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長髮了一通脾氣,杵在院內的莊裡人沒有吭聲,靜靜的看着我。
我對後山有感情,他們對後山的感情不比我差。
“我自有打算。”
沉默好久,我面對一雙雙質問的眼神,慢慢底下腦袋,難以啓齒的從牙縫擠出這話。這事真不能說明白,說明白了絕對會傳到附近村裡去,旁人知道我在假裝嚇唬人,這事也就破產了。
陳叔瞪着虎目,拳頭緊了鬆,鬆了緊,轉頭對老村長說:“這孩子比較倔,您別往心裡去。”
“滾蛋,老子比你明白。”老村長髮泄似的罵了陳叔一句,轉頭對我說:“想做什麼就放心的做,爺相信你小子不會幹出對不起良心的事。”
老傢伙拍着胸口,剛要表現出豪氣,轉而長嘆一口氣,說:“三夜啊,滾吧!”
面對陳莊人不問緣由的信任,我心裡暖暖的,有股特殊的情緒在醞釀,感覺鼻子發酸,強行控制着眼淚,拉慫着腦袋低聲說:“三夜滾了。”
“滾吧。”
往院門沒走兩步,陳叔虛晃的一腳輕輕踹在我屁股上,嘴上卻不爽的罵着。其餘在場的陳莊人也沒說什麼好話,不是讓我滾犢子就是說我忘祖背宗。
讓這羣大老爺們表達護犢子的情緒,哼哼,罵是輕的,沒動手打我那是爸爸已經過逝,他們捨不得打我這根苗。
慢慢走在回家的小路上,我摸了摸被四家鎮鄉親踹疼的腿,感覺值。
四輪驅動的吉普停在臺階前,錢多多站在門前,她看到我小跑過來,嘟着嘴說:“家裡來了個冷女人,那眼神恨不得把房子給拆了。”
看着慢慢停止抖動的胸,我用手指頭輕捅一下她鼓氣的臉,含笑的往家裡走去。
沒得到誇獎,錢多多不爽的在後面踢着草,沒踢幾下,腳腕被什麼東西踢了一下,她前衝的撞在我後背,我趕緊站正身體頂着多多,沒讓她摔倒,輕聲嘀咕:“仙兒別鬧,這不是讓她佔我便宜嗎。”
看不到的仙兒輕敲了一下我的後腦勺,似乎又怕把我敲疼,摸了幾下沒再折騰了。
錢多多像觸電似的彈看,紅着臉慌忙的擺手說:“我不是故意的,好像有東西踢我。”
“你又沒懷孕,哪有東西踢你。”見她兩手放在肚子前,我開着嘿嘿賤笑的往堂屋跑去。
趙佳穿着瞪山服,褲腿紮在緊綁的鞋子裡,手拿着精緻的頭盔,繃着精緻的小臉在桌邊站着。她看到我的瞬間,冷到了極致的眼底閃過一絲殺意,自顧的坐到桌邊,攤開在桌上放着的圖紙,說:“這樣規劃行不?”
坐到她對面,我隨意瞟了一眼發舊的圖紙,盯着她不帶任何情緒的俏臉,說:“這些都是你的事,我只負責打開缺口,當隱藏的搬遷頭子,以及監察後續給鄉親們做工作的工作隊,如果工作隊出現了問題,工作隊會在世界上消失。”
“這點你放心,我比你更在乎穩定。”趙佳微紅的薄脣輕啓,冷漠的起身。“沒別的事,我就先走了,有要求打我電話。”
殺了她親哥和親爺爺,她能保持理智談工作已經夠厲害了。我用夜蕭敲了敲她的香肩,說:“我出手讓鄉親們背離故土的事情遲早會穿幫,我會被戳着脊樑骨罵。但我爲什麼要這麼做?需要一個合理的理由,這個動機能讓鄉親們發泄怨氣,能讓鄉親從動機中感受到我會把事情坐到底,誰跟我唱反調一定會被鬼找上門。”
真實的理由說出去誰會信?如果有人信,鄉親們就不會怕我找麻煩了,不僅對搬家沒好處並且還會拖後退。
趙佳背對着我沉思一會,說:“你應該早想好了。”
“衝冠一怒爲紅顏。我把零散的人聚集到一起,只爲獲得美人一笑。趙家的大小姐,有長相、有身材、有能力、有性格,是個男人都想要。”
夜蕭順着她的後肩往下滑,慢慢移動到往內凹進去的腰心停住,我接着說:“這個理由符合陰司守靈人好色入命的名聲,你感覺怎麼樣?”
