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情一眼摯愛萬年,幾度輪迴戀戀不滅,把歲月鋪成紅毯,見證我們的極限……”
在小白響徹客堂的歌聲中,狗蛋打開紅色窗戶,推開鮮紅色木門。
又是嶄新的一天,開門迎客做生意啦!
在他眼裡,老闆娘是個怪異的存在,與衆不同的酒肆造型,口味清奇的青梅酒,最近更是讓人難以琢磨——她逼着廚子做甜點。
儘管,狗蛋和廚子根本不懂“甜點”是什麼東西。
老闆娘把山裡摘來的野莓子,浸泡在甘蔗汁中,一天之後,野莓子一改原先酸澀口味,變得甜蜜。她專程去鎮子上購買一大批從遙遠江西販運過來的白瓷小碗。
擺盤的時候更是精雕細琢,每個白瓷小碗裡放上是個野莓子,還得搭配一片嫩綠嬌小的桑葉。
廚子滿臉疑惑的問:“桑葉也吃?”
她滿意的拍拍手說:“不,桑葉是點綴。”
“有啥寓意?”
“單純好看。”她時近時遠的觀賞着自己的作品,然後對狗蛋說:“今天力薦這道菜。”
狗蛋爲難的問:“推薦給誰?那些抗包包的?還是賣腳力的?還不夠他們塞牙呢!”
她一拍狗蛋的腦袋說:“笨!你得推薦給那些喜歡附庸風雅的文生公子!”
“哦。”狗蛋低低的嘟囔道:“即使附庸風雅,也不至於連個莓子都沒見過吧?”
“我要是再聽到你抱怨,就罰你明天去給我摘莓子!聽到沒有!”小白作勢要去揪狗蛋的耳朵。吃虧吃多了的狗蛋一貓腰,從她高高舉起的手下躲了過去。
廚子不屑的撇撇嘴,不再搭話,收拾好竈臺,準備一天所需的食材。
果然不出狗蛋所料,願意爲這種野莓子買單的客人少之又少。甚至有人諷刺的問:“怎麼,你們老闆娘現在都開始拿這種東西賺錢了?想錢想瘋了吧!”
一天的營業結束後,小白無奈的搖搖頭,將這些野莓子全部抱進自己房裡。
狗蛋勸道:“老闆娘,倒了吧!別吃壞了。”
她擺擺手,一臉疲倦的說:“去睡吧,別管我。”
門外有人敲門。
狗蛋撓頭問:“誰啊?把咱這兒當成酒店了吧?”
“去看看,若是吃飯的就給做點。”
狗蛋回頭看一眼黑漆漆的店堂,面露難色。
小白狠狠瞪一眼狗蛋,罵道:“一個血氣方剛的大小子,怕什麼怕!快點去。”
等狗蛋去開門,小白慢悠悠的準備回去吃自己的野莓子,她也不懂爲什麼這麼好看又好吃的東西,放在古代竟無人問津?
還沒來得及下一步的自憐自艾,狗蛋驚懼的喊聲就響徹了整個後院。
“我去!大晚上的見鬼了嗎?”小白撩起裙子,就向店門口奔去。邊跑邊在心裡咒罵那個說書的堂先生,他在這裡寄宿三天,每天晚上給狗蛋講鬼故事,嚇得狗蛋半夜三更尖叫。現在堂先生走了,卻給狗蛋留下不淺的後遺症。
衝到客堂大門口,只見狗蛋手中的燭臺被扔在一旁的地上,瑩瑩閃爍的燭光裡顯出一個人。
一個黑影,帶着碩大的帽子,站在門口。
藉着微弱的燭光,小白湊近看着來人的臉。
緊接着,她也嚇出一身冷汗,和狗蛋一樣,倒在地上。
閃跳的燭光裡出現的人,正是那天說要來算賬的鶴蘭友。他的馬在店外打着響鼻,而他卻一言不發,像是看傻子一樣看着癱軟在地的兩人。
“行了,起來吧。我趕路乏了,想在這裡歇腳。”
“哦哦哦,好好好!狗蛋,快點起來,給大官人倒酒。”
鶴蘭友一步跨進店內,指着懸掛在櫃檯前的招牌菜說:“再來兩盤菜,墊墊腹中饑荒。”
小白從地上站起來,拍拍屁股上的塵土,無奈的攤攤手說:“酒管夠,可這招牌菜……”
鶴蘭友冷冷的問:“有什麼問題嗎?”
