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解僱了?”
強尼看着經理有些難以置信,雖然這是他的目的,但是這麼簡單的就把他解僱了,他還是非常不爽的。
這種感覺大致就像是……我們可以分手,但必須是我甩你!
強尼的臉色肉眼可見的紅了起來,他直接抓着面前的杯子朝着經理丟過去,“狗孃養的我弄死你!”
經理早就盯着他了,當看到他有這個投擲的動作時立刻就做了閃避的動作,會議室裡也瞬間亂起來了!
沃恩沒有料想到事情爆發得這麼突然,雖說他是站在藍斯這邊的,但是放任強尼毆打經理顯然不是一個好選擇,他和工人們抱住了強尼,經理也順勢的逃到了休息室中。
在休息室裡,三名董事看着經理,“你需要給我們一個解釋。”
對於他們來說,永遠都有挽回的餘地——經理。
只要董事會覺得到了危險的邊緣時,他們把經理處理掉,就能很大程度的撫平底層工人們的怨氣。
在古代,貴族的統治其實比現在資本家的統治要嚴酷得多,但爲什麼造反的人其實並不多?
因爲統治變得不穩定時,他們殺掉一個稅務官,殺掉一個治安官,甚至是殺掉幾名親戚,統治就會重新變得穩定。
人們始終相信製造一切不幸和災難的,永遠都是中層的管理者。
不是底層,也不是上層,那些用着金湯勺喝湯的老爺,怎麼會和卷着褲管光着腳的底層賤民一般見識?
刁難他們的,永遠都是那些兇惡的,令人憎恨的管理層。
但他們從來都沒有意識到一個問題,爲什麼老爺總是會選到那些邪惡的管理層,也不明白,爲什麼不到人們快要忍受不了的時候,老爺們纔會發現這些人做的事情。
他們永遠都不會明白,也不會去想,只會在統治者的遊戲中,扮演其中不需要思考的一環。
對董事會來說,經理就扮演了這樣一個角色,一個能平復工人情緒的角色。
每一次遇到類似的事情都是這樣解決的,對董事會來說,對大資本家們來說,其實他們早就有了一套對付底層工人的成熟方法。
所以即便他們現在對經理突然的決定有些不滿,但也只是不滿而已,還不到現在就讓他滾蛋的地步。
三個人坐着,經理站着,他解釋道,“強尼明顯就是來攪局的,先生們。”
“我已經承諾了巨大的好處,但他依舊不會因爲我開出的價碼有所動搖,這說明從一開始,他的目標就不是敲我們一筆,而是漲薪!”
“就算我們作出更多的在其他方面的讓步,只要在漲薪問題上沒有滿足他的訴求,他就依舊會鬧。”
“那麼,不如我們直接開除他,他喜歡鬧就讓他鬧,該起訴他,或者他要起訴我,就讓他那麼做。”
“金港城有一百五十萬人口,先生們。”
“而且這還是半年前的不確定統計結果!”
“坦非特這段時間也有大量的偷渡者來到這座城市,也許這裡的人口數已經超過了一百六十萬甚至是一百七十萬!”
“這麼多的非法移民在等待工作的機會,請恕我說話會很直接。”
“如果董事會有魄力採用我之前提的辦法,在工資上我們還能把標準下壓到一個更低的數字!”
經理之前就向董事會提交過一個提案,那就是將百分之七十的崗位交給移民和非法移民去做。
如果移民局查過來了,頂多就是辭退這些工人而已。
就算被罰款了,罰款的款項其實已經從僱傭這些人身上節約了下來。
僱傭一名非法的移民每個月只要支出十八塊五,這裡有一萬多名工人,如果都使用廉價的非法移民工人,那麼每個月僅僅是在工資上,都能剩下來二十萬!
一年就是二百四十萬!
二百四十萬,移民局頂多罰個幾萬塊,十幾萬塊,再多點,幾十萬就到頭了,剩下的都是“利潤空間”。
但董事會需要考慮的東西很多,不僅僅是工資支出問題,還有社會影響力和社會責任問題,所以目前碼頭上工人羣體中主流羣體還是本土聯邦人。
其中一名董事聽完之後若有所思的說道,“如果引發了更大的羣情反對,你打算怎麼做?”
經理愣了一下,他突然意識到,或許此時的自己,離他的夢想,已經不太遙遠了!
他嚥了一口唾沫,“先生,如果工人們的羣體反對聲音很大,我打算做三件事。”
“第一件事,我會找到其中一些人,收買他們。”
“這些窮鬼對錢很敏感,一千塊,兩千塊,再不行三千,五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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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願意,還有別人願意,我們只需要搞定一些具有一定影響力的人,讓工人羣體內部分裂成兩部分就行。”
“然後把我們和工人的矛盾,引導向工人內部的兩個陣營上,讓他們彼此成爲仇人,而我們只需要作出一些適當的讓步,午餐給他們加一些胡蘿蔔和牛肉,這就行了!”
