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佳歪着腳站了好一會,淡定的問:“你喜歡吃什麼?”
“土豆絲。”我隨口應了一聲,她說:“家裡沒有土豆,沒有米。”
我拍着腦門猛然想起家裡沒米也沒錢了,小狐狸以前做的幾頓飯不定是從別人家順來的。趙佳轉身回眼一笑,走到屋角破桶邊翻出丟棄在桶裡的文件夾,異常認真的弄乾淨,再次放到了大桌上。
陳皮失神的看着趙佳,撞到我他纔回神,說:“三哥,你比陳球還厲害。”說着,他戀戀不捨的收回了目光。
趙佳的行爲表達着一個意思:是人就要吃飯,要吃飯就有弱點,她準備的文件夾裡有賺米飯的東西,不管我多厲害生存是必須的。
這次她沒有算計什麼,只是告訴我,她只要在我本該走的路上挖個坑,我不跳也得跳,除非我不吃飯,不守靈。
“菩提在懷禪心定,何苦青絲每剃光?”我凝視着趙佳淡定的笑眼,體會着她的淡定,這才發現她的厲害之處。
心定才能淡然,心定是因,淡然是果。淡定的行爲態度已經說明她悟道了,知道她該走什麼樣的路,誰說有道非要是仙佛?與剃不剃頭沒關係。
“老闆,您想太多了。我問您喜歡吃什麼,也就是像談戀愛了解男朋友的喜好,從而拉進彼此的距離罷了。當然,您不是我男朋友,我只是想多瞭解老闆一些,能更好的伺候好老闆做一個合格的保姆。”趙佳低頭指着文件夾微笑着,又說:“關於兩家守靈,我推掉了第一家,主要原因是那家沒有特殊情況發生,當然他家也沒錢。第二家,我簡單暗示了一下價格,三萬,在亡者吞安眠藥自殺前,發生過些許神秘事情。”
我不動聲色的聽着,她下顎微低,神情恭敬的繼續說:“三個月遠前,亡者去外省進貨,他去過很多次也從不暈車,回來的路上突然出現頭暈耳鳴,身上發冷,詭異的是在醫院檢查的結論是非常健康。這事之後再也沒有發生,亡者也沒當回事,直到半個多月前,她老婆晚上回家正巧在路上遠遠的看到他,喊他不答應,在後面追了十幾米遠,他突然又消失了……也就是四天前他再次去進貨,又出現了頭暈耳鳴。”
“晚上十二點前,他回家與在國外讀書的孩子打電話,突然神志不清的坐在地上哭,等過了十二點又恢復了正常,而他根本不記得做過的事情。她老婆琢磨着給他找心理醫生看看,結果在凌晨他偷偷起牀吞了安眠藥。”
趙佳一口氣講完,又說:“推掉第一個單子的理由:沒有特殊情況,親屬正常守靈就成,你沒必要浪費時間。他家窮,浪費時間沒有名也沒有利。事實上社會是有階層的,掌握的資源越多階級越高,錢可以最直觀的表現出來,第二戶人家守靈,好處有三:一,擴展高階層的人脈。二,不管他家是否有事,反正亡者家已經把事情傳的異常神秘了,問題解決了你就可以得名。三,賺錢的同時有着拒絕,用來打造品牌效應,高手必須是神秘的,請不到的才寶貴。”
“面對現在的社會情況都是守靈送魂,你也不能分身,這樣選擇纔是最合理的安排。”趙佳淡淡的總結後,含笑着說:“這只是我的建議,還需要老闆拿主意。”
陳皮聽得一愣一愣的,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趙佳,迷糊的嘀咕:“女子無才便是……便是……德。真浪費了老天給的好身段,躺牀上生娃多好,這麼厲害誰敢要?”