就算是在燭光中,小白還是從他的眼神裡看出絲絲寒意。她立馬改口說:“這招牌菜,馬上就上桌。”
男人冷淡的嗯了一聲,便背對着小白在桌前坐下。
小白給狗蛋遞個顏色,他便腳底抹油,跑了。
客堂漆黑。
她把燭臺擺在鶴蘭友的桌上,然後爲他斟上一杯青梅酒,討好似的客套道:“官爺這是辦完差事了?”
鶴蘭友不回答,只是瞪着眼睛看着小白。
小白立馬收聲,在嘴上比劃一個閉嘴的動作,轉身走向後堂。
她沒有發覺,在自己轉身的片刻,鶴蘭友的微微轉頭,追隨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後堂。
廚子一臉不情願的被狗蛋叫起來,罵罵咧咧的圍上圍裙,來到竈臺邊生火、切菜。
小白一撩門簾走了進來,噘着嘴嘟嘟囔囔的罵道:“什麼人啊!以爲自己是撲克牌啊!真是的!”
狗蛋哭喪着臉說:“還能是什麼人啊!是個大爺唄!還得給他餵馬去。”
小白眼珠一轉,拍拍廚子說:“來,把圍裙給我,我來做。”
廚子不屑的看她一眼問:“你,會做嗎?”
“會做不會做,就都是它了。你把菜洗好後,就去休息。這個撲克臉的飯菜,我包了。”
“老闆娘不是我說,雖然這是你的生意,但是砸了招牌可不是什麼好事。”
“你不用管,我心裡有數。”小白搶下廚子手中捏着的圍裙,然後揮揮手趕走了他。
“小二!”鶴蘭友撩開廚房的小簾,探頭進來。
濃煙滾滾而出,撲了鶴蘭友一臉。他被嗆的連連後退,擡起手肘掩住口鼻。
濃煙中又衝出一個人,是滿臉污漬的小白。
她拼命的咳嗽,彷彿連肺管子都要咳出來。
“你在幹嘛!”鶴蘭友質問道。
“給你做菜。”
他皺着眉問:“你這是做菜?這……”
“怎麼啦?我只是沒有掌握好火而已。”小白還在強詞奪理。
“你這做出來的飯菜能吃嗎?”
“誰說不能吃了?”
一股焦炭味竄入鶴蘭友敏感的鼻腔。他只感覺腦袋嗡的一聲,這飯菜吃完估計要中毒而亡。
“啥味呀?天啊!廚房走水了?”廚子和狗蛋驚慌的跑過來查看。
濃煙從廚房裡滾滾而出,門外站着的老闆娘小白一身狼狽。
廚子吃驚的看着她問:“你這是咋啦?”
“那個竈眼堵了吧?”小白邊咳邊回答。
“我自己去看吧,別明天用不了了。”說完,廚子急忙掩住口鼻,鑽進廚房。
狗蛋小心翼翼的看着老闆娘,不敢說話。
鶴蘭友嘆口氣,眼神中流露出對這位極不靠譜的老闆娘,深深的無奈。他轉頭對狗蛋吩咐道:“小二,餵馬時給些精細的草料,莫要傷了馬胃。人吃不飽無所謂,馬可不行。”
因爲鶴蘭友強大的氣場讓狗蛋覺得分外壓抑,在得到指令後,立刻如獲大赦,飛奔着跑了。
小白用手抹了抹臉,問:“你餓壞了吧?我那裡有些甜點,來吃點吧。”
在鶴蘭友懷疑的目光中,兩人一前一後走到小白的房門口。
到了門口,鶴蘭友略一頓步,沉吟片刻說:“你給我端出來吧。堂堂男子怎可進入女子閨房?”
小白撇撇嘴,心裡暗罵道:真是個老頑固,叫你進房間是幫我消滅那些吃不完的甜點的,你以爲還能有什麼事情發生嗎?
不過,鑑於自己是個生意人,依舊保持着臉上的笑意說:“身正不怕影子斜,官爺在想什麼啊,咱們之間會發生什麼嗎?”
鶴蘭友有些窘迫的撓撓鬢角。
“快請進來吧。官爺要是擔心我對你做什麼不軌之事,儘管開着門就好了。”
小白招呼鶴蘭友進入正堂。
房間裡燭光明媚,藉着燭光,他注意到房間內陳設複雜,各式各樣的擺件、物品,隨意的堆放着,毫無美感。更爲惹眼的是依牆放着三個樟木櫃,誰知道里面藏着什麼。
他不覺倒吸一口涼氣。
唯一讓人覺得舒適的是房間裡不知何處,竟隱約飄來一股香甜之氣。
小白輕輕掀開覆蓋在甜點上的白紗,二十碗甜津津的野莓子出現在他面前。
他指着桌子上的野莓子驚訝的問:“就這?”
