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城市其實都有自己的兩面性,就如同世界上有白天和黑夜的區分,有陰氣和陽氣的區別。
江北市自然也不例外。
在羅亞觀看扎西旺覺那來自遙遠西藏的信件的時候,江北市的某個角落裡,正在發生着一件跟他關係極大,但是卻毫無人知的事情。
那是一個極其陰暗的角落,一個即將拆遷,但是卻尚未拆遷的偏僻地方。
這種地方在拆遷之前就是一個雜亂,骯髒的棚戶區。在確定拆遷之後,居民們都搬離了住處,因爲人跡罕至,地處偏僻,反而成了流浪狗和流浪貓的樂園。
在這裡,就連路燈的燈泡都已經報廢了,因爲這裡並不是居民區,電力公司也懶得派人前來維修。這是江北市唯一黑暗的地方,輕易間根本就不會有人到來。
但是就在這漆黑的夜晚,一個慘綠色的光芒忽然從路邊的拐角處亮了起來。光芒很微弱,緊緊只能照亮一兩米的距離。但是就在這照明範圍內,一張慘白的,面無表情的人臉就在燈光的照射下,閃爍着詭異的光芒。
燈光逐漸走近,才發現這張人臉上架着一個金絲眼鏡,他小心翼翼的拿着綠色的燈光逐漸靠近,神色間滿是慎重。
“陰兵過道,諸鬼迴避,若有膽敢重裝陰間之使,必受十八層地獄輪迴之苦!”
聲音很縹緲,而且帶着一種古怪的腔調,隨着夜晚的冷風飄散在拆遷區周圍。他一隻手提着慘綠色的燈光,另一隻手從腰間的袋子裡抓出一把紅色的顆粒狀東西,朝四面八方灑了過去。
那些紅色的顆粒狀東西也不知道是什麼,剛剛灑出去,周圍大樹上的烏鴉便發出嘎嘎的驚叫聲,然後撲棱着翅膀掉在地上,片刻之後便無力的掙扎了兩下,竟然就此斃命。
那些原本遊蕩在垃圾桶和廢墟里的野貓野狗也驚恐的嗷嗚了一聲,將身子蜷縮在牆角中瑟瑟發抖,竟然連看都不敢看前面一眼。
那戴着金絲眼鏡的男子一邊走,一變灑,很快就來到了一棟廢棄的老宅子面前。他停下腳步,靜靜的注視着那棟老宅子,彷彿那棟荒廢了很久的老宅子裡面有東西在跟他對視。
過了好久,眼鏡男子才稍稍後退了一步。
“茅山道派遇到了千年危機。我需要你的幫助。”眼鏡男子嘆了口氣,繼續道:“我知道打擾你是一個很不明智的選擇,但是茅山道派的確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候了。祖師沖虛道長已經死在了八卦城,茅山上的諸位師叔爭權奪利,亂成一團。我們已經走投無路了。”
他說完這句話,便又沉默了起來,而那棟老房子裡面,也沒有任何動靜傳來,彷佛那個男子只是在自言自語而已。
周圍萬籟俱寂,風聲呼呼的吹過,給這個漆黑而又陰森的地方平添了一份寒冷。眼鏡子就猶如雕塑一樣站在老房子的對面,如果不是看到他的胸膛微微在微微的起伏,任誰看到,都會下意識的認爲他會不會是一個雕像。
直到他手中的綠色燈光逐漸變得暗淡了下來,他才緩緩的搖了搖頭。
“我明白了,你是在害怕。你在害怕自己的存在被世間知道,你害怕遇到所謂的陰陽先生和破邪者,你在害怕自己會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之中。”
他的聲音越來越大,最後幾乎是在咆哮:“可是你想過沒有!這個世界!你的生存空間越來越少了!這裡即將被拆遷,一旦拆遷完,你將無處可去,你同樣會消失在這個骯髒的世界之中!祖師當年給了你幫助,難道你就是這樣對待曾經的恩人嗎?你難道就不怕誓言應驗嗎?”
眼鏡男子忽然住嘴了。因爲他感覺到老房子那邊,陡然間傳來了一陣陰森之極的氣息。
這股氣息冰冷無比,男子猶如身子被墜入了冰窖。陰風驟起,吹在人的肌膚上冰涼無比。他注意到,以老宅子爲中心,一圈肉眼可見的冰藍色結晶物飛快的朝外面蔓延過來。
那是用無數空氣中的水分因爲極度的寒冷凝聚成的冰霜,冰霜所到之處,將所有的東西都冰凍了起來。
那男子驀然眯起了雙眼,他看了看手中的綠色燈籠,卻發現那那詭異的綠色光芒不知道什麼時候,居然變得極其微弱了,綠光微微的顫動着,彷佛隨時都可以熄滅。
但是眼鏡男子仍然倔強的看着那棟老房子,絲毫不肯後退一步,反而大吼道:“有本事你就在這裡殺掉我!殺掉我!你就徹底自由了!只要你能承受誓言反噬!你大可以做事隨心所欲,不受我茅山道派的束縛!”
