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左右的太陽正烈,刺眼的陽光卻照不破腐葉蒸騰而起的迷霧,桃樹林光溜溜的桃樹幹在陰暗的迷霧裡像一具具沒肉的枯骨。吳黛兒剛跳過小溪,踩着溪水中一塊石頭,伸手接招弟過河。
招弟的手還沒搭在她手上,黛兒詭異的往旁邊踉蹌,咚的一水響,掉進了小溪,全身衣服被水浸透,只有背後和領口是乾的。
“老闆,這片桃樹林有問題。我剛呼吸幾口氣就感覺腳下發軟,這才掉進的河裡。”
黛兒被招弟拉上岸,脫下溼漉漉的外套,看着迷霧重重的桃樹林,擔心的說着。我站在橫臥在小溪上空的楓樹上,扶着樹枝,盯着蒙面女離去的方向,說:“有桃花瘴的桃樹林,中午十二點開始氣霧到午夜十二點最濃,隨後再開始慢慢變稀薄,到上午十一點左右幾乎看不到霧氣。進林子的最佳時間是白天十一點到下午一點之間。”
招弟擰着黛兒的外套,擡頭看了我一眼又低下腦袋。沾水的秋衣緊貼在黛兒身上,她冷的一顫一顫的,嬌聲埋怨:“您知道,看着我過河也不提醒,想看人家洗澡直接說嘛。”說着,她在招弟目瞪口呆的注視下,跳進小溪,在水中光滑的石頭上打了個滾,甩着溼漉漉的黑髮,挺着胸脯說:“看夠沒?”
“確實有四塊腹肌。”隨意掃了她一眼,我從樹上跳到岸邊,指着前方一塊空地,說:“你們姐妹兩就在這等我。”
黛兒拖着滴水的身子上岸,踩着溼漉漉的印跑過來,看着公母樹說:“您該警醒我的已經警醒了,我跳進河裡實驗過了,這條溪水能夠解瘴氣。只要我們帶着溪水就能進林子……”
用眼神制止了她接下來的話,我說:“悟性不錯。不過,我要的是能處理雜事的門客不是拖油瓶,你們需要學的東西還很多。”
招弟低着腦袋,兩隻手放在小腹前面扭捏着。黛兒失落的看了一眼桃樹林,我直白的警告:“東西要慢慢學,想一口吃成大胖子小心撐爆了胃。桃樹林裡的墳墓,你現在還沒資格去。”
“嗯。”黛兒鄭重的點頭。我走到她背後,手指拎着她溼透了的秋衣拉起來,鬆手彈下去,控制奇蠱到手指尖頭,指腹的水跡詭異的消失不見,感覺桃花枝上的幾朵桃花更加嬌豔欲滴了。
蹲在溪水邊歡快的洗手,讓桃花枝吸收水粉。黛兒哀怨的說:“搓,搓,搓,最好搓掉一層皮。”
“剛碰了你,萬一得病怎麼辦?”我開着玩笑,洗手的水聲更響,轉而正經的說:“找點枯枝生火把衣服烤乾吧!以你和招弟的本事,只要配合好,呆在這裡沒有東西能傷害你們。”
“招弟的本事?”黛兒好奇的看着招弟。招弟滿臉迷茫,我盯着招弟抱着的夜蕭和杏黃旗,說:“招弟,不管遇到什麼你都別在這片林子裡搖旗,鬼兵出現在自成陰陽五行的地方可能會迷失在這裡。不能放鬼但能拿着夜蕭打鬼,還有二郎神跟着你,邪祟拿你沒辦法。”
“二郎神?鬼兵?”
黛兒咬着舌頭可憐兮兮的看着我,我感覺桃花枝已經吸收夠水份,對小溪的水不再感興趣,起身甩着手上的水漬,說:“人都有自己的緣法,招弟的緣法你羨慕不來。”
沒再管她們,我踩着石頭到了小溪對岸,一陣爛泥巴的泥腥味衝進鼻腔,差點沒忍住把胃裡的東西全吐出來。黛兒之前來過這邊,她見我愣了愣神,扭頭對我吐了吐舌頭,扭了扭屁股,差點沒笑翻在地。
“小妖精。”
我低聲罵着,心底卻震驚無比,在小溪那邊可一點腐爛味也沒聞到,這陰陽五行玩的還真爐火純青。
“調教聰明的妹子還真累,你說是吧?”
沿着蒙面女消失的方向走着,腳踩在潮溼的泥土裡發出滋滋的聲響,布鞋上沾滿了爛葉和淤泥,眼前瘮人的迷霧偶爾冒起一條帶着水泡的黑氣,我搓着背後生起的雞皮疙瘩,看着旁邊一顆沒幾片葉子的桃樹問着。女蒙面突然從空蕩蕩的桃樹後面翻身出來,平穩的站在樹幹上,躬身行禮後,說:“先生大智。”
“大智?智在何處?”我繼續往前走着,留心觀察着周圍的變化。不知道蒙面女怎麼在迷霧中移動的,只要我身邊有桃樹,她就站在上面。她說:“你如果告訴那個女孩有桃花瘴,她不會記住,只有她遇到了纔會去想。”
“這只是引導,沒有智。”我說。
“那個女孩如果悟性不夠就不會跳河,如果是個蠢材,您的引導就是白費功夫。因材施教,智者所爲!”
我裝着高深往前走着,其實我只感覺黛兒挺好玩,逗她是爲了緩解壓抑的氣氛,畢竟剛死過一個蒙面人。說調教妹子挺累,只是爲了搭訕蒙面女,找個話題把她叫出來。
“墓穴就在前面吧?”