“官爺,你以爲這只是普普通通的野莓子嗎?不,你錯了。這是由甘蔗汁浸泡而成的野莓子,既有莓子的酸澀,又覆蓋甘蔗的香甜,入口一咬,酸酸甜甜賽初戀。”
“哼!正所謂無奸不商。這種東西也敢拿出來充飢?”鶴蘭友一臉鄙夷。
小白不慌不忙的從碗裡捏出一個莓子遞到他面前說:“別急啊,官爺嘗完後再說。”
她輕輕踮着腳尖,將莓子送到鶴蘭友嘴邊,朱脣輕啓,溫柔的說了句:“啊,張嘴。”
鶴蘭友在曖昧的燭光裡看到她的雙眸,有一瞬間的走神。
等到回過神來之時,他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吃下三顆野莓子。
小白笑意盈盈的問道:“怎麼樣?味道不錯吧。吃吧,這一桌子都給你,不許浪費哦。我去看看廚子有沒有做好飯菜。”說完,她一扭身走了出去。
突然想起什麼的鶴蘭友大聲喝問道:“你剛纔洗手了沒有?”
許久不見小白進來,鶴蘭友實在飢餓。今天一天,他趕了百里的路而來。
昨日他與弟兄們終於辦完差事,其他人想多在秦城留一天,敘敘舊友。而他不知爲何,內心焦慮,急切的趕回金城。直到途經此地,藉着明朗的月光下,看到這座白色小房子,才知道自己想要找的是什麼。
廚房裡的燭光還亮着,不知飯菜幾時才能送來,算了,將就着吃些野莓子吧。配着青梅酒,這些莓子竟越吃越好吃。
吃完送來的飯菜後,天色已經徹底黑了。
踱步到馬廄,馬匹吃飽喝足,倦的閉上眼睛。
有個聲音在他背後響起:“不如就在這裡住一晚吧。明早再走。”
回過頭,還是小白。
她臉上的油漬還沒有清理,像個夜叉似的站在他背後。只是聲音略帶溫柔。
“你就不怕我找你算賬?”
小白無所謂的聳聳肩說:“我犯的錯,我來承擔,這也沒什麼問題。不過就算是要算賬,也等明天吧。今天我累了。”說着,還不忘張大嘴巴,打了個懶散的哈欠。
鶴蘭友無奈的笑笑。
而對面夜叉似的小白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樣激動的喊道:“哇塞!原來你會笑啊!我還以爲你是個冷麪神呢。”
他立馬恢復到那張冷冰冰的撲克臉,指着小白那張臉說:“你要不要先去洗把臉?”
“啊?天吶!我都忘記了。算了,我先安頓你住下後再去吧。”
說完,她帶着鶴蘭友走到後院一間閒置的客房,推開門,印入眼簾的就是幾個高大的樟木櫃,杵在地上。
小白笑着說:“這裡有炕,你湊合一晚上。被褥等下讓狗蛋給你送過來。”
“我從剛剛就想問,你怎麼這麼多樟木櫃子啊?到底有什麼用?”
小白噗嗤一樂,眨眨眼,神秘兮兮的說:“保密!”
鶴蘭友也不再盤問,識趣的閉了嘴。
反倒是小白有點疑惑的問:“怎麼你一個人來了?你那班兄弟呢?”
“哦,他們還沒有回來,在秦城喝酒呢。”
“那你一個人回來這麼早幹嘛呀?”
鶴蘭友略帶尷尬的住了嘴。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總得找個像樣的理由,總不能說是因爲迫不及待的想要來到這裡吧。
見鶴蘭友遲遲不回答,小白意識到自己多話了,立馬轉移話題說:“算了,不想說就不強迫你了。不過,今天還是要感謝你。”
“謝我什麼?”
“幫我吃完了那些野莓子啊。”
鶴蘭友在燭光中疑惑的看着她。她狡黠的笑笑說:“推銷一整天,也沒人肯賞臉,幸好你吃完了,不然到明天就壞了。”
“你……”
“官爺,你別發怒哦。酒菜這些全免,就當交個朋友吧。”
鶴蘭友假裝沒有看到她伸過來的手,而是掠過她的身側走到炕邊。
小白心裡咒罵了句:冷麪神。
離開前,她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問了句:“你,該不是因爲相見我纔來的吧?”
鶴蘭友一下子從炕上坐起來,直盯盯的看着門口的小白。
她的臉一下子就飛起兩團紅暈。
房間逼仄,她低下頭聽見他的腳步聲步步逼近。懷中像是踹了只不安分的兔子般,跳的越發激動。
直到他停在她面前,低聲問了句:“敢問,茅房在哪?我好像吃壞肚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