“不怎麼樣!還不如說你想當地霸頭子,想在四家鎮隻手遮天來得合理。”
趙佳被頂着後腰,冰冷的聲音變的平和,給人的感覺更寒。我收回夜蕭,在手上挽了個花,轉到她前面說:“你這個理由其實更好,不過,我就是想借機欺負你,並且你還不得不被欺負。等解決了四家鎮的事,從命理上說,你的命格會乘風化蛟,老子做爲養出你這條母蛟龍的人,會被狡兔死走狗烹。過了這麼村就沒這個店了,不先收點利息都對不起自己。”
嘚瑟的與她要殺人的眼神對視好一會,她控制好情緒,淡然的點頭,說:“行,我會造謠並且控制好謠言的力度。”
看着吉普車一騎絕塵,我收起嬉笑,心情沉重了起來。
從開始到現在,我都沒猜測她在想什麼?這女人比以前更恐怖了,給自己整出這樣一個敵人真有些鬱悶。
殺了她?我暫時還沒與她老媽叫板的實力,還得靠着杜月影幫我抵擋着來至天機的壓力,讓自己有喘息的時間呢!
吃過晚飯,我換上錢多多新做的馬褂壽衣,在兩女面前轉了一圈,吳招弟說:“爲什麼沒有釦子?”
“因爲我沒有兒子,所以不帶扣子。帶子,帶子,有兒子的人死了才穿綁帶子和有釦子的壽衣,這也與各地風俗習慣有關。”我隨口解釋,見錢多多正處在自我陶醉中,故意打擊:“手工差了點,如果是老鬼親手開光,老子往外面一站,過路的小鬼不定把老子當同伴了,你還差一點。”
“嗯。”
錢多多謙虛受教,我強忍着笑意,說:“你們兩看家,困了就睡。我去上清觀找老道士聊天去。”
“三夜哥哥,要不我跟你去吧?”錢多多有些擔心。我說:“老子又不是去打架鬥法,而是跟人聊天,不用帶上幫手。”暗想,有仙兒以及夠了。
後山,沿着半米來寬的臺階爬到半山腰,幾十米開外的大殿建了一半,大殿旁邊已經蓋好了兩間木房,殿前的空地堆着一些木料,計都星似乎算好了我要來,木材旁放着一張桌子,杏黃旗就放在桌上,他坐在長方形小桌的左邊與站在他後面的蔡奇一起看着我。
“道長有禮了,冒昧來訪,請勿見怪。”
距離大殿幾米開外,聞道空氣中帶着清爽的香火味,我恭敬的拱手行禮。計都星這才含笑的起身,走過來還禮,說:“貴客來訪,何來見怪之說。”
說的好聽,哪有來客先行禮,主人才起身的?
並且飄在空氣中的香火帶着靈韻,曾經我見過女道士蔡奇的生魂拿着一朵蓮花,那朵蓮花就是何仙姑的神性,她是八仙正統。感受到靈韻,不管這道靈韻屬於八仙中的哪一位,我都得行禮,不然就會被視爲對八仙道統的挑釁。
尊敬八仙是一回事,被逼着行禮又是一回事,這讓我非常不爽。
“請。”
計都星伸手向桌子右邊空着的座位示意。我站着沒動,不動聲色的說:“感謝您的好意,我是來拿杏黃旗的。”
“蔡奇。”
計都星喊了一聲,蔡奇端着鋪着黃段子的舵盤走到桌前,拿起杏黃旗放在上面,微微低着頭走過來,偷偷給我打着眼色,好心提醒我別硬拿,嘴上卻說:“道友,請。”
之前放在桌上的杏黃旗沒有任何特殊,當蔡奇把旗子請到盤中,旗子彷彿冒起了冷氣,我還沒用手拿,只是用眼睛看着,就忍不住打起了寒顫。
夠狠!
低頭看着杏黃旗,瞬間琢磨清楚了杏黃旗的變化。計都星得到旗子後肯定把旗子封印了,隨後用八仙香火來超度裡面的陰兵,蔡奇請旗子的行爲,應該是解開了封印。陰兵被關着超度,封印解開自然會爆發抑鬱的陰氣,只要有陽氣觸碰到旗子,陰氣就會反噬而出。
抑鬱陰氣的爆發可以理解爲打開啤酒蓋衝出的氣,就算不搖啤酒瓶也會有股氣往外衝,也就是說這股陰氣並不是受旗子裡的陰兵控制,誰的陽氣觸發瓶蓋就衝誰。
如果我不是心血大損,真不把這股陰氣放在眼裡,偏偏自己陽氣大損,受這股陰氣一衝,輕則大病,重則被衝的魂魄離體而亡。
“陳先生好手段,能讓趙家以人道大勢逼迫,老道不得不雙手奉還杏黃旗。”計都星感嘆一聲,含笑的說:“陳先生,請接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