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寨做主的老婆婆讓少女叫她阿媽,少女本就是着急的一句戲言,少女還不清楚這事已經上升到了規矩這個高度,慌亂的想要解釋,我拉着她的袖子,在她耳邊小聲,說:“沒事的,叫你阿媽去。”
少女整張臉都羞紅了,不知道該怎麼辦,我見壯寨的老頭戲虐的看着,氣不打一處來。
人老成精,有經驗的人都能看出少女只是不想我受普通的蠱蟲之苦,這才說出我是她準備找的男人的話。這老頭雖然什麼也沒說,但人往這一站,讓苗寨不得不按規矩辦事,不然的話苗寨就在打自己的臉,挑釁自己的規矩。
“去吧,叫你阿媽。”我再次催促,少女臉紅的像晚霞一樣發燙,明顯誤會了我的意思。我不是一個喜歡吃啞巴虧的人,以苗寨的禮儀向老婆婆,說:“做爲客人我不該插嘴苗寨的事,這個我認,我不該呆在寨子裡。我喝了她家的進門酒,她心地善良不想我受苦,這才說出了那種話。”
說完,我殺氣騰騰的看了眼地上生不如死的少年,擡頭冷漠的盯着老頭,說:“老頭,你要上綱上線,針對苗寨的規矩我不管,但這下可把我得罪了,後果自負。”
老婆婆和老頭奇異的看着我,老頭不屑的冷哼一聲,對老婆婆說:“這是你們的事,與我無關,如果你們寨區別對待我寨兒郎……呵呵……”
老頭的話很強硬,同樣也表達出,如果不按照規矩來,少年的事是苗寨理虧了。在這件事裡,老頭什麼也不用付出,只要用眼睛看到我喝湯就行,我不喝,就看着我與地上少年一樣,我喝,就中蠱與少女呆一起,反正他沒什麼損失。
他唯一得罪的只有我這個小蝦米,他看都沒看我一眼,可見他根本沒把我的話當回事。
我把話當面挑明,少女也明白了怎麼回事,尷尬的臉更紅了,忙着擺手對老婆婆說:“姥姥這不關他的事,他只是個普通的客人,我一時嘴快,讓他走吧。”
老婆婆慈愛的看了少女一眼,眯着眼睛看了一眼不動如山的老頭,嘆了口氣,對我說:“年輕人我們寨也不是不講理的地方,既然是個誤會你走吧。桃子等他離開後,你知道該怎麼辦。”
少女叫桃子,老婆婆是讓桃子引動米酒裡的垃圾蠱蟲,給我一點教訓。桃子低頭輕輕嗯了一聲,老頭擰起地上像爛泥一樣的少年,說:“這是人家的地方,別人自家想怎麼說都行……”
我看到老婆婆眼底深處的凝重,感覺這事並不簡單,老頭佔了歪理,說不定會找苗寨的麻煩,我說:“等等,我前面說了,真要抓着桃子的話不放,我也認了,不過你真把我得罪死了。”接着,我看着皮包骨的少年,說:“我不想害善良姑娘一輩子,來跟這孬種一樣的東西吧!”
如果喝桃子媽下的蠱,那是要成親了,喝了那碗有蠱的湯,相當於婚禮裡的訂婚,我要是不結婚,桃子也沒臉在寨子裡呆了。
並且苗寨也沒爲難我,我一句話闖的禍,自然不會連累苗寨破規矩。
“是條漢子,桃子你那句戲言挺不錯的,如果喜歡就勇敢去追。”一個提着山貨的中年漢子進寨,把手上的山貨往地上一丟,笑着走過來,對老婆婆行了個禮,慈愛的摸了摸桃子的腦門。桃子埋怨的喊:“啊爸!”
老婆婆認真的打量我一遍,說:“我們寨欠你一個人情,你有什麼心願儘管說,我會盡全力完成。”這是讓我留遺言,我搖了搖頭說:“禍從口出,我得爲那句自殺的話負責……”以孬種的眼神看了一眼老頭和皮包骨的少年,我說:“來吧。”
“陳阿哥,要不……要不……你喝我媽給的定情茶唄。”桃子聲音比蚊子還細,我笑着說:“謝謝你家的米酒,真的很好喝,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跟這孬種一樣吐血吐成皮包骨,在死前米酒能管夠不?”
