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的星光穿過樹葉灑在墳頭,我莊重的挨個點香拜年。薛倩咬着嘴脣瘸着腿,抱着一大捧香,驚怕的跟在後面走着。
慢慢穿梭在陰森的墳山,路過鬼媽的墳,我直接繞過墳頭沒給它上香。薛倩額頭冒着冷汗,哆嗦的提醒:“漏了一個。”
“這是我家,不用給自家拜年。”
我理所當然的話把她嚇了一跳,她扶着旁邊一顆樹,轉頭左看右看,低聲說:“你不會……不會……不是人吧?”
“你不是感受過我的反應?不會沒感覺到人體的溫度吧?”
我插了一炷香在腐朽的爛樹前,拱手說:“給您拜年了。”
“在這種地方……半夜三更的,你說這是你家誰不怕啊?”薛倩強笑着,似乎不想停下說話,接着問:“難道樹也有魂魄?”
“這棵樹沒有靈。”
回身指了指剛上過香的枯樹,我見她正扶着樹幹踩在人家快平了的墳頭,說:“把腳挪開,你踩在別人頭上了。”她慌忙的跳開,疼腳踩在地上剛要往旁邊倒,手正好扶在一塊墓碑上,花容失色的強壓下驚叫聲,慢慢從地上爬起,抖着雙腿問:“你怎麼知道下面是墳堆?”
“歲月無情,滄海桑田,後人遺忘的祖墳在風霜下自然會被夷爲平地。”
感嘆一聲,我繼續給鬼拜,暗中留意着薛倩身上的狀態。
最開始墳頭的鬼都很討厭她,隨着她跟着我拜的墳越來越多,鬼依舊討厭她,但是她每過一個墳頭,那些鬼居然奇異的順着星光飄向了天空,看她的眼睛都充滿了感激。
第一個鬼昇天的時候,我差點沒被嚇死,接連見了不少之後也只感覺她特別詭異。
喝了骨頭湯變年輕,白天身上散發血腥氣和陰氣,晚上與正常人完全一樣,沒有哪怕一絲異常。生老病死是常態,她逆天的變年輕本來是很詭異的事情,偏偏感覺不到詭異這纔是最詭異的。
“陳……陳……三……先生,您對我做了什麼?”
快要拜到山頂,薛倩突然激動的拉住我的胳膊,佈滿虛汗的臉上全是驚喜。我皺着眉頭,疑惑的說:“怎麼了?”
她揚起纖細的手腕,看着手錶說:“十二點了,我沒有頭暈也沒感覺到虛弱。”說着,她的呼吸越來越急促,興奮異常的接着說:“每到晚上十二點,我就感覺全身無力直到早上六點會失去所有力氣,也就在六點前十分鐘,我會迷迷糊糊的變成白天的樣子。”
難道是因爲這些昇天的鬼?
暗想着,我拉着她到月光能照下的地方,凝神從上到下打量着她,猛然,驚駭的一幕嚇的我連退好幾步,心跳加速的坐到的上,差點沒瞪掉眼珠子。
“您怎麼了?”
薛倩站在月光下,不自覺的猛吸着氣,冷的我都發抖的涼氣被她吸進去她居然沒有感覺,更詭異的是她一直在吸氣,完全沒吐出哪怕一口氣。
人的肺能裝多少空氣這是有定論的,除非她不是人。墳山很人多鬼,陰氣很重,但也是大夏天沒感覺太冷,她吸的是寒氣說明吸進去的空氣夾帶着濃郁的陰氣。
她緊張的走過來,蹲身伸手準備扶我,咔嚓一聲緊繃的裙子從側面撕爛,我驚悚的看着她向八字一樣扒開的小腿,根本沒心思注意裙下風光,目光緊盯着她的腳腕。
薛倩本能的彈站起身,微彎着腰捏着裙子破口處,說:“您到底怎麼了?”問着,她害怕的看着四周的空氣,說:“難道……難道……有厲害的鬼?您……可別嚇我。”
老子沒被鬼嚇到,而是被她嚇到了。
她紅腫的像包子一樣的腳腕詭異的快速消腫,在她蹲下的時已經看不到紅腫。
“站住。”
不等她靠近我,我強壓着對未知的害怕,裝着冷淡口氣喊着。薛倩微微下彎着腰,捏着裙襬,仰着臉,像被點穴了一樣站着,帶着害怕的眼珠子發虛的瞟着四周轉動着。
丟下手上緊剩的幾根香,抽出插在腰後的夜蕭,我深吸一口氣,慢慢退到離她九米開外,嘴上說:“站着別動。”
“我會很聽話的,您讓我撅屁股絕對不擡腿……你不要丟下我不管……”她害怕的用餘光瞅着四周,即使害怕也壓制不住表現在她臉上的興奮。
聽着她誘人的哀求,我知道她以爲身體沒有往變老的方向發展,是我做了手腳,這纔會異常興奮。
我踩着野草,以她爲圓心差不多九米左右的距離爲半徑,繞着她轉了好幾圈,從她頭頂一直觀察到腳根,幾乎沒有任何一絲遺漏。
除了她吸着寒氣,腳好了,她的身體與之前沒有任何變化。
太詭異了。
強壓着驚悚的心跳,我從她後面慢慢靠過去,隔着一米多遠用夜蕭捅着她的大腚,問:“什麼感覺?”
