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灘,溼氣撲面,我與屍家老頭對視着,目光在夜幕中交匯,誰也沒有相讓。黛兒與含煙防備的看着對方几人,陳無屍陰鬱的盯着老頭身後的屍九。
“小小年紀,口氣不小。”屍老頭眼中帶着血絲,轉頭看向河裡的屍體,招了招手,示意屍家四子下河撈屍十二的屍體。
我這次沒反駁老傢伙的話,讓陳無屍三女讓路,屍家四子慢慢走到河邊,紛紛跳進水裡。水波盪漾,一點水響也沒發出。
水中,兩人拽着屍體左右胳膊,還有兩個人在水下抱着屍體的兩腿,不管他們怎麼用力,屍體詭異的紋絲不動。屍老頭站岸邊,看不出內心喜怒,兩條眉毛一跳一跳,暴露了他內心的驚駭。
“爺,動不了。”眼珠子凹進去像鬼一樣的男子從水裡冒出頭,屍老頭說:“十三,你也動不了十二?”
屍十三搖頭,屍家另外三子漂浮在旁邊,用沉默表達着無力。屍老頭冷厲的轉頭,說:“陳三夜,你說河神要十二死?意思是他自己淹死的咯?”
“爺。”
屍九帶着水響爬上岸,憤怒的對陳無屍衝過來,說:“你到底對十三做了什麼?給我兄弟賠命來。”
砰!
黛兒快速擡腿抽向屍九胳膊,屍九被抽的往旁邊移了兩步定住腳。黛兒被屍九胳膊反彈的退後半步,腳下打滑,被陳無屍扶住了。
拳頭對等的情況下才有講理的空間,戰鬥一觸即發,屍家另外三子爬上岸,快速的朝我們衝來。
“無屍,別讓他們靠近我。”我杵着夜蕭,連着跳了幾下,跳上幾米開外的大石頭,坐到石頭上,控制三個紙紮“秦霜”攻向屍老頭,把夜蕭湊到嘴邊喊:“含煙、黛兒拼命拖住他們。”
黛兒和含煙身手過的去,在河灘上卻不是四家四子的對手,很快被兩人拽進了河裡,淹沒在水中,陳無屍抓着屍九和屍十三一起栽倒進了河裡。
河灘上只留下我和屍老頭,屍老頭原本臉色紅潤,受到三個“秦霜”的攻擊,身上爆出澎湃屍氣,與爛了好些天的屍體發出的氣味差不多。
“祭祀曲,祭靈。祭祀河神!”
我坐在石塊上,沒管外界的戰況,吹響了夜蕭,吹奏着自己唯一會的一首曲目。
莊嚴、肅穆、淒涼、幽靜的蕭聲,飄蕩在帶着腥臭味的河風中,曲子吹到一半,單一效果的神通出現了效果,升官渡的地靈被祭祀曲勾了出來。高空慢慢匯聚出一條河的虛影,常人看不到的虛影河與升官渡河段長的一樣,慢慢的凝實着。
頓時,升官渡河段上空,烏雲蓋月,黑暗下沉,好像天離地面只有幾十米,隨後會落下來一般。幾十多米寬的升官渡,河面吹着淡淡河風,突然狂風捲浪,一浪接着一浪的河水拍打着衝向岸邊,驚濤怒拍岸。
轟隆!
隨着蕭曲達到尾聲,沒有閃電,一聲詭異的炸雷在升官渡上空炸響,驚的河裡的浪花更加兇悍。
一曲終,我放下夜蕭,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浪花濺出的水完全打溼,不知道什麼時候黛兒和含煙被陳無屍扶着,站在遠處,呆傻的望着高空。
四家四子警惕的看着她們,而屍老頭還與三個“秦霜”奮戰着,三個“秦霜”倒是給屍老頭製造了一些麻煩,但也沒有大礙。屍老頭打不到紙紮,屍氣對於紙人自然也沒有效果,老頭只能被纏的煩不勝煩。
“陳……三夜,怎麼回事?”
河浪一衝半米高,河心出現了一個狹小漩渦,遠遠看着好似能吞噬河裡的所有生物。我目瞪口呆的看着,陳無屍走過來,結巴的問話把我驚醒。我呆傻的說:“我怎麼知道?”
轟隆。
連着好幾聲雷響,好像在我們頭頂炸開一樣,我驚的從石頭上滑的摔下去,陳無屍扶起我,往河堤上走,她說:“升官渡長年風平浪靜,只有麻柳寨祭祀河神時,河面纔會起浪和漩渦,但也沒這麼恐怖。”
與三女一起上了河堤,看着河堤下風雲變化的升官渡,我震撼的說:“自然的偉力真不是人力所能抗衡的。”
“那不是你搞出來的嗎?”武含煙指着籠罩在烏雲中已經模糊的虛影河流,陳無屍什麼也沒看到,問:“他搞出了烏雲蓋月?”
“不是,是一條與升官渡一樣的河。”黛兒解釋。我說:“無屍,你不是讓我證明“河神”的存在嗎?我就證明了一下,至於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我也不知道,我只是驚醒了地靈!”