見這小子幸災樂禍的對我擠眉弄眼,我虛踢一腳過去,快速的跑過去掐住趙佳的喉嚨,手上用力,胳膊往上提,她兩手垂直向下,粉拳緊了鬆,鬆了緊,很快秀臉漲的通紅,雙腿本能的蹬了幾下哆嗦了起來。
感覺差不多的時候,我鬆開手,她扶着桌沿劇烈咳嗽,眼淚鼻涕都嗆了出來。我說:“我是老闆,你是保姆不是秘書。守靈的事情你也管,管得太寬了吧?不管你是暗示還是明示,你以保姆的身份站在我家以我的身份給人出參考價格,如果這事裡真有鬼,那就已經結下了因果。辦喪事是和鬼打交道,只有答應和不答應,沒有狗屁的談判。”
“對不起,老闆。”
趙佳擦乾淨被掐出來的眼淚和鼻涕,白嫩光滑的脖子上印着清晰的紅印,我見猶憐的道歉。我壓下憤怒,吐出一口氣,平靜的問:“你的人生格言應該是掌控吧?”也就是她認準的道。
她是那種從骨子裡,從心裡想掌控一切的人,不是別人告訴她的,是她真心喜歡控制一切。君不見,我都快把她掐死了,她還依舊淡定的沒有一絲憤怒,不是城府深而是她正走在掌控我的路上,遇到坎坷她只會感覺這是必須經歷的。
不瘋魔不成佛,悟道了的人的堅持,在旁人眼中有時候就是神經病。如果她發現賠我睡一覺能掌控我,她會真心誠意的送上門,把我給弄舒服了,達到她掌控的目的。
我掐她除了警告,也就是試探這一點了,看來這女人是真的瘋狂,還好她的出身不能讓她學術法,不然咱們這一行裡絕對會多一個“武則天”。
至於爲什麼斷定她的人生目標是掌控?因爲她說事時那種披靡天下的姿態即使掩飾的很好,依舊從話語間流露了出來,而她眼底深處閃爍的光芒就像我說“我心由我不由人”是一樣,並且她給我安排守靈,也證明她喜歡規劃別人的路。
“是的,老闆。”趙佳恢復着情緒,我蹲下身說:“把腳擡起來。”
等她的腳擡起一些,我一手捏着她的鞋面,另一隻手隔着褲子感受着她腳腕的紅腫,按了按,問:“疼不疼?”她吸着冷氣哆嗦着腿,說:“能忍。”
需要忍就是疼,人的習慣用詞也能體現一個人的性格。
我手上用力,用大拇指把扭傷憋着的氣,順着骨骼和肌肉走向趕走,大拇指來回揉動一會,她強忍着疼一聲沒吭,長腿的抖動說明真的很疼。
“好了,坐這不動等半個小時,接着下地走動可能更疼但過個大半天也就差不多習慣了,再過一兩天就好了。”我起身,正對着她用只有我們兩能聽到的聲音,說:“我人生格言是“我心由我不由人”,正好與你的掌控不對盤。”
“告訴你一個秘密,剛纔我發現有些喜歡你了。”
淡淡的熱氣從她挺拔好看的鼻裡呼出,軟綿綿的話聽在耳裡,我對她挑了挑眉毛,吹了口氣說:“要是直接愛就好了,喜歡沒意思。”
說着,我隨意的往旁邊走了幾步,拿起桌上的文件夾,問:“你暗示的那家人,說什麼時候再過來?”
“傍晚之前。”
“嗯。”
我拿着文件夾再次丟進垃圾桶,轉頭對目瞪口呆的陳皮說:“去你家偷兩個土豆,弄點醃菜來,我出酒,等會咱們喝一杯。”說完,我吹着口哨進房,隨手關上房門,背靠着門*粗氣,暗歎,好險。
這女人太難對付了,給她捏腳時故意加重了力度,在我製造的疼痛下跟她對撞道心,只要是個人在痛苦下都會本能的認爲弱了製造痛苦的人一頭,而她的反擊也特別犀利直接表示,爲了控制別的都是浮雲的決心。
正好男女感情是老子的軟肋,面對她的這種反擊,我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能硬着頭皮胡扯一句。
也就是說,沒有讓她的道心產生丁點動搖,反而讓我不知道該怎麼繼續下去了。
至於愛情?和“武則天”一樣的女人談愛情,就是壽星公上吊嫌命長了。她會真的愛也能隨時拿愛情當武器。至於我,對愛情完全沒有悟性,就像我說“若真愛,就在一起生孩子,走完一輩子”,我的出發點是真心是真我,自然按照本心行事了,這和愛情沒有一絲關係,這只是一種真。
陳皮很快從他家偷來了東西,提着夏天還沒吃完的臘魚嘚瑟的去處理,在他和趙佳的配合下終於整出了一頓不像樣的飯。中途,我幾次都想親自下廚,最後還是忍着沒出手,只能吃着陳皮燒出來的菜。
趙佳當然是負責給土竈加柴了,讓她掌鍋還是算了吧!
喝完小酒,躺牀上想着五棺絕龍,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還沒到傍晚,一輛小車後面跟着一輛麪包車,麪包車裡裝着亂七八糟的各種玩意,什麼酒、香、貢果一箱一箱的。
我在房裡見趙佳在外面熟練至極的跟人打着交道,暗歎;這女人還真能,策劃、交際……樣樣通,唯一的不行的就是做家務事。
“這位是陳先生……”趙佳跟人談的差不多了,這才敲開門,恭敬的給我和亡者遺孀相互介紹。
也沒什麼好說的,該說的都被趙佳給說完了,我一直默不作聲,嗯了幾聲,說:“您先等等,交代一些事了就跟您出發。”
婦人謙恭的帶人在外面等着,我用眼神示意趙佳跟上來,走到廂房,我說:“你搞什麼鬼?老子又沒死,讓人送香、黃裱、蠟燭幹嘛?”
“包裝。誰知道世界上有沒有鬼?就算家裡發生了邪乎事也大多屬於半信半疑,讓送這些東西再加上守靈人的名聲,別人才更信服你,懂嗎?還有保持你的性格就行了,越古怪越好。”趙佳扮演着管家婆的角色。我在封閉了好久的箱子裡,找出一件我十五六歲穿過的壽衣,說:“穿上。這事是你牽的因果線,守靈時的護靈就交給你了。反正你氣運非常猛,往門口一坐就是活着的門神,討債的鬼都不敢進門。”
“不用穿這個吧?怪寒瘮人的,我坐門口就好了。”
“包裝,懂嗎?大師帶的人怎麼能沒有氣勢?”我嘿嘿笑了起來。她說:“謝謝,老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