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
“……是嗎?”
“這真是一個糟糕的消息,不過結束後你把他帶過來,我可以和他談談……”
“好的,我知道了,我安排人過去。”
藍斯掛了電話,目光在房間裡的這些人身上掃視了一圈,最終停留在了勞恩身上。
海拉姆去睡覺了,他的感冒還沒有完全的好透,早點休息對他儘快恢復狀態有很大的幫助。
勞恩也注意到了藍斯的目光,他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有需要我的地方?”
藍斯點了點頭,這裡是他們居住的地方,不是在公司,“埃尼奧的父親被人打了,他是這麼說的,現在他要去教訓教訓那幾個混蛋,你帶些人去支援他們。”
梅羅在角落裡問道,“有危險嗎?”
藍斯搖了搖頭,“普通人,沒有危險。”
梅羅不再追問。
勞恩叫了幾個人,開着兩輛車抵達了埃尼奧的房子附近,兩夥人湊在一起三輛車,朝着普利西亞區過去。
現在普利西亞區屬於一個相對來說比較真空的地區,這裡現在也沒有什麼交火情況。
市長在政治上的失敗讓一些實力不夠強大的菲德斯來的團體,都在快速地逃離這裡。
失去了這個城市統治者的支持,他們很難和本地人對抗。
這裡又恢復了一些平靜。
目前這裡由兩個本地幫派暫時控制,還有一些小型的幫派,他們對整個區的運轉幹涉程度並不大。
或者說他們主要的牟利手段已經不是收保護費這麼低級了,而是經營一些娛樂場所,提供皮肉生意或者酒精飲料爲主。
同時可能還經營敲詐勒索和詐騙之類的事情,但不多,而且很秘密的做着。
車隊進入這個區的時候就被發現了,但當他們發現是藍斯家族的人後,就沒有了進一步的動作,只是一直在盯着。
在一個紅綠燈路口的時候,一直跟着他們的車從另外一條車道上來到了最前面。
駕駛室中的司機朝着這邊看過來,“這裡不是帝國區或者港口區。”
他在提醒這些人,這裡不是藍斯家族的地盤。
坐在後座上的埃尼奧向外面挪了挪,“我是埃尼奧,有人傷害了我的家人,我是來找他們談談的。”
對面那人看向了埃尼奧,“聽說過你的名字。”,他說着聽了一會,目光在這些人身上掃過,最終微微頷首,“儘量別鬧出太大動靜。”
“謝了!”
當綠燈亮起的時候,那個傢伙直接右轉離開了這條路線,而他們則還在繼續向前。
藍斯家族現在在金港城已經有了相當的名氣,雖然他們一直在帝國區,以及剛剛接手的港口區,不是很經常出來活動。
現在沒有人會小瞧他們。
坐在車上的埃尼奧的父親看着這一切發生,他有一種說不上來的古怪感覺,沒想到他的兒子,居然也是“小有名氣”的人了。
埃尼奧的父親去過經理的別墅,位於普利西亞區的一棟別墅。
或者說基本上所有在公司入職的人,都去過這棟別墅,因爲這也是整個公司計劃中的一部分。
你得讓這些底層的打工者看得見,摸得着,他們纔會瘋狂!
如果你只是告訴他們,他們努力的工作終究有一天會擁有自己的房子和車子,會成爲大富豪,這些就太虛了,太飄了,不切實際。
但如果把他們帶來這棟別墅裡,讓他們在這裡參加一次“迎新派對”,讓他們切身的感受到這一切的真實,這就會成爲激勵他們努力爲公司創造價值的動力!
誰他媽不希望自己有一天能住進這樣的大房子裡?
誰不希望自己的泳池裡總會有幾個不穿衣服的年輕女孩在舒展身體?
越墮落,動力越大!
資本早就把人性研究得格外的透徹,一旦落入陷阱,就很難掙扎出來!
這些經歷,讓埃尼奧他們很快就得到了一個“精準定位”。
車子很快來到了社區門口,值班室的保安沒有打開門禁,他從值班室中走了出來。
“你們找誰?”
“出入這裡需要登記一下!”
埃尼奧用手指夾着二十塊錢的現金出來,“把門打開一下,讓我們進去,我們很快就會離開。”
保安瞥了一眼那二十塊錢,雖然有些心動,但他還是分得清是二十塊錢重要,還是他的工作更重要。
在這裡當保安工資並不低,每個月所有加在一起能有五十五塊錢。
平時業主們進進出出,有時候還會給他一點小費,或者給他一兩包香菸什麼的,所以他的實際收入比人們想象的要多得多!