她依舊保持着下彎的姿勢,說:“有點……咯咯……癢……”
擡腳猛踹在她翹着的大腚,她往前踉蹌好幾步,摔倒在灌木叢邊的雜草裡,哎喲亂喊的摸着疼痛的地方,扭頭驚悚的看着我,眼中卻帶着淺笑,吐出一口氣說:“求您了,別打我。”
吐氣了?
看着她劇烈喘息的胸與腹,我強撐着不帶任何情緒的說:“趴着別動。”薛倩乖巧的趴好,表情依舊害怕,眼中的笑意越來越勝,看樣子她以爲我故意裝有鬼嚇她,是想逗她玩。
懶得管她的誤會,我再次認真觀察起她,發現與之前不同的情況在於月光。
之前拉她到月光下,打算觀察她沒向老轉化的情況,那時她纔出現吸陰氣、腳消腫的詭異情況,此刻倒在雜草上沒了月光,她又恢復了吐氣。
日爲太陽,至陽。月爲太陰,至陰。晝夜交替是平衡天地陰陽二氣,適合萬物生長,鬼喜歡夜晚是因爲夜晚的陰氣蓋過了充塞在天地間的陽氣,屬陰的鬼才會喜歡夜晚。
薛倩雖然不正常,但也是活生生的人,不對,還沒查體溫。
想到這裡,我保持着腳下的節奏走過去,一腳踩在地上,一腳前掌抓着地面,保持着隨時能腳下用力起身的姿勢蹲在她旁邊,說:“別動。”
薛倩艱難的扭頭仰面看着我,輕輕點着下顎,嗯哼了一聲。我隨意的用手指碰到她後背,隔着薄裙,指腹感覺到了淡淡的體溫,驚駭的心跳又蹦了起來。
讓她轉過頭去,用兩指搭在她的頸動脈上,脈搏平穩有力,健康到了不能再健康。
手搭在她的脖子上,我抽着重重的呼吸聲,盯着她的後腦勺感覺特別驚悚。
無緣無故的讓鬼昇天、身體似乎定型在了年輕狀態、吸收陰氣、詭異的恢復了紅腫……想着她的種種變化,突然,她蹬掉了一隻高跟鞋,用腳尖扣起了另一隻腳的腳腕,弱弱的說:“有蟲子咬我。”說着,她慢慢扭起了身體,好像真有蟲子咬她似的。
“放在你嘴裡的銅板呢?”
看着高跟鞋裡的冥幣,我纔想起祭鬼門時,讓她雙腳踩着冥幣、嘴含鎮屍錢壓陽氣的兩樣東西忘記了收回來。薛倩扭捏的翻身,張嘴翻了翻舌頭,兩顆白潔的門牙咬着沾着唾沫的銅板,含糊不清的說:“在嘴裡。”
“你含着錢居然能正常說話?”
驚異着,我大致猜測到了她的情況,但是又有點不敢相信。關鈴曾經說,如果合陳、關兩家的術法不定能養出殭屍,薛倩這種狀態真有點像殭屍。
吃人谷的骨頭能吸收紅塵晦氣,薛倩喝了骨頭湯才變年輕的,白天就像逐漸腐爛的屍體,她體內的毒素是不是讓她的骨骼也能吸收紅塵晦氣?
紅塵晦氣是由人的各種負面情緒產生,正常情況下,鬼的負面情緒不消是沒辦法投胎轉世的,鬼討厭薛倩是不是因爲她身上帶着濃郁的紅塵晦氣,怕被沾上?
如果是,她跟着我給鬼拜年,那些鬼順着星光昇天,就可以理解爲她把鬼身上的負面情緒都吸收了,那些鬼沒了負面情緒都能去投胎了。
人與鬼本來是陰陽兩隔,她踩着冥幣,含着鎮屍體錢,情況又出現了變化這樣才能吸收鬼身上的負面情緒。
紅塵晦氣、體內毒素、月光中帶着的陰氣、陽壽未盡,四者合一,讓她變成了這種詭異的狀態?成爲了活着的移動鬼棺。
紅腫快速的消失,是不是她體內的毒素在作怪?
這些推論都需要去證實,如果證實了她是詭異的存在,要不要殺掉?之前,她喝了骨頭湯做爲將死之人,我纔沒考慮怎麼對付她的問題。詭異怪人很可能是我的失誤弄出來的,以她的性格知道自己的情況,能用體內的毒毒人,她第一個肯定毒死我。
如果真像猜的這樣,她體內的毒素絕對變了性質不再是骨頭湯裡的毒。
“冰塊和辣椒含在嘴裡都能正常說話,這麼小的玩意當然能行。”
聽到薛倩的回答,我從推理中驚醒,杵着夜蕭起身,說:“缺耳和陳皮快來了吧?我們雷衝墳前等着。”在沒確定推理前,不打算用蠱蟲實驗她,但看她的眼神怎麼也隱藏不了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