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樂南坐了下來, 拍去身上的水珠,說道:“風水的方位有二十四個,我們稱之爲二十四山。朝南向有丙, 丁, 午三山, 每一山九星飛伏都不同。一般來說, 房屋的朝向最好是南北朝向。無論朝南朝北, 都不會出現什麼大問題。只是如果是正南朝向,那麼即向午,住在裡面的人會比較容易吵架。坐北朝南, 就是權貴者之居所,旺權。”
蘇樂南說得頭頭是道, 林鬼白似懂非懂。林茯神也坐了下來, 摸着溼透的衣服說:“你的意思不就是說這些房屋都是反其道而行, 自敗風水,自招禍根嘛。衣服都溼透了, 肚子又餓,我們還要再聊嗎?我想換衣服馬上去休息,明天一大早要趕快離開這裡。”
“姐,你是有感覺到什麼嗎?”進了屋子這麼久,卻只有三人的氣息, 而桌上那盞油燈看起來已經亮着有一段時間了, 實在詭異。
“陰氣, 很重的陰氣。”林茯神表情肅穆道。
林鬼白聽到林茯神這樣說, 又結合之前她那個反常的舉動, 察覺出事情不大好辦:“你剛纔在看什麼?和陰氣有關嗎?”
“不知道。只是能感覺到,卻又不知道在哪裡。我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所以, 我們早些休息,天亮就離開。”
“也許和這些房屋格局還有年代有關係,陰氣聚集在這裡也很正常。”蘇樂南插口道。
語畢,三人陷進一片寂靜之中。外面的雨依舊有增無減,隔着屋子,也能聽到雨水打在建築上的響聲。
忽然,從裡屋傳來一陣腳步聲,三人登時嚇了一跳。皆全神貫注地盯向同一個地方,心裡惴惴不安。
不一會兒,一個穿着棉質衣裙的五旬老人提着盞小油燈從裡屋那頭出現在三人面前。油燈下,她的頭髮已經花白,整個身子都瘦得只剩皮包骨。顴骨明顯突出,一雙眼睛更是說不出的奇怪,瞳孔一直處於放大狀態,卻又顯得很有神。
她看到三人,頗爲吃驚地開口問道:“你們是誰,爲什麼在我家?”
蘇樂南揚起一張友善而討好的笑臉,說:“阿姨,不好意思。我們是路過的旅人,想找個地方躲雨,順便借宿一晚。我們敲了很多次門,但是沒人應,所以我們纔不請自入。”
五旬老人表情奇怪地想了想,便呵呵笑起來:“是這樣啊。我們在睡覺,聽到有響聲纔出來看情況。唉,這雨不知道會下多久,你們要沒地方去就留在這裡過夜好了。”
她的話剛說完,林茯神的肚子就不合時宜的咕嚕叫起來。她瞧了眼林茯神,又說:“肚子餓了?我去煮點東西給你們吃。樓上有兩間房子,不嫌棄的話就用吧。我姓張,村裡人都叫我四嬸,你們要有什麼事就叫我。”
說完,她就提着油燈轉身到裡面的廚房煮東西。
看到有活人出現在自己的面前,蘇樂南和林鬼白不安的疑慮也消除了。可能是大雨的緣故,也可能是這村子氣氛的緣故,才讓他們產生這村子沒人居住的錯覺。
“還好有活人。”蘇樂南鬆了口氣,就把隨身帶的行李丟給林鬼白和林茯神:“現在安心下來就趕快換掉身上的溼衣服,免得感冒了。”
“蘇樂南,你是白癡嗎?衣服不是在進來時就應該給我們換掉嗎?”林茯神沒好氣地罵道,然後接過行李穿過圓桌,繞到一邊的木梯往樓上走。
蘇樂南聳聳肩,輕鬆道:“不是不知道你可以換衣服的地方嗎?莫非你要當着兩個男人的面脫衣服不成?你弟就不說了,難道你也想讓我看?”
“呸,鬼才給你看。”林茯神走到半路,聽到蘇樂南不正經的調侃,她朝他吐了一口唾沫星子,毫不留情地罵道。
蘇樂南卻以此爲樂,“反正也是遲早的事。”
林鬼白已經習慣了兩人日常的對嘴,安靜地退到一個角落裡換衣服。其間還拿出手機看時間,正好是晚上八點正。通訊信號一格都沒有,嘗試着打出電話果然是打不通的狀態。沒辦法了,只能依林茯神的安排。
等他們三個人換好衣服之後,張四嬸也煮了一桌子的菜給他們充飢。正是飢腸轆轆,三人聞着菜香,都不覺地流口水,肚子更是打鼓般響個不停。然而當三人圍坐在圓桌邊,拿起筷子時,卻傻了眼。
擺在桌上的飯菜全都是些煮熟的蟲子。有蝸牛,蟑螂,肉蛆,蝗蟲,龍蝨等等……這些東西怎麼下得了筷子夾纔好?
