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氣由人枯萎的身體產生,身體滋生出的喪氣會慢慢把陽氣吞噬,當陽氣被吞噬殆盡,人也就死了。
我琢磨着沖喜的事,熱心的嫂子把我們拽到她家,拿着兩套衣服過來,說:“你們衣服都溼透了,湊合着先換上。你們還年輕穿溼衣服沒感覺,等過幾年,女人的病找來……”
“謝謝嫂子。”
接過衣服,我用連聲感激壓制着尷尬。
熱心嫂子早與公婆分家了,她家是個通房,她把衣服給我們,自己拿着毛巾,走到一邊拉開外套的拉鍊,露出貼身的毛衣,說:“你們怎麼不換?”
秦姬站在我旁邊,見我不動,她也沒動作。我尷尬的不知道該怎麼說,嫂子說:“看你的打扮是城裡人吧,山村不比城裡,湊合着換吧,哎……”
嫂子低頭嘆息着繼續換衣服,眼中閃過淡淡的自卑。
入鄉隨俗,以前我一直做的很好,關鍵問題是我的思維是個純爺們,這個俗沒法隨啊!
不隨俗吧?別人還會以爲我清高。
“那個……嫂子,不是這樣的……只是有點不習慣。”
我轉過身,背對着她們開始脫衣服,以極快的速度擦乾身體,糾結好久才把衣服換上。這身體結構不同,穿衣服差點沒把我尷尬死,最恐怖的是熱心嫂子還不時的誇獎兩句,說在山村有俗話說,翹屁股生男孩……等等這些。
“我情願與道尊單挑,也不願意再經歷這種事了。”
天色放晴,天邊露出了夕陽,換好衣服跟着嫂子去吃晚飯,我湊在秦姬耳邊抱怨一句,好奇的說:“陽光裡帶着天之陽,對屍氣應該有所剋制,我怎麼沒感覺不舒服?”
“棺中草汁。”秦姬不屑的說:“就算不收斂陰氣誰又能奈我何?我那麼熱心的挖棺中草,是在意皮膚吸收過草汁後,可以防護天陽的照射。”
跟着嫂子走進她小姑子的新房,二十左右的女人打扮的挺潮,頭髮燙着微波浪,穿着中短款外套,她坐在牀邊,拿着手機玩單機遊戲,還不忘抱怨破山村沒信號。
“小花,這兩位是城裡來的,你進過城,跟她們應該有話題。”熱心嫂子簡單交代幾句,隨後出去幫忙了。
嫂子一走,房裡就尷尬了。
我骨子裡是個爺們,秦姬在藏屍坑呆了三百年,她有秦霜的記憶,但秦霜是給死人化妝的,這話題根本沒法找。
“你好,我叫陳心。”我硬着頭皮打破沉默。女人說:“你好,你可以叫我周思雨,千萬別叫我周小花。”
介紹完,她把沒信號的手機甩在牀上,自顧的抱怨完周小花這個名字,又開始問東問西,我驚心動魄的編造着來歷,感覺說謊真累人。
經過一番還算和諧的聊天,周思雨大方的從新箱子裡翻出兩套新衣服和內衣,說:“你們衣服穿着都不合身,這兩套是通碼,可以湊合的穿,只不過沒有你那套皮衣名貴……”
之前她可能見過我,至於身上那套衣服的價格,我還真不知道。
再次換衣服,秦姬和周思雨都出去了,我獨自留在房裡。之前換熱心嫂子的衣服,其實裡面是真空的,有新內衣換也沒打算繼續空着。擰着白色小褲,我扎心的閉着眼睛換上,內心又經歷了一次煎熬。
換好衣服出門,秦姬進去換裝,周思雨在門外很自然的挽着我的胳膊,說:“心姐,您真是搞電影的?”
“那只是工作。”我說。她鬆開我的手臂,退後兩步,說:“你感覺我怎麼樣?我剛出去的時候跑過龍套,又辛苦又沒錢,後來才學的彩妝,幫人美甲。”
“你想當演員?”
我見多了極品美女,有點審美疲勞,她的長相和身段還過的去,能算上小美女三個字。周思雨笑了笑,拍着胸口說:“心姐,你這麼嚴肅,嚇得我小心肝亂跳。剛纔只是開個玩笑啦。”
坐了熱心嫂子的車,欠下因果是要還的,秦姬讓我攪黃這樁沖喜的婚事。我認真的說:“你真想當演員?可是你要結婚了?”
“切,那男人就是個病鬼,說不定過兩天就死了。我爸小時候給我定的娃娃親,他打電話以死相逼,我纔回來的。”周思雨越說越憤怒,嘆了口氣,說:“總不能看着我爸一頭撞死吧?”
不着痕跡的深入瞭解,男方的父親以前救過周思雨父親一命,如今男方父親求上門,她爸是個一根筋的實誠人,答應了這場婚事。男方環境不錯,男的被一口藥吊着命,眼看快要死了,男方的父親聽先生的話想到的沖喜。
現在社會就算有金山銀山,想找個女人嫁給病死鬼沖喜並不容易,男方父親這才找到了周思雨父親。
“如今還有這種事?”我裝着很驚訝,周思雨說:“是啊,這事拿到外面別人都不信。”
秦姬換好衣服開門,站在門口,痛恨的說:“病的快死了還害人!這事沒什麼難的,如果病秧子突然死了,你爸總不能讓你嫁給死人吧?”