“第二件事,對於那些堅決反對我們的人,不僅要解僱他們,還要律師起訴他們煽動工人破壞生產,讓他們賠償我們的經濟損失。”
“無論官司最終能不能贏,只要能把他們拖死在訴訟中就行了。”
“最後,我們可以更大規模的招募那些移民工人,他們現在的工資不是十八到十九嗎?”
“我們給他們漲到二十塊錢,並且調整本土工人和移民工人的配比。”
“只要這三步能執行下來,先生們,我可以確保,他們很難掀起什麼浪花!”
三名董事眼中閃爍着一些驚喜,他們彼此交換了一些意見,最終認可了經理的計劃。
“你有一個非常出色的大腦,別辜負上帝對你的青睞。”
“這件事全權委託給你去做了。”
三名董事隨後都站了起來,“我們不想把時間浪費在這裡,如果你能搞定這件事,以及這些人,並且把工資降下來。”
“我會在九月份的季度例會上,提名你成爲明年的公司合夥人候選人名單。”
經理的嘴角已經再難壓制住,他連忙彎着腰低着頭馴服的表示對董事們的感激之情。
公司每年只有兩個人到三個人能成爲公司的合夥人,但是每個分公司,每個地區上報的名單卻有很多。
在經過董事會的討論之後,他們會選出其中一些最優秀的員工,讓他們成爲合夥人甚至是高級合夥人。
只要能夠進入到這個階層中,就代表他們站在了中產階級的中上層!
每年有穩定的分紅,還有激勵股份,他們也會成爲公司的股東,而不只是一名普通的僱員!
“我保證能夠處理好這件事……”
在另外一個房間裡,強尼的情緒已經平復了許多,他坐在沙發上發呆。
當情緒平復之後,他感覺到了一絲絲恐懼。
是的,恐懼。
他這輩子一直都在碼頭上工作,這就像是絕大多數底層聯邦人的生活,對他們來說,這份工作將要陪伴他們的一生。
但現在,他突然失去了這份工作,就如同他的生命中突然少了一塊,空落落的,讓一個從來都不思考人生的肌肉棒子,也開始思考人生了。
他甚至有一種想要拉屎的不安感!
就像是在小學階段做壞事的時候,被老師抓了一個現行!
“強尼,你還好吧?”
強尼回過頭來看着他們,有些茫然,似乎過了好幾秒纔回過神來,“我很好,我很好……”
其他工人代表站在了他的身邊,“我們會支持你,如果他們真的敢解僱你的話,我們一定會發起罷工。”
沃恩也表示了對他的支持,“如果你需要法律援助的話,我們可以免費爲你提供法律援助。”
也許是這些安慰起到了作用,強尼擠出了一些笑容,“我感覺好多了!”
他頓了頓,“就算他們真的要解僱我,我也不會妥協的,這反而讓我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和他們戰鬥!”
他揮了揮拳頭,“戰鬥到最後一刻!”
這顯然是一個非常不成功的談判,董事會的代表離開之後經理獲得了幾乎無限的權力。 再次回到辦公桌時,他甚至都不打算讓這場無聊的遊戲繼續進行下去。
“強尼,你已經被解僱了,並且我會讓律師收集你影響生產破壞公司效益的證據,還會起訴你!”
“還有你們,別以爲你們能夠威脅到公司,金港城永遠都不缺少幹活的人!”
“我建議你們放聰明點,想一想到底是誰在給你們工資,讓你們和你們的家人能夠保持穩定的生活。”
“別因爲別人的事情把自己的生活弄得一團糟,你們不是英雄,也當不了英雄。”
“當英雄是要付出代價的,有可能是生命,也有可能是你們的工作!”
他最後看了一眼沃恩,“明年的捐款我得考慮考慮了!”
說完他直接拿起自己的東西離開了,頭也不回的離開。
會議室裡只剩下工會的人和工人代表,他們似乎都變得……有些沉默起來。
經理回到辦公室後直接撥打了查理的電話,查理跳出來表示他要參與市政議員的競選,也是經理強硬的原因之一。
“灣區獵犬”畢竟爲這座城市服務了很多年,他的能力大家也是看在眼裡的。
電話很快就被接通,隨後經理表示會捐助一筆政治獻金給他,但需要他幫忙解決一下碼頭上的問題時,查理一口就答應了下來。
他是灣區的獵犬,而不是工人階級的獵犬,他沒有理由和義務爲底層民衆服務!
有了查理的協調,很快港區這邊就安排了一些警察來到公司樓下維護秩序。
警察的出現讓原本還不算太緊張的工人羣體的情緒,變得有些緊張和不安起來。
人們對警察有一種先天上的恐懼,越是底層,這種感覺越明顯。
因爲他們承受不起任何生活上的損失,他們一個人的時候甚至都不敢直視這些警察!
鬼知道這些警察會不會認爲他們的眼神是不友善的,從而把他們抓起來,讓他們丟掉工作,讓一切都走向毀滅!
