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有人挪開壓着我的樹幹,我慢慢清醒,吐出嘴裡的泥巴,試着動了動身體,一動就疼。
莫愁和賴小寶後衣領插着熒光棒,身上髒兮兮的,他們吃力的挪開樹幹,莫愁關心的問:“師父,你沒事吧?”
翻過身,擡起痠疼的胳膊,抹掉臉上的泥巴,我喘息着說:“怎麼可能沒事?”同時打量着四周,五六米高的空洞,根據洞壁表象判斷出水泥成份,這裡應該是當年被炸塌的防空洞。
藉着昏暗的光線向遠處看去,三四米開外,空洞突然由五六米高變成兩米多高,一條長長的石契走道出現在眼中,撲來的陳年死氣告訴我,那是一座古墓。
“老大,你還能動吧?過來搭把手,給你當肉墊的道士還有氣。”
賴小寶有手刨開泥巴,拉着道士兩條胳膊,我動了動四肢,檢查一下身體並沒受內傷,趕緊出手幫忙,好不容易纔把道士拉出來。
經過小寶的急救,道士清醒過來,不過他已經離死不遠了,嘴角不停噗着血,道士指着放旁邊的盒子,說:“送……送……它們出冤魂冢。”
小寶沉默的點頭,道士瞪着眼睛沒了聲息,魂魄剛出體被一股撕扯力拽向了墓道。
一堆泥巴堆了好高,泥巴上部是一個天坑,我們站在泥巴邊,我疑惑的問:“你們怎麼在這?程鳴他們呢?”
“我也說不清楚怎麼回事,你走陰那天,生死試煉就開啓了。我們幾個包裹你的任務是找齊五行燈籠,活着回去就算通過考驗。”賴小寶頓了會,繼續說:“我算到五行燈籠會在這裡聚集,在這等了一天一夜,他們帶着燈籠相繼出現,至於他們在那找到的燈籠,我也不清楚。”
布衣神算也不是萬能的,能算到這個節點已經不錯了。我說:“那程鳴他們呢?”
“從下面掉下來後,我們都沒什麼大事,我們留下來救你,他們沿着墓道走了。”小寶解釋完,古怪的看着莫愁,莫愁說:“再看挖了你的眼珠。”
賴小寶等人是大劫主角,氣運逆天,合着泥土和樹木砸下來沒事,也沒什麼好奇怪,莫愁憑什麼?我看她的眼神也古怪起來。“小寶,你替她算一卦。”
“我早算過了,美女姐姐好人一生平安。”
“弄不明白也別多想了。”
從莫愁身上轉移注意力,我研究着人皮燈籠僅剩的麻梗,表面骨紋依舊,沒有任何特異之處。“沒辦法從這裡上去嗎?”
“塌陷的地方是防空洞,這個防空洞是依附一座大型陵墓建造的。”
莫愁對四周進行過初步探查,指着踏陷的地方,說:“冤魂冢所在的地方几乎沒有人過來,這麼高我們也爬不上去。如果在這等,等人過來說不定已經餓死了。”
小寶接過話頭,說:“我實驗過走陰,上面好像有什麼東西限制着魂魄出去,想走陰出去叫人來救我們也不行。”
“呼。”
吐出一口粗氣,我陰晴不定的看着墓道,說:“絕對不能讓肉身死在這裡,不然會被封印。”這種情況與鎮仙棺何其相似,肉身可以自由出入,鬼和魂只能進不能出。
墓道由石頭鋪成,一塊一塊拼接的痕跡被歲月洗禮的模糊,墓道兩邊是乾枯的河池,裡面堆着不少腐爛的糧食,看來當年的防空洞是依靠古墓基礎而建,糧食是後來人搬進來的。
“擾亡魂安息,難怪躲進防控洞的人會被炸死!”
走在墓道上,我認真觀察着四周,小寶用心算着方位,莫愁考古病犯了,一路嘆息古墓被破壞的面無全非,憑蛛絲馬跡根本找不到有用的信息,沒有儀器連年份也看不出來。
賴小寶說:“這墓是明朝初年的。”
“你怎麼知道?”
“凝聚不散的陳年陰氣,再加上小寶的神算,想知道這些不難。”我尷尬的摸着鼻子,說:“乖徒弟,以後能別再這麼弱智嗎?還有你考古學的那些玩意,有一些基礎常識只是自以爲正確,到底哪些是正確的?需要你自己通過實踐去分辨。”
華夏自古研究的學科,從來沒有一項有硬性概念,很多高深的東西都沒有準確的定性,只能靠自己悟,通俗點說就是經驗。
莫愁正要開口反駁我的話,我感覺到危機,猛推一把她的肩膀,她踉蹌幾步站到墓道邊緣,搖晃幾下才保持平衡沒摔下去,哀怨的說:“師父,你把腦子摔壞了?”
我和小寶凝神注意着四方,昏暗的四周一片寂靜,什麼東西也沒有。
莫愁憋着呼吸前後左右走了一圈,驚悚的說:“你們別開玩笑了。”
“有什麼發現?”我用尋靈術查探一番,只有古墓該有的陰氣。小寶說:“只是感覺到不安。”
各自舉着熒光棒,默不出聲的繼續往前,氣氛越來越壓抑,莫愁忍不住說:“剛纔爲什麼推我?你們發現了什麼?”
