橋上,河風吹得三女秀髮飛舞,黛兒撩着黑絲,體貼的安慰着陳無屍。
我凝神望去,幾十米以下的河面波光粼粼,反射着下午的陽光,水裡什麼東西也沒有。陳無屍突然甩掉高跟鞋,翻過欄杆,毫不猶豫的跳了下去。
有人跳河,走在橋邊人行道上的路人,紛紛探頭往橋下看,過路的車輛也放慢速度,好奇的觀望發生了什麼事。
“別擔心,如果不是小明索命的話,她不會有事。”
輕微的水響傳來,陳無屍淹沒在水裡,河面很快恢復了平靜。兩女着急的看着,我憋了一口氣,提着陳無屍的高跟鞋,捂着肋骨往車上走。“去升官渡口等。”
兩女跟上來,含煙着急的說:“這麼高,你跳下去試試?怎麼可能沒事?”說着,她拿出電話準備打急救電話。我再次解釋:“你又不是第一天跟那些事兒打交道。別人跳進升官渡這片水域必死無疑,陳無屍十八歲被丟進河裡沒死,她想在這裡淹死都不行。除非是無間厲鬼索命!”
過路的大爺,着急的從遠處過來,說:“跳河的是你們朋友?趕緊救命啊!”
“大爺您好,我這位朋友是麻柳寨的人,她姓陳。”我壓下憂慮,耐心的解釋。老大爺聽到麻柳寨,驚嚇的把還要說的話吞回去,低着腦袋轉身就走。老大爺路過別人身邊時,還好心提醒別人不要管這事。
武含煙開車轉了好大一圈,纔到西岸升官渡頭上面河堤。我從河堤順着臺階下到渡口,坐在平滑的石塊上,點了根菸,靜靜的看着河水。
“有傷在身,少抽菸。”武含煙捏掉我嘴上的煙,說:“她不是麻柳寨的人嗎?麻柳寨管東渡口,你怎麼跑到西岸來了?”
“她是被趕出麻柳寨的,不可能上東渡口。”我隨口解釋,突然,嘭的一聲水響,岸邊浪花濺起,一隻被水泡的沒有丁點血色的手從河裡伸出來,抓住了武含煙的腳腕。不等我們反應,恐怖的手已經把武含煙拽進了水裡。
“媽的。”
我吐了口唾沫暗罵着,對恢復寂靜水面拱手,說:“有叨擾屍家兄弟的地方還請見諒,小弟願意拿九萬塊錢買命。”
黛兒揹着裝書狐的揹包,擔心的看着河面。我拱着手,捏着夜蕭,凝神盯着波瀾不起的河面,只要再過三十秒,拉武含煙進水裡的人不把人送回來,我就打算讓書狐幫忙了。
“惡婆娘,別燒了。”
正當我打算動手的時候,兩隻蒼白的胳膊搭在遠處一個竹筏上,三十多歲的中年從水裡冒出腦袋,罵罵咧咧的把全身溼透,嘴裡吐着水的武含煙像乾魚一樣丟上竹筏,快速的游過來,說:“這位兄弟,你說出錢買命,我把人送上來了……”
皮膚被水泡的白漲,穿着白色馬褂的漢子,跳上岸,好像全身着火似的拍打着腿腳,手打在沾水的身體,發出啪啪聲響。
黛兒看着漢子,吸着涼氣,說:“好重的屍氣。”看來黛兒也能看到含煙的陰火把漢子身上的屍氣點燃了。
“好的。”我點了點頭,控制一個紙紮“秦霜”出現,“秦霜”給了漢子兩棍子,漢子冷的全身哆嗦,舒服的呻吟着,說:“我叫屍十二,兄弟應該也知道屍家重地,這個月該我值日,在河裡等屍體。是我拉她下水的,着了她的道也是活該,你爽快的幫我滅了火,我再收你的買命錢就說不過去了。”
屍十二跳進河裡,兩腳踩着水,上半身冒在水面,指着曠闊的河面說:“你叫啥名字?以後在升官渡遇到麻煩,說是屍十二的兄弟,保證沒人敢惹你。”
“吹,東岸不是該麻柳寨管嗎?”黛兒小聲嘀咕,我暗想糟糕,趕緊道歉說:“我叫陳三夜,來至臨縣四家鎮,替這位朋友向屍兄道歉。”
“討厭的女人,這裡不歡迎你。”屍十二看着黛兒哼了一聲,皺着眉頭看着我說:“你姓陳?只要跟對岸陳家沒關係就行,老子喜歡你的灑脫,還當你是兄弟。”說着,他尷尬的抓着後腦勺,說:“在升官渡西岸報我的名字,河裡沒東西敢惹你。”
三十多歲的傢伙,這性格還真可愛。我連連感謝,他一頭扎進水裡,沒一會,武含煙躺着的竹筏被推過來,水面沒有一點波動,我不得不暗贊:好水性。
“嘔,可惡的水鬼。”
武含煙上岸嘔了好大一堆水,罵罵咧咧的看着河面。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上面河堤來過急救車,用喇叭對我們提醒幾聲河邊危險,就不再多管,開車急救車走了。猜想,應該是知道跳水的人姓陳,所以沒管!