周思雨被秦姬的話震住,我說:“姐,你不會真打算這麼幹吧?”
“喪氣能沖刷女方對聯,這樣重的喪氣早把人衝死了,應該有人出手逆天續命。”秦姬用手指摸着眉心,用眼神詢問我的意見。
周思雨眼中全是問號,我說:“秦姐是我請的風水大師,她對這方面有些瞭解。小雨,你先等一會,我有事跟秦姐單獨聊聊,說不定她能幫你把事情解決。”
進房間,關上門,與秦姬單獨呆在一起,我小聲說:“你真打算管這事?”
“我剛演算了一下,我們挖的就是周家的祖墳。想解決棺中草的因果,第一,殺光周家滿門。第二,幫周家撫平墳上長草的黴運,這次是個好時機。”秦姬陰森森看着梳妝鏡。“女兒給人沖喜,這黴頭足夠大。截斷周家的這次黴運,他們家的運氣就會反衝起來。”
房間陷入沉默,秦姬其實已經拿定了主意,問我的意見只是表示尊重。我想了想,說:“那行。男方被藥拖着沒死,又想出沖喜的法子,說不定那邊真有高手。咱們畢竟是屍體,與業內人交手,被殺了是活該,殺人就是邪魔了。”
“你怕?”秦姬詭笑。
“不是怕不怕的問題,而是別惹出大麻煩。”我解釋。
“行了,我不會濫殺無辜的,聖母大人。”秦姬捏了捏我的鼻子,走去打開房門,把周思雨拽進房間,說:“男方的家在哪兒?帶我們過去,我幫你讓那個病死鬼死的無聲無息。”
周思雨被秦姬嚇慌了神,深吸好幾口氣,說:“用不着殺人吧?”
“不是殺人,是讓他自然病死。”秦姬嚴肅的說。
我和秦姬都不再出聲,周思雨坐在牀上,低頭進行着思想掙扎,擡起頭問:“那要怎麼做?”
“也不用做太多的事情,你出去趁別人不注意,把大門口的對聯撕一個邊角,拿進來就好了。”秦姬笑了。
周思雨又是一呆,說:“這麼簡單?”
“就這麼簡單。”
秦姬裝着神秘,周思雨打開房門出去,我笑着說:“沖喜是爲了把喪氣藉着姻緣線灌注在新娘身上,就算你把喪氣反震回去,對方有高手的話,男方也不會立刻死亡。這婚還是要結的。”
“如果反震回去的喪氣裡多了屍氣呢?”秦姬傻子似的看了我一眼。我吸的涼氣說:“這樣做男方確實會死,萬一詐屍怎麼辦?”
“這事該對方的高手操心,咱們只管把棺中草的因果還了,隨後去地靈棺與關欣匯合。”
說着,周思雨做賊似的握着對聯的邊角進屋,秦姬問周思雨要了訂婚戒指,隨後又把周思雨請了出去。
秦姬弄破手指,放了一點淤血沾在戒指上,用紅色對聯的邊角包住戒指。
包着戒指的紅紙外裹上了一層濃郁的屍氣。
“思雨,你在對聯上找一個縫隙,把戒指塞進去就完事了,坐等傳來男方的死訊。”
我打開門,把紅紙包裹的戒指遞給周思雨,在她耳邊小聲低語。
“就這。”她有些不信,但也鬆了口氣,去外面的途中還嘀咕着:“還好不是真去殺人。”
這邊的事情告一段落,只需等待男方的死訊。入夜,我和秦姬裝着不想出東西,跟周思雨擠着一張牀睡下。
半夜,別墅。
錢多多三女還沒回來,有個女人在樓下着急的喊:“諸葛先生在嗎?”
聽到聲音,我穿着睡衣走到陽臺,見一輛奔馳停在院前,車頂落滿了烏鴉。從汽車站接多多回來,進小區遇到的那個貴婦,風塵僕僕的按了幾次門鈴,又扯着嗓子喊了好幾聲。
“您等等,我給你開門。”
換好衣服,走到樓下,給貴婦打開門,我還沒說話,她着急的拉着我的手搖着,說:“諸葛先生,您一定要救救我弟弟,他明天就要結婚了。下午還好好的,到晚上突然病發。給我弟治病的先生說,咱們省有能力救命的只有陳先生。那位先生把地址告訴我,我才知道是您……”
貴婦說了一堆,我問清楚簡單信息,還真是有緣,貴婦親弟弟就是周思雨要嫁的病鬼。我說:“可以去看看,但我不一定會出手。畢竟您弟弟從小被藥吊着命,能活到現在已經是萬幸。”
貴婦聽我說出她弟的情況,精神一震,差點沒把我當初神仙,呼吸急促的說:“您……您……要準備些什麼嗎?”
“不用了,現在就過去。”我在家裡給幾女留下便條,坐上奔馳打算去看看爲病鬼續命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