根據五行相生相剋,在樹林裡隨意的七彎八拐,前面出現了十幾株開着粉色桃花的桃樹,看着秋天的粉色桃花,聞着淡淡的花香,我縮着脖子停下腳步,感覺無數的冷氣在往毛孔裡鑽。蒙面女站在一米開外的枯樹上,再次躬身行禮,說:“先生,好眼力。”
“妹子,說話前能不能別低頭哈腰,見到你這樣我很想抽出你袖子裡的匕首把你爛刀捅死,知道嗎?”我開着玩笑,緩解着環境帶來的驚悚。
“是,先生。”她再次彎腰。
我靜靜的看着盛開的桃花,感受着奇蠱那種急不可奈的情緒,暗想:如果不是經過王曼接近兩個月的培訓,對奇門遁甲有點了解,又有奇蠱的本能引導,說不定老子在桃花林裡就要迷路了。“那個你叫什麼名字?”
“仇沒有報,我沒有臉提曾經的名字。”沙啞的聲音沒有任何情緒,我眯着眼睛打量蒙面女,說:“這一路走來,只要你給我一刀就能爲你哥報仇。”
“他是自殺。”蒙面女說。我嘆息一聲,說:“五行師練的是忍道,忍字,一把刀砍在心上,在心如刀割中磨練自己的心。佛家也有嚐遍人間疾苦一說,玉皇大帝叫張百忍,沒事的時候可以研究一下祖地的經典纔不會偏激。”
“謝謝先生。”
蒙面女沉默好久,再次開口,沙啞的聲音被悅耳的聲線所代替,給我一種異常空靈的感覺。好奇的看着她身上的斗篷,我說:“把衣服脫了。”
嗖的一聲,泥巴色斗篷消失,優美的身體曲線在層層疊疊的漢服包裹下帶着純純古韻,她扯着腰間的白色的束帶,一下拉了兩米多長,這才把外衣敞開,還好裡面還有好幾層。敞開的外衣隨着幽風飄着,我尷尬的抓着腦袋,說:“那個不好意思,我沒說清楚,脫掉斗篷就好了,多的不用再脫了。”
漢服一般指的是唐代中期,萬國來朝時的服飾,衣服基本上跟人差不多長,在黑色迷霧中飄飛的錦衣,非常飄逸。只看身材我還以爲是神女下凡,看到她臉上的恐怖刀疤,我忍不住暗罵:陳四海這個混賬東西,想嚇死老子嗎?
如果妹子身材很差,眼睛不大,睫毛也不長,本身就是個醜女,我也沒什麼感覺,偏偏眼睛、嘴、睫毛、臉型都告訴我應該是個美女,這種反差更顯刀疤臉的猙獰。
“你以後就叫陳夜影。”
我拿出口袋裡的水瓶,非常不爽的往前面桃樹林走去。女人說:“謝先生賜名。”
走進樹林,找到八門中的死門,一腳踹向長在死門上的桃樹,腳下踹了個空,我往前踉蹌幾步,摔在了往上的石階上,向上的石階盡頭是籠罩在迷霧中的大墳。
墳墓的外形就像一個靈堂,兩邊豎着高大的長方形石壁,上面刻着輓聯,中部凹進去大概一米二左右,中間有個石頭大門,整個墳頂是一塊橫着的弧形石頭,很像掛靈堂上的幔布,如果門上寫個“祭”字,遠遠看去就是個威武的靈堂。
看着大氣磅礴,陰森恐怖的墳,我被這氣勢給震住了,扇了自己一嘴巴,真疼。哆嗦的轉頭,盛開的十幾株桃樹就在臺階前,在臺階上,隔着層層迷霧也可以看到幾十米開外的枯桃樹,只是從外面看不到這座依山而建的大墳。
又它孃的是不接地氣的吊山墳,吃人谷裡那座墳,挖空山壁刨了個洞,放張大棺材,實在太寒磣了。
“先生,您在想什麼呢?”陳夜影戴着青銅鬼臉面具,長髮披肩,身穿繡着一朵朵桃花的暗粉色緊身漢服,踩着雪白布靴,腰間掛着一柄苗條半刃劍,站在臺階前彎腰行禮。
這是玩古裝秀嗎?我張口結舌的看了一會,盯着霸氣的墳墓嘆息:“我在想,如果真有移山趕嶽的神通,我就把這墳搬去陳莊,等老子死了住。”
“小丫頭,這是你請來的救兵?”
我的話音剛落,金色人影打開石門,快速的衝下來,一腳踹在我的小腹上,我像斷線的風箏飛下臺階,捂着肚子縮在地上,感覺腸子都被這一腳踹斷了。高大魁梧的金童神性在神,渾身氣勢如虹,突然像泄氣的皮球,揉了揉眼睛着急的跑下臺階,哭喪着醜到了極致的臉。“陳三夜?乖女婿,你別死啊!你死了,含煙就不喊我爸爸了……”
噗!
我忍着腹疼,艱難的擰開水瓶,把瓶子裡的尿倒衝在正張嘴說話的金童臉上,他皺了皺眉頭,舔了舔嘴角,接着搶過瓶子含了一口在嘴裡,鼓了鼓臉頰,眼神閃爍的噴在我臉上,說:“兔崽子,不是啤酒是尿!”
“夜影,他被污了金身,沒法請神了,給我把他打成豬頭。”我聞着尿*,憤怒的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