“老闆,這就是您說得神通?”黛兒搶過我手裡的夜蕭,寶貝的摸了再摸,小聲嘀咕:“我也沾沾神通的神氣。”
“三夜,那你不無敵了?”武含煙癡癡的看着天。
“無敵個屁,只能嚇嚇人,裝裝神棍。”我指着天上有收攏趨勢的烏雲,又看着逐漸平緩的河面,說:“我能拿它幹嘛?”
過了半個多小時,升官渡上風波停止,天上的烏雲也消散了,倒是冬夜詭異的悍雷吵到了附近居民休息。
“我說過,河神要屍十二死。”
屍家老頭頂着三個“秦霜”的打擊,帶着屍家四子走過來,我不等他們說話,再次甩出了之前的話。隨手一招,控制三個“秦霜”消失,屍老頭喘着大氣,拱手說:“陳先生,得罪了。不知您到屍家重地有何貴幹?”
“爺,十二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他們來就出事,十二的事肯定與他們脫不了關係。”屍九說。
人還是怕狠的,屍九之前一口咬定我們殺了十二,現在變成了與我們脫不了關係。屍老頭呵斥一聲屍九,抱歉的說:“陳先生,說起來屍家重地與臨縣關家還有些淵源,聽說您與關鈴關係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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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攀交情?遲了。”我平淡的表達出態度,繼續說:“也沒別的事情,我是帶陳無屍來討債的。”說着,目光轉向了屍九和屍十三,繼續道:“麻柳寨和屍家重地一直不合,你殺我,我殺你,殺了一百多年。陳無屍被抓到,殺了,也沒什麼。但這兩家說是仇敵卻還有些淵源,有些事情卻做不得。這個債需要屍九和屍十三用命還。”
“爺,別聽他胡言亂語,他就想逐個擊破屍家,打藏屍坑的主意。”屍九連退好幾步,慌張的狡辯。
“你們做了什麼自己說出來,還是讓我替你們說?”我呵呵冷笑。屍十三眯着凹進去的眼睛,說:“我承認,我年少氣盛睡了陳無屍,把她扔進了藏屍坑。按照祖訓三刀六洞,我無話可說。”
“十三,你……你……”屍九不敢置信的慌張退後。屍十三接着說:“但是,我必須要搞清楚十二怎麼死的,不能讓他死不瞑目,泡在水裡不動。”
“聽說過無間厲鬼嗎?我有個兒子,不知道是你們誰的,他已經死了,成了無間厲鬼,尋找傷害過我的人索命。”陳無屍喘着大氣,黛兒緊緊捏着她的手。
我把無間厲鬼的情況解釋一遍,隨後說:“也就是說麻柳寨和屍家重地與當年那件事有關得人,一個都跑不了。”
“哈哈!”屍十三仰天大笑,說:“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黑漆漆的河堤只有瘋狂的笑聲,黑夜靜了好一會,屍老頭嘆息:“不成器的東西,冤孽啊!”接着說:“陳先生,既然有厲鬼索命,您爲什麼還要殺他們?摻合當年那件事的人如果都死光了,最後死的會是你們。”
“就是,就是,只要我不被那個小鬼弄死,你們都不用擔心小鬼找你們。”屍九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迎合。
“一碼事歸一碼事,當年的事你們必須付出代價。”我說。“至於我們的死活不用您操心。”
“陳無屍好樣的,老子沒把你搞舒服,找了個厲害的?報復老子。”屍九轉身往街道的方向跑,挑釁的喊:“姓陳的,你搞的就是個二手貨。別拿什麼厲鬼嚇唬老子,現在的世道變了,你殺我,是犯法的。”
啪!
屍十三追上去一巴掌扇在屍九臉上,猛的踹了好幾腳,說:“你就沒一絲愧疚?”
“你又不是沒搞過,裝什麼正人君子?”
兩人就地在河堤另一邊的公路上打了起來,同樣的經歷在時間的蛻變下,卻表現出來的是兩種人性。
突然,滾在地上扭打的兩人僵住了,屍九起身僵硬的走到路旁掰起一塊石頭,雙腿撐開坐在地上,拿着石頭對着襠部砸了下去,襠部砸的流出了好多血,他臉上卻沒有任何痛苦的表情。
連砸了好幾下,屍九瞪着眼珠子,不再動彈,嘭的一聲砸在了地上。
屍九把自己砸死後,屍十三好像被什麼東西掐着脖子,臉部漲的血紅,但沒有失去神智,艱難的轉頭看向陳無屍,說:“對不起……陳……先……生救無屍……別讓小鬼找她……”
話音落,他憋氣的斷了生機,兩人與屍十二一樣沒了魂魄。
“小明又走了。”
陳無屍無聲的看着血腥一幕,眼中百感交集,突然她把腦袋偏到一邊,對着空氣大喊:“別殺了,我自殺,我自殺,求你別殺了……”喊着,失魂落魄的身體發軟,被黛兒抱着纔沒摔倒。
“小明又走了,下一個是誰?”我壓着心跳,低聲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