苗寨那農具的漢子們起鬨說:“酒多的是,還有更好的,管夠。”桃子哭着往她家竹樓跑,中年漢子提着山貨追了出去。
一時間氣氛凝重了起來,老婆婆問我準備好沒有,我點了點頭,她讓人打了一碗普通的酒過來,她簡單過了一下手,走到老頭面前,什麼話也沒說。
老頭伸手,老婆婆輕輕把碗歪了一些,酒水撒了一些在老頭乾枯的手心,老頭說:“確實是無解的催心蠱。”
老婆婆招手讓我過去,苗寨裡的漢子和女人都秉着呼吸,我輕鬆的走過去,老婆婆說:“你只是一句無心之失,老身要顧全寨裡的規矩而爲難一個後生,哎……裡面是要命的東西,桃子對你也不牴觸,如果能……”
老婆婆做着最後的努力,我感謝一聲,拿着酒碗遲疑片刻,心裡豪情萬丈的仰頭,咕嚕咕嚕的一飲而盡,一口喝完,哈了口酒氣,擰着酒碗在老頭面前晃了晃,一滴也沒流出來,酒碗砸在皮包骨的少年腳步,說:“敢做不敢當,有吊比沒吊更像個爺們?”
老頭一腳踹在少年腰桿上,擰着少年的胳膊,拖屍體一樣的拖着走出幾步,轉頭陰冷的對我,說:“不知死活,催心蠱橫行數百年,幾十年前聖母還在也無解,不知天高地厚!”
我還以爲老頭是個聖人不會動氣呢?見他露出陰狠,仰頭哈哈大笑一陣,小聲說:“告訴你一個秘密,我叫陳三夜,我奶奶曾經是苗疆老寨的聖女,聖母可是我祖奶奶,你逼我喝催心蠱,等着吧……”入鄉隨俗,這邊是女人當家,自然聖母是祖宗了。
而苗疆老寨在南疆更深處,那裡是苗疆聖地,一般人都不知道在哪兒?
老頭嚇的兩腿發軟,老婆婆連退好幾步,發抖的認真打量我幾眼,嘀咕:我說這血脈氣息,怎麼怎麼這麼熟悉,嘮叨着她悔恨的軟坐在地上,說:“你這娃怎麼不早說,就算再開戰又何妨?這下……這下……”
寨頭的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我扶起老婆婆,說:“沒事的,反正我本來就沒幾天活頭了,中不中催心蠱都一樣。”安慰着老婆婆,邪笑的看着面如死灰的老頭,大聲說:“老頭,還想留下來喝酒啊?你敢喝嗎?”
站在寨頭的爺們跟着吼:“敢喝嗎?”
豪情萬丈的吼聲隱隱帶着莫名的傷感,我扶着老婆婆走回去,小聲說:“我說出身世只是想讓老頭在驚怕中慢慢等待死亡,至於催心蠱,您也不用太擔心,反正已經中了。”
經過老婆婆的解釋,催心蠱名爲催心,就是一種啃食心臟的刑蠱,很久以前是對苗疆養蠱人裡的死刑犯用的蠱,後來真正的養蠱人變少,大多都只是帶蠱人,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催心蠱成了折磨死負心漢的蠱。
我喝催心蠱之前,老婆婆已經提醒說喝了會要命的,我之所以還喝,那是因爲體內的本命蠱蟲不聽話,開始造反了,我想給它一個對手玩玩,也沒想到居然是苗疆聖母也解不了的催心蠱。
藝高人膽大,這下自己把自己玩殘了。
南疆超一流的養蠱人靠的是血脈,老婆婆用本命蠱一查探,很簡單就確定了我的身份,她聽我的沒向寨里人說明我的身份,隨即把我安排在一間普通的竹樓,我剛爬上竹樓,心臟傳來一陣絞痛,捂着胸脯就地靠着竹子編排的牆壁根上,老婆婆非常擔心,我說:“您忙自己的事去吧?您在這站着,寨里人會懷疑的……”
老婆婆嘆息着離開,桃子抱着兩罈子米酒,兩眼發紅的跑過來,寨子裡好幾個年輕少年,提着酒跑過來,其中一個拉住同伴,看了一眼桃子,另外幾人似乎明白了什麼,都停下腳步,舉着酒罈子,喊:“樓上的阿哥,夠膽子,我們敬你。”
“來,喝酒。”
體內的催心蠱和本命奇蠱在打架,我強忍着抽搐,含笑的接過桃子懷裡的酒罈,舉起來示意幾下,猛灌了一大口。
酒順着喉嚨喝進去,心裡的絞痛依舊,但好似舒服了一些,我喊:“對面的兄弟,再來,喝飽。”
體內蠱蟲的戰鬥越演越烈,我喝的心情舒暢,生死似乎也就那麼回事,靜等這場蠱斗的結局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