他的話音剛落,冰霜便逐漸的減慢了速度,最後停在了眼鏡男子的腳下,只差一步,就會蔓延在他的身上。
眼鏡男子忽然神經質的哈哈大笑起來。
“你不敢殺我是不是?哈哈!我就知道,就算是你,也無法承受誓言的反噬對不對?既然如此,你爲何不肯幫我一次?茅山道派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候,只有你才能幫助我們。而且我承諾,完成了這件事之後,茅山上下,將再也無法對你進行約束了,你可以隨心所欲,你可以去任何自己想去的地方,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
從老房子的方向隱隱約約傳來一聲冰冷的笑聲,過了片刻,地上的冰霜飛快的消散,然後房門悄然打開,漆黑的房間裡面,出現了一個人形的輪轂。
那人隱藏在黑暗之中,無法看清楚容貌,只能隱隱約約的看到這人的身形。緊接着,一個冷漠的聲音從這人嘴裡傳出:“你想要我做什麼?”
眼鏡男大喜過望,他激動的向前走了一步,從懷裡摸出一張白紙。
白紙上密密麻麻的寫滿了紅色的字體,紅色的字體竟然還在緩慢的蠕動着,看起來怪異無比。
紙張在空中飄,似乎有一股無形的力量捲了起來,片刻之後便落在老房子門口的那個人影面前。那人影伸手抓住紙張,只是隨意掃了一眼,便又冷笑了一聲。
“誅仙盤?破邪者?”
他只說了這兩句話,手中的紙張便無聲無息的化成了灰燼。他沉吟了片刻,道:“你走吧。這是我爲茅山道派所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眼鏡男子大喜過望,叫道:“是!我最近這段時間會一直留在江北市,先生如果有需要,儘管來四季花園酒店來找我。”
他遲疑了一下,又道:“先生如果要動手,最好要小心一點。江北市的特案處很不簡單,何中華更是一個極其恐怖的對手……”
那人冷冷的道:“不勞費心。你可以走了。”
眼鏡男子不再說話,恭敬的衝老房子的方向鞠了一躬,然後轉身離開。
他轉身的那一剎那,手中慘綠色的光芒驟然恢復了原本的亮度,他就跟來時一樣,一邊抓着手中紅色的顆粒扔出去,一邊唸唸有詞,頃刻間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眼鏡男子離開之後,那個看不清楚面容的人影也退回了自己的房間,他的動作悄無聲息,就像是幽靈一樣。只是過了好一會,老房子裡才傳出他那很是古怪的聲音:“誅仙盤?破邪者?嘿嘿,這難道是我的機會來了嗎?”
忽然間他的聲音又輕輕“咦”了一聲,似乎是在自言自語:“這麼晚了,怎麼還會有人來這裡?”
在眼鏡男子離開的反方向,一個穿着黑色軍大衣的男子正在急速的順着馬路狂奔,他沒有打着手電,但是在黑夜之中看的清清楚楚,眼看就要進入黑暗的拆遷區了,他忽然手一揚,一顆石子陡然飛出,將最近的昏暗路燈打的粉碎。
沒有了路燈照射,他這一片區域立刻陷入了黑暗之中。
那穿着軍大衣的男子似乎是在逃避什麼人的追殺,趁着黑暗,飛快的竄進了拆遷區域裡面。他輕手輕腳的藏在一棟破房子後面,手上稍稍用力,竟然順着光溜溜的牆壁攀爬了上去,趴在了屋頂上面。
做完這一切,這男子才仔細調整自己的呼吸,然後悄悄露出半個腦袋,朝他來時的路上看去。
沒有了路燈,那片區域已經變得黑漆漆的,但是這男子的眼睛似乎天生能在黑暗中視物,黑暗對他來說根本就沒有任何作用。
過了好一會,一陣嘈雜的腳步聲才從後面傳來,緊接着兩個高大的人影便出現在拆遷區外圍。
這兩個人身材高大,速度極快,但是行動之間卻有一種僵硬的感覺。兩人走到拆遷區邊緣的時候似乎失去了目標,茫然站在了原地。
片刻之後,兩個人便忽然分散開來,朝拆遷區裡面搜索過去。
這天晚上雖然沒有下雪,但是天氣卻冷的很出奇。可是奇怪的是,這兩個身材高大的男子身上卻只穿着一件灰不溜秋的單衣,單衣破破爛爛,甚至連半隻胳膊都裸露在外面。
如果有心人稍稍留意一下的話,就會發現這兩個男子身上的衣服,很像五六十年代的解放軍軍裝。
這兩個男子明顯晚了一步,他們進入拆遷區的時候,已經看不到那個穿着軍大衣的男子的身影了。不過這兩人倒是很有耐心,開始順着殘破的待拆遷房仔細的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