警察們察覺不出來,但現場的氣氛,的確在發生變化。
幾分鐘後,強尼和其他人從公司大門走了出來。
人們立刻圍了上來,詢問他們談判的結果,他們什麼都沒有說,只是搖頭。
“對不起大家,我沒有能夠讓公司在漲工資這件事上作出妥協,甚至我還被他們開除了!”
一句話,就讓他周圍的工人們譁然起來!
一個爲他們請求公司漲工資的人,被公司開除了!
不少人站在公司門口對經理全家送出了最真摯熱烈的問候,但是這些話,沒有任何的用處。
工人們的情緒顯然已經到了憤怒的極致,這個時候,就在他們還在喧鬧時,一些藍工服突然抱團站在了一起。
有個年輕的傢伙站了出來,“雖然我們不是正式的工人,但是我也能夠明白工人階級的團結性。”
“這是一個特殊的時候,碼頭管理公司正在試圖用這種方法迫使我們低頭。”
“如果我們沉默了,不再發聲,那麼他們就會更進一步的剝削我們,壓迫我們。”
“我不知道那些大人物們才知道的大道理,我只知道,如果有人欺負你,而你不想被欺負。”
“那麼你唯一該做的,就是給他們一拳,告訴他們你不是好惹的!”
“我們是工人,工人團結有力量!”
本來一個人們想到了,但是還沒有完全暴露的想法,在這些人的推動下,開始破土而出,強尼看着他們,雖然知道這是劇本,可依舊非常的感動。
他走過去擁抱了這些人,“謝謝,謝謝你們的支持,但是完全沒有必要。”
他轉身看向那些普通的本地工人們,“我以前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我想要彌補大家,可看起來我似乎沒有做好。”
“我不希望你們爲我做什麼,畢竟一份穩定的工作還是很不容易的,你們有家人,你們有生活。”
“可能……他們有時候對你們不太好,但是忍一忍總是能夠過去的……”
“法克!”,一個年輕人突然大聲的叫罵道,“你們能忍嗎?”
“我和強尼不熟,我不管他以前是什麼樣的,至少他現在爲了提漲薪的事情被開除了,我們欠他的!”
那個年輕人把帽子摘下來,狠狠的摔在地上,“我他媽不忍了,也他媽不幹了!”
有時候情緒就像是落入汽油箱中的火星,一瞬間就能獲得人們難以想象的力量!
很快就有第二個年輕人摘掉了帽子,狠狠的摔在地上,“我他媽也不幹了,誰能忍誰就去忍吧!”
藍工服這邊則整齊的把帽子都丟在了地上,這些舉動就像是超級病毒引發的傳染病一樣開始向四周裂變!
站在公司下面維持秩序的警察們看到這一幕,表情都發生了變化。
他們已經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罷工,從來都不是一個輕鬆的話題。
經理很快就知道了情況,但他一點都不在意,甚至是讓人統計最先帶頭說要罷工的是哪些人,然後把這些人都解僱掉。
至於罷工?
在他看來,罷不起來!
很快碼頭外就張貼了大量的招工海報,他們不要求是否是本地人,非法移民也行,只要願意工作,都可以來碼頭上工作。
碼頭上的騷亂還在進一步發展,市長聽到消息的時候也緊緊的皺起了眉頭。
“問問是怎麼回事。”,他讓秘書去打聽了一下。
現在市長的勢力正在不斷的擴張,膨脹,自然,也有很多人願意在這個時候上車。
政治投機永遠都是比賭博更刺激的賭博玩法,普通的賭博輸了,頂多就是輸掉了財富,讓你從有錢人變成窮光蛋,但是政治投機,有時候輸掉的不只是金錢那麼簡單。
還有可能是生命,或者其他寶貴的東西。
有些看好市長的人,已經投靠了過來,這些人往往都是在原有的社會體系下不得意的那些!
雖然他們可能沒有那麼高的社會地位,但是在獲取消息方面,可能反而更方便些。
很快碼頭上發生的騷亂就傳到了市長的耳朵裡,他聽完之後直接皺起了眉頭。
如果碼頭上出現了罷工,會變得非常麻煩。
他想到這,撥通了一個號碼,電話很快就被接通了。
“我聽說碼頭上正在醞釀一場罷工的風波?”
“到底是怎麼回事?”
電話另外一頭的人大致的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市長聽完開始變得擔心起來,“我明天就要舉行一場公開講話,現在碼頭上的工人們要罷工。”
“查理那條老狗也突然宣佈要競選市政議員,看起來所有的事情都很巧合的集中在了一起,這是真的巧合嗎?”
電話另外一頭的人無法回答他這個問題,因爲沒有人知道,這到底是不是巧合,還是有人在後面推動了一切的發生!
“有辦法解決這個問題嗎?”
對面的回答是隻能嘗試。
市長掛了電話,點了一支菸,他看着秘書,輕聲說道,“威廉姆斯出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