別說下筷子夾,林鬼白看到後肚子頓時飽得快反胃了。
見三個人面露難色地定在那裡,張四嬸看着滿桌的菜,問:“怎麼不吃,不合胃口嗎?”
蘇樂南和林鬼白彼此尷尬地對視一眼,很快達成了共識,異口同聲道:“沒有的事。”——這村子也許就是把蟲子當作飯桌上的美味佳餚,總不能拂人美意。況且入鄉總得隨俗,他們就算硬着頭皮也要吃下去。
比起兩個大男人的扭捏,林茯神卻心大得很,已經若無其事地夾起蟲子吃了。還吃得津津有味,不停的誇讚好吃。
他們要再猶豫,豈不是連個女人都不如?不管是爲爭一口氣還是遵從鄉俗,他們很快就動起筷子來。
雖然外表實在教人難以接受,但實際嘗過之後,卻又顛覆了二人的認知。看着噁心是噁心,味道倒真的是不錯。
三個人吃過飯後,張四嬸便提着油燈到屋門外看情況。回來後滿臉愁容的對三人說:“這雨一時半會停不下,明天還不知道會不會繼續。對了,怎麼稱呼你們?”
“我叫蘇樂南,這兩位是林鬼白,林茯神。四嬸,這家裡只有你一個人嗎?還有能問一下這村子怎麼那麼安靜,大家都很早睡嗎?”
“家裡還有我老伴。是啊,大家都是同一個時間睡的。你們三個人也不要到處亂跑,我們村子規矩很多,小心別冒犯了。不然,可要大禍臨頭。”
雖說沒有看到張四嬸的老伴,但他多半是睡着了而已。幾人都抱着這樣的想法而不再過問關於她老伴的事情。
林茯神有些犯困,聽到她的話,勉強提起精神來問:“都有哪些規矩?”
“比如不要弄滅人家屋門前那盞燈,晚上不要到井裡打水,還有送葬的時候不能哭。”
“送葬還不許哭?”
“對,要一直笑,直到下葬結束。最重要的一條,就是不能傷害村頭那棵槐樹。”
“我們知道了,謝謝你提醒。四嬸,這個村子爲什麼叫封村?我看你們房屋的風水格局不大好,是不是有什麼原因纔要建成這樣?”
林茯神伸手悄悄握住蘇樂南的手腕,用力捏住。蘇樂南吃痛皺眉,不明所以地回望林茯神。
林茯神的眼神很明顯是在責備他。他一時想不起自己是有做過什麼事讓她要這樣“暴力”相對。林鬼白在一旁用眼神往張四嬸那裡示意,他才明白過來。
張四嬸的臉在燈光下越發顯得詭異,那雙眼睛映出的火光跳躍,像是懸在半空的一對鬼火。她的臉真是瘦得沒有一絲脂肪,看起來就像是一具乾屍那樣。特別是此時的神色;僵硬,鐵青,還帶着幾分嫌惡和凝重,更加令人毛髮直豎,不寒而顫。
靜默良久,蘇樂南才恍然自己是不是問了不該問的問題,打算賠禮道歉時就聽到張四嬸略顯嘶啞的聲音:“沒什麼意思,是祖上傳下來的名字。據說我們先祖曾是皇宮裡的奴才,後來因戰亂從宮裡逃了出來,跋山涉水找到這個地方建起村子。爲了躲避戰亂,就讓村裡人與外面的世界完全隔絕,所以才叫封村。我不懂什麼風水格局,不明白你說的是什麼意思。”
蘇樂南理虧,不好再多問。而聽張四嬸這麼一番話,幾人倒能理解爲什麼這裡人煙稀少,不通電只點油燈的原因了。
幾人又聊了一會兒無關緊要的事就各自回去休息。蘇樂南和林鬼白同一個房間,林茯神自己一個房間。
經過這場大雨,三人早已疲倦不堪,一躺上牀很快就睡了過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卻見張四嬸提着油燈,步伐緩慢地進到他們房間裡,走到他們的牀頭旁停下。她擡起油燈靠近他們的臉,沉默地盯着看了一會兒,便嘆息般搖搖頭,又轉身離開了。
睡到半夜,林鬼白被一陣窸窣的聲音吵醒。聲音不大卻讓人聽着很心煩,於是他起身打算去查看。剛好他睡的牀對面就有一扇大窗戶,推開就能看到外面。
外面的雨勢仍是下得很猛烈,但那個聲音卻比雨聲還要大。仔細想想,應該是在屋子傳來的聲音。
不,不僅是屋子裡傳來的聲音,而且就是在他這個房間裡!
林鬼白一下子清醒過來。那個窸窣的聲音沒有因他的清醒來而停止,相反越來越大聲了。他壯着膽子循着聲音找過去,是從他們睡的牀下面發出來的。林鬼白有些緊張地伸手掀開被單,藉着手機的光線望進去——
牀底下居然擺着一口棺材。而聲音就是從棺材裡面傳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