如果急救人員要管,也是請麻柳寨和屍家重地的人下水,給這兩家人增加收入,因爲這片水域只有這兩家的人敢下去。
“嘶,你看!”
夜幕落下,黛兒指着平靜河面,模糊的有個黑東西慢慢靠近岸邊,我定神看去也嚇了一跳。屍十二直站在水裡,那黑東西是他飄散的頭髮,等他靠近,只見他滿嘴泥沙以及曝出瞳孔的眼珠子。
他死了。
時間彷彿靜止了一樣,我壓着呼吸,被河風吹的縮着胳膊,大氣也不敢喘。
屍十二死了,屍家重地會有什麼反應?
正想着,河面又出現了變化,細小的漩渦從十幾米開外旋轉到岸邊,澎,河水撿起高高的水花,陳無屍抱着一具腐爛的小孩屍體出現,快速的游上了岸,迷糊的唸叨:“不是小明,不是小明。”
小孩的屍體已經被水泡的腸穿肚爛,臉骨上的肉早已經被魚啄成了細線爛肉,屍體冒着刺鼻的腐臭,刺激的黛兒在旁邊狂吐。武含煙落水後就去車裡換上了乾燥的衣服下來,她做了多年醫生,在旁邊看着屍體也臉色發白。
“是你殺了屍十二?”
陳無屍蹲在小孩屍體旁邊安靜下來,我看着站河水裡的屍十二,有些不敢置信的問。
“屍十二是小明殺的,小明要先殺光害過我的人,然後再殺我。”
昏暗的夜色下,陳無屍溼漉漉的捲髮滴着水,低着腦袋,悠悠的聲音特瘮人。靜了靜,她猛的擡頭,說:“小明殺了我,接下來的目標就是你。”
我驚的退後兩步,把夜蕭丟給黛兒,懷疑陳無屍在說謊,我拉着她的胳膊,沒管自己身上的傷,拽着她一起跳進了河裡。
這女人下午三點多跳橋,晚上八點多帶了一具小孩屍體上來,接近五個小時還沒被水淹死,打死老子都不信,她對業內的東西一無所知。
陳無屍沒有反抗,跟着我滑進河水,順着水下暗流慢慢攪向河中央。
升官渡所轄的河段有兩裡多長,河寬七十多米,而升龍河其餘河段大多三十米寬左右,河水到了寬敞的地方自然放緩。升官渡這一段兩頭的連接處相對比較窄,水流流進來和流出去都會變急,自然造成了寬敞的升官渡這段水域暗流旋轉。
並且河底層層岩石下是地下河,一到晚上,河底石頭縫就會衝出少量的水,又造成了大漩渦裡的小漩渦。當初爸爸講升官渡,按照他的猜測是晚上的地下河會漲水,這纔有水出來。
“走陰。”
我抱着陳無屍的身體,感覺到了河中央,立刻進入定靜瞬間生魂出體。
我的生魂站在水中,看着身體抱着的陳無屍,她沒有絲毫掙扎,閉着眼睛,睫毛隨着呼吸一跳一跳,非常有節奏。
是的,是呼吸。
在水裡她脖子上的汗毛全部豎起來,倒下去,再豎起來,像人換氣一般,看情況她真能在水裡活幾個小時。我緊捏着手上的夜蕭,驚駭的看着這一幕,水中沒有一絲陰氣和屍氣,寂靜的可怕。
小女媧安靜的坐夜蕭頂端,晃着桃花枝也沒有任何異常。
“糟糕。”
我研究着河裡的情況,忘記身體在不呼吸的情況下,活不了多久,剛準備生魂回體,陳無屍沒有任何動靜,就那麼被我的身體抱着飄在水裡,好像有一雙小手握着她的腰,舉着她逆着漩渦往岸邊挪動。
“無間厲鬼。”
白常狀態的生魂也沒看到東西,我驚駭的瞪着眼珠子,提着夜蕭,對着好像有東西的方向抽去,暗念:“轉陰司烙印,押鬼。”
無效,一點效果也沒有。陳無屍別處的衣服都鼓着水泡,腰間像被小手握着,衣服緊貼在腰上。
猛的,身體上傳來一股吸裡,我的生魂不受控制的被吸入了身體。
“啊!”
生魂回體,濃重的憋氣感衝來,我差點沒暈過去。突然感覺被一隻小手捏住了後頸,疼的張嘴要喊,河水順着口腔嗆進喉管,想咳嗽,更多的水堵進來,喉管像似要被水撐爆一樣,不停的吞水,升龍河的水怎麼可能喝的完?
意識逐漸模糊,陳無屍猛的張開眼睛,在黑暗的河水裡,她黑色的瞳孔居然帶着綠色,她反抱住我,用手捂住我的嘴巴防止我再喝水。
看不見的手離開了我的脖子,又舉着陳無屍往岸邊而去。
意識越來越模糊,突然,嘴脣感覺到了溫度,憋着的廢氣被吸走,送進來的溫熱氣息感覺很舒服,我換了口氣,整個人一鬆,快樂的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