經常有人說,寧願在富豪家中當狗,也不願意投胎貧窮家庭做人,就是這個道理!
二十塊錢,還不足以讓他承擔丟掉工作的風險。
他一本正經的擡起手,稍稍的推開了埃尼奧的手,“抱歉先生,如果您想進去,就必須有訪問的對象,並且這個人也同意你們進去。”
“否則我沒辦法給你們打開這道門。”
說着他還撩起了自己的制服,露出了腰上的槍套,他想要用這種方式警告對方,他們也不是吃素的。
但是下一秒,旁邊一把槍就頂住了他的腦殼,“現在能開了嗎?”
他慢慢的舉起手,表情有些驚恐,“當然。”
門很快就開了,他被綁在了值班室的椅子上,他們還不至於去爲難一個打工的保安。
而且這麼做,其實也是在幫他解決麻煩,至少他可以向公司申訴,他反抗了,但失敗了。
三輛車很快就進入了社區內,很快他們就找到了他們要找的地方。
巨大的別墅在燈光和綠色植物的包圍中透着一股優雅,一行人下了車,站在埃尼奧身邊的他的父親,有點莫名的擔心。
“會不會惹麻煩?”
埃尼奧搖了搖頭,“只是一個小角色而已!”
臥室中的牀上,經理正在揮灑着辛勤的汗水,大多數的夜晚生活都是如此的精彩。
實際上這棟別墅也不是他個人的,這個別墅是公司的資產,他們需要這樣一個門面,來證明公司的實力,順帶着給那些新入職的員工增加一點點來自“聯邦夢”的震撼!
就在他差不多要結束的時候,臥室的門突然開了,他頭也不回的罵道,“我說了,別在這個時候進來!”
他有些不滿的回頭,眉眼中也透着濃濃的不滿,但當他看到了站在門邊的人時,他整個人猛地一哆嗦,所有的動作都停了下來。
趴在牀上接受洗禮的女孩有些迷惑的轉身看向他,也注意到了門外的人,伴隨着尖叫聲,經理回過神來。
他猛的轉身看到了站在門口的一些年輕人,他本來臉上還有着一些驚懼的表情,但當他看到了站在門外埃尼奧的父親時,又變得不那麼害怕了!
他拿起墊單裹着自己的大胯,不讓小鳥盪來盪去,“這他媽是我的房子,你們闖入了私人領地,如果你們現在不滾出去,我就會報警。”
埃尼奧突然抓着門邊的花瓶衝過去對着他的腦袋就是一下子!
“法克!”,他突然罵了一聲,然後甩了甩手,手心有些鮮血流淌出來。
花枝上有刺,沒有摘乾淨,刺破了他的手掌。
疼痛讓他的憤怒變得更加的熾烈,對着腦袋蹲下來的經理就開始暴揍。
幾分鐘後,已經看不出人樣的經理蹲在了別墅大廳的茶几上,他看向埃尼奧的眼神已經充斥着濃濃的恐懼。
埃尼奧的父親似乎欲言又止,他每次想要說點什麼,都會被埃尼奧打斷。
一開始他還很同情經理,但隨着經理爲了不捱打,不被菸頭燙——
他真的嚇壞了,到現在那個地方還在疼,他從來都沒有想到一個看上去任勞任怨還蠢得要命的老傢伙,居然有一個黑幫的兒子!
更沒有想到……這個年輕人居然用菸頭燙他的鳥!
他現在只想儘快結束這一切!
他要去醫院問問醫生他的鳥還活着沒!
所以他直接把爲什麼開除他父親的事情說得明明白白。
“……他年紀太大了,如果留下來的話,新入職的年輕人,有可能會質疑在我們這裡工作到底能不能實現財富夢想。”
“所以,公司安排了這樣一個方案,想辦法把年紀大一些的人都清理掉。”
埃尼奧的父親眼角都快要被他瞪得裂開了,他無法想象原來自己被開除,僅僅是他對公司來說沒有利用價值了!
信念在這一瞬間就崩塌了!
他看着經理,語氣很緩慢的問道,“我看到榮譽牆上……”
公司有一面榮譽牆,所有成爲“銷售冠軍”的人都在上面有屬於自己的一頁,經理沉默了一會,“除了你知道的是我們自己的人外,其他的相片都是我們花了一塊錢從倒閉的照相館買來的。”
“所以其實一直都是一場騙局?”
