牆而起,口中的污穢之語還沒來得及噴吐而出,他們就不可抑制的張開了嘴,呆呆的望着自地平線上不知何時冒出的兩百餘‘巨人’...
城外空曠的荒野上,就看到兩百餘臺鋼鐵魔像披着褐色的防塵帆布踏着殘陽的斜影緩緩行來。
就如同身着褐色的披風大襖,自遠古史詩神話中緩緩踏出的泰坦巨人軍團。
就在他們陷入混亂期間,這些鋼鐵魔像儼然已經侵入了雙方的施法範圍,呈一個半弧型站定,然後單膝跪地,右臂齊齊三十五度太高,臂膀上彈射出一臺樣式奇怪的四孔滾筒型器械,噠噠噠噠噠的緩緩轉動起來,發出清脆的鏈條與齒輪的碰撞聲。
炮管的盡頭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散逸出威脅的赤紅光芒!
“糟了!立刻啓動迷鎖防護火焰結界!快!!!”
幾乎就在東塔之主的話語落地,那些鋼鐵魔像臂上的多重金屬管膛的前方就突然爆發出刺眼的光和熱,無以計數類似灼熱射線的法術光流就如暴風雨般被拋灑出去,在天空留下一道道焦灼的軌跡。
城頭上的路斯坎軍望着眼前宛如末日黃昏的烈焰火雨,無不是面色慘白。
就在他們以爲自己要死無全屍時,一層魔法防護力場自城牆上升騰而起。
那場面,就像是用一把滿天星的煙花去呲水盆上的肥皂泡,美輪美奐,卻又危險至極。
僅僅是薩博特加特林狂亂噴吐的這兩分鐘內,路斯坎的迷鎖防護火焰結界就被炙烤的幾度置換顏色,城頭上的魔法塔接連爆炸了好幾座,那是迷鎖魔力供應節點過載的徵兆。
啵。
也不知堅持了多久,就像是一道無聲的破碎,那層迷鎖的肥皂泡炸了。
就見重新恢復視覺的路斯坎城頭上,到處都是焦灼的煙火和身上着火不斷打滾的路斯坎戰士,女牆的不少地方更像是淋上了滾燙的熱油般迅速消融,露出斑駁不成型的牆體結構。
但還沒等目瞪口呆的銀月騎士們露出喜色,前方的鋼鐵魔像軍團也陸續傳來咔咔咔的空響聲。
儼然發紅冒煙比人還高上一截的加特林金屬管與備用單鏈重重的砸落,徑直嵌入荒原上。
法術彈鏈耗盡了。
“拔劍!澤蘭迪亞魔像軍團!隨我衝鋒!”
戰場上忽然響起一個有些陌生的聲音。
然後這些將遠程火力揮霍一空的鋼鐵魔像們,如同沉默的巨人,紛紛自背上拔出宛如鋼鐵原胚的巨劍,開始邁着轟鳴的腳步,追隨着那臺在夕陽下光彩奪目的金剛石魔像,正式發起了對路斯坎的攻城之戰。
菲舍也當即與傑羅騎士長對視一眼:
“是時候了!所有人,以鋼鐵魔像爲掩體!衝鋒!”
“爲了澤蘭迪亞!!!”
十個戰團的龍眷騎士應聲如雷。
“...爲...爲了銀月聯邦!”
一幫躺了一路還沒能從剛剛那跨越時代的可怕武力洗禮中晃過神來的銀月騎士們,後知後覺的跟着喊了一句。
路斯坎城頭上。
別人可能還不知道那個聲音是誰,但曾經跟對方共事多年的東塔之主裡瑪多卻是不可置信的瞪大了雙眼,然後盯着那臺一馬當先朝着城門衝來的金剛石魔像咬牙切齒道:
“原來是你...
“布、拉、斯、卡!
“你這個路斯坎的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