推開莫愁只是一種感覺,如果她站在那兒不動,絕對會出事。爲什麼會出事,我也說不清楚。我說:“不知道。”
“這是小尼姑的念珠。”
大概走了一個多小時,死寂一樣的墓道好像沒有盡頭,我好像踩到了什麼東西,蹲身撿起來,黑乎乎的半顆玉石,入手冰涼,小寶一眼就認了出來。
“你確定。”
想到小尼姑出事,我壓着心跳。小寶說:“我可是校區的萬事通,別說是小尼姑不離手的念珠,就算她用什麼型號的衛生棉我都一清二楚。”
平常聽到這種低級玩笑,我肯定會配合的給他一腳,此刻卻沒心思跟他鬧。“小心一點。”
尋找了好一會,除了半顆念珠沒有尋到多的痕跡,墓道四處都透着詭異。
猛的,那種危機感降臨到自己身上,我立刻跳到一邊,突然的大動作驚的小寶一抽,打量着四周的莫愁一屁股坐到地上,爬起來說:“人嚇人嚇死人,您沒事別跳大神。”
知道她想緩解詭異的氣氛,我強行擠出一個笑容,說:“你們留心腳下,我懷疑石頭裡有東西。”
又往前走了幾十分鐘,再次感覺到那種危機出現在小寶腳下,他自己也察覺到了,不過反應慢了一拍。
咔嚓。
像雞蛋殼破開的聲音非常細小,在心跳和呼吸聲都能聽到的環境裡,聽的特別清晰。小寶腳下的石磚裂開,腳剛離開石磚,他痛苦的歪倒在地上,雙手捂着腿,冷汗唰唰往下流。
“怎麼?”
我硬憋出兩個字,小寶咧着牙,拉起褲腿,只見小腿上佈滿了網狀血色紋路,他說:“是蠱,磚頭裡有血蠱。”
血蠱是一類蠱蟲的統稱,每種血蠱的作用都不一樣,但有一個共同的特點,作用在人的血液、血管……十幾歲的時候,我跟着爸爸給一箇中血蠱而亡的人守過靈,那人死前全身毛孔滲血,幾乎成了一個血人。
“小女媧。”
不待多想,我想到她,她很自然的出現在我手心,拇指大小的個頭,甩着蛇尾巴,坐在我手心,手划着既定的軌跡,與以前沒什麼區別。
融合桃花枝以後,她就處於那種隱形的狀態,我不找她,甚至都感覺不到她的存在,只要想到她,她又會隨即出現。
小寶腿上的血色網狀紋路,快速蔓延着,當小女媧出現,血蠱感受到小女媧的氣息,蔓延的血網停在膝蓋處,小寶全身汗透的躺在墓道上,大口喘着粗氣。
小女媧慈悲的很,當初老子借蠱蟲抓毒蟲,她就驅趕毒蟲。而她散發的氣息,對蠱蟲來說只是安撫,讓蠱蟲變的安詳平靜,並沒有驅除的作用。
暫時壓下血蠱,我收起小女媧,暗想:這次記你一功。
“沒事吧?”
莫愁扶起小寶,餘光不時往破裂的石塊和佈滿血網的小腿看,小寶動了動腳,拉下褲腿,說:“剛纔有種腿要爆炸的感覺,疼死了。現在暫時沒事了,謝謝老大。老大,那是女媧神性吧?業內傳你是女媧正統,我還不信呢!”
“走吧。”
每種蠱蟲的驅除方式都不一樣,要麼讓施展蠱蟲的人救,要麼用同類蠱蟲驅除,三轉蠱蟲肯定能驅除二轉的,小寶的事只能出去後想辦法。見小寶滿眼感激和對小女媧的羨慕,我應了一聲,更謹慎的走在前面。
之後的路很平靜,好不容易走完墓道,前面出現了一扇石門,門上方刻着幾個篆字。莫愁念道:“文成公神仙別府。”
“利馬!”
“晦氣。”
我和小寶幾乎是同一時間抱怨出聲,莫愁疑惑的說:“怎麼?”
“三分天下諸葛亮,一統江山劉伯溫!”我說。莫愁略微思索:“武宗正德九年追贈劉伯溫太師,諡號文成。這是?”
“這不是他的墳,是有人追憶他建立的墳。”我指着“神仙別府”四個字,說:“這種高調的稱呼,只有對文成公崇拜到極點的人才會這麼稱。用現在的話說,搞出這墓地的人就是劉伯溫的死忠粉。”
“朱元璋和陳友諒可是死敵,這一塊是陳友諒的地盤……”莫愁小聲嘀咕着,小寶說:“美女姐姐,咱們不是來考古的,目的是找出去的路。都說是粉絲給劉伯溫建立的空墳了,封文成公的時候已經是老朱家的皇朝了,或許是駐紮這邊的某個將軍建立的呢!”
轟隆。
石頭門自動打開,嚇了我們一跳,一陣腐爛的味道噴出來,嗆得我直反胃。小寶興奮的說:“有風,裡面肯定有出口。”
嗖。
小寶把手裡的熒光棒甩進去,空間被照亮,裡面一具具僵硬的屍體,背對我們站着,根據發爛的衣服判斷,是幾十年前和十幾年前的服飾。
“炸死在防空洞的人和失蹤的賭博佬?”
“啊……”
莫愁指着站最後的一具屍體,發抖的說:“那個……那個趕鬼的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