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曉每次聽了,都是一笑了之。
林纖兒畢竟才十六,就是再有心眼,也還是個孩子。走到今天這一步,也不是她願意的。
皇妃也來過兩次,每次來無不是長吁短嘆,說皇上如何如何好,被他看上是如何如何幸運。
唐曉臉上笑着,心裡卻恨着。殺了自己心愛的男人的男人,就是天神下凡,她也只是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這一晚,唐曉睡不着,便換了衣服出宮去看看香火。尋思好幾天了,不知道她是不是想起點什麼來。
找到那家客棧的時候,五十多歲的老闆娘正送一個揹着藥箱子的老郎中出來。老闆娘看見唐曉,急忙熱情的迎上來:“姑娘,你可來了,正有一事要和姑娘說。”
唐曉以爲香火恢復記憶,不用照顧她了。剛想鬆口氣,卻不想,老闆娘說了一句話,直接讓唐曉被悶雷擊穿,呆愣在地。
“姑娘,您的這個妹妹有喜了。我起初不信,想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萬不會有這樣的事。但剛纔郎中已經來確診過了,她真的是有喜了。”
有喜了……
原來那天宗人府,你們的事是圓滿的,可笑自己還以爲打擾了他們的好事。
弘雋,你聽見了麼?你的血脈沒有斷,皇家的血脈沒有斷。你選中的這個女人果然是個好地,你一播種,就發芽了。
只是,誰來照顧她,難道還是我麼?
“老闆娘,我妹妹是個可憐人兒,未婚夫剛剛戰死沙場,她一時悲慟欲絕,又得了失心瘋。我看着可憐才接她來這裡的。”
唐曉沒有辦法,只能編個謊話。
“這樣吧,這兒附近有沒有乾淨的宅子賣。我想買下來給妹妹居住,總是住在您這兒,也不是辦法。若是有伶俐的丫頭,也給我找一個。好處,自然是少不了老闆娘的。”
唐曉說着,狠狠心,從懷裡掏出一個純金鑲寶石的戒指放到老闆娘的手裡。
戒指金燦燦,看着就好看,也忘了是宮裡哪個美人送的禮了。
老闆娘何曾見過這樣好的首飾,接過之後,連連作揖:“哎呦,姑娘真是大方之人。香火姑娘有您這樣的姐姐也是有福了。僻靜的宅子,我自會給姑娘留意着。伶俐的丫頭倒是好找。我孃家弟弟家的丫頭片子多,大妮子都十五了,正是要出來做活養家的年紀。手腳可麻利呢。”
“那就好,諸事還要老闆娘費心了。我先看看妹妹去。”唐曉說着就要上樓,忽聞聽身後有來投宿的。下意識的回頭一看,卻是吃了一驚。
投宿的人,唐曉認識。居然是宰相府一面之緣南宮逸軒。
南宮逸軒對唐曉笑笑,然後不着痕跡的摸了一下袖子。
唐曉皺眉,但還是不動聲色的上了樓。
推開房門,香火正在側坐在牀上做女紅。
深埋着頭,柔順的青絲滑下來,遮住了半邊臉。手上一手拿着個竹圈花撐子,一手拿着針正細緻的秀着什麼。
這樣安靜的香火很有女人味,是個賢妻良母的類型,怪不得弘雋會選中她。
“做什麼呢?”唐曉輕輕走過來。
香火擡頭見是唐曉,細長的眼睛頓時笑的眯眯起來,“姐姐來了!姐姐好幾天沒來看香火,香火以爲姐姐不要香火了呢。”
唐曉對着如此依賴她的香火,真心有些無力。如果可以,她是真的不想要她的。
經過幾天的修養,香火那天亂墳崗子撿來時的狼狽已經不復存在。雖然是簡單的花布衣裙,但也難掩她的天生麗質。
伸手摸着香火的頭髮,長到腰際,又順又滑。
待卿長髮及腰,我娶你可好?
唐曉苦笑一聲,原來你喜歡的女人是這樣的。
“香火和姐姐有緣,姐姐不會不要香火的。”
孽緣也算是一種緣分吧。
“姐姐,香火秀的帕子好不好看?”香火拿起剛纔的活計討好的獻寶。
“好看,真好看。香火的手真巧。”唐曉這句話說得是真心。
“嗯?手……真巧……好像以前誰也這麼誇我來着?”香火喃喃自語,手捶打着頭。
別人誇你,不外乎就是弘雋吧。
唐曉的記憶裡,弘雋沒有誇過誰。若是誇了,肯定就是喜歡到心眼裡的。
“別想了,你傷了頭,以後病好了,就什麼都想起來了。”唐曉嘴裡發苦,卻要裝着歡喜的把香火扶上牀,拉上被子。
“姐姐有事也好回去了,改天再來看你。缺什麼短什麼就和老闆娘說,她會照應你的,知道麼?”
“知道,姐姐別忘了來看香火就是。”香火說着還不捨得拉着唐曉的手。
“不會忘得,一定來看你。”唐曉把香火的手仔細放進被子裡,又陪上笑臉,纔算離開。
門外,長長的輸出一口氣。
其實救了香火真不是個明確的選擇。至少每次見面,都會勾起往事,就會讓人真心不舒服。但已經到這一步,還能扔下不管麼?
算了,她和香火的的緣分走一步算一步吧。說不定哪天有人把她找回去,就算自己功德圓滿。
轉身要下樓的時候,隔壁的門突然開了。唐曉扭頭,南宮逸軒正站在門口噙着一抹笑看着她。
唐曉瞭然,今天這人是故意找自己的,便不多想,直接進了南宮逸軒的房間。
“交代你辦的事辦好了?”銀翹進屋,大咧咧的往桌子邊一座。
南宮逸軒雙手抱肘倚在門上,上下打量唐曉一眼:“你說的倒是輕鬆。那可是掉腦袋的事,哪那麼容易辦好。”
唐曉聳聳肩:“反正我天天能看見林纖兒,你看不看得見,也和我沒關係。我不着急。”
南宮逸軒鎖起眉頭,“你這女人威脅人倒是信手拈來。”
唐曉把南宮逸軒的不滿當做是誇獎。伸手抿了一下發角,雙眸如璀璨琉璃,腮邊梨渦淺淺,懶懶一笑:“不然呢?你還想威脅我點什麼?東西就在你袖子裡,你偏偏還不想拿出來,想再跟我多要點什麼麼?”
“你這女人要成精了!知不知道,太聰明的女人不好。”南宮逸軒有些氣急敗壞的坐過來,口氣也是一陣陣的挫敗。
“是你做的太明顯了好不好?還指着袖子給我看,那不就是‘東西已收入囊中’的意思麼?”唐曉翻着白眼,直接把手掌伸出來:“拿來。”
南宮逸軒無法,只好把手探進袖籠裡摸了摸,然後心不甘情不願的把一個黑色匣子拿出來放到唐曉的手心。
“爲了這個東西,我真的是歷盡危險,小命幾次險些斷送……”
“別跟我說這些,等見到林纖兒的時候和她說去。我不欠你什麼。”唐曉絲毫不領情的一邊說着,一邊細細端詳手裡的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