經理笑得很尷尬。
公司沒有少從這些業務員身上賺錢,培訓的費用,材料費用,然後各種損耗,以及他們自己拿產品墊付的錢。
所謂的每月銷售榜單前幾名,說白了,除了託外,剩下的都是公司真正意義上的“大客戶!”
“媽惹法克!”,老實人牙齒都被氣得咯咯響。
他伸手就抓住了旁邊的花瓶,又放下了,然後又拿起了菸灰缸,又覺得這個太沉了。
最終選來選去,他選了一根電線,狠狠的在經理安心的眼神中發泄了一番!
鞭子而已,肉疼而已,只要不是花瓶和菸灰缸,只要不是要了他的命,疼一陣子而已。
老實人抽打了一會看到經理身上的血痕,最終還是沒有忍心繼續打下去,他略微喘着氣,眼神裡帶着痛恨的看着這個傢伙!
很多年了,他浪費了時間,浪費了經理,浪費了一切,最終這些人卻告訴他,這不過是他們的鬼把戲而已!
每個月十多塊錢的收入僅僅能讓他們一家人不餓死,所以他的妻子離開了他的,他的兒子也不願意和他在一起。
他以爲自己有一天會通過自己的努力成就聯邦夢,讓所有看不起他的人都要仰望着他。
結果他纔是那個最蠢的人!
他很難過,癱坐在沙發上,雙手遮住臉,“我都做了些什麼!”
埃尼奧拍了拍他的背,然後拿出了手槍,抵在了經理的腦袋上。
雖然他的父親以前對他並不好,但他終究是被對方養大的,而且他們是父子,也獲得了對彼此的原諒。
現在這個傢伙讓他父親如此的痛苦,一股子惱火讓他準備把這個傢伙幹掉!
經理被嚇得尿了出來,看得出他在忍,但真的忍不住!
他抱着頭蹲在茶几上,尿了出來。
就在埃尼奧說出“見鬼去吧!”並且打算扣動扳機的時候,他的父親按住了他的手臂,“沒必要。”
埃尼奧看着他,他也看着埃尼奧,“不值得,埃尼奧。”
“他們給我上了一課,這些錢,時間,就當是我的學費吧。”
他看着經理,雙方的立場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不再像是白天時那樣,經理高高在上。
他突然臉上多了一抹笑容,“你也沒有你想象的那麼了不起,對嗎?”
經理連忙露出諂媚的笑容,“是,是,您說得對……”
埃尼奧的父親搖了搖頭,“所以在終極答案面前,我們都是平等的。”,他說完不等經理的回答,就朝着外面走去。
經理的卑微已經最大限度撫平了他內心中的不滿,也讓他真正的認清了這個世界!
如果他的兒子不是埃尼奧,如果他們沒有來到這。
聯邦美好的濾鏡正在一點一點的消失,他談不上有多失望,只是有些後悔自己浪費了太多的時間。
埃尼奧又瞥了一眼經理,收回了武器,“看在我父親的份上。”
經理直接跪在了茶几上,跪在了自己的尿上,向埃尼奧的父親表達他真誠的謝意。
很快他們一行人就離開了,經理也沒有報警,只是默默的讓人把別墅打掃乾淨,然後穿着衣服去了醫院。
聯邦這個社會永遠都不是公平的,窮人們想要看到醫生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但是對有錢人來說,他們隨時隨地能看到醫生。
當醫生看到經理身上那些不可思議的傷之後,他的大腦也稍稍有些宕機。
他本來打算報警的,但是經理表示這是自己的“小愛好”,最終醫生只是給他做了一些簡單的包紮。
壞消息是他可能需要兩週到四周時間才能相對的恢復過來,而好消息是他的鳥並沒有死去。
半個多小時後,一行人返回了藍斯的別墅,因爲藍斯想要和埃尼奧的父親聊聊。
當車隊在別墅外停下時,看着經過改造的別墅爬滿了綠色植物的植被牆,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
他們雖然是父子,但是已經走在了兩條並不相交的平行線上!
他有點拘束,埃尼奧看出了這點,“藍斯是個很好相處的人,他也是帝國人,你見到他之後就會知道。”
別墅裡都是人,隨着埃尼奧父子進來,他主動說了一遍事情的經過和結果。
藍斯聽完之後點了點頭,“很好的處置!”,他說着看向了埃尼奧的父親,“你現在已經認清了你之前的工作,那麼接下來呢?”
“你打算找點事情做,還是打算休息一陣子?”
也許是這裡的人們並沒有和他想象中的黑幫那樣,穿着嚇人的衣服站成一排不苟言笑,反倒是大家和朋友兄弟那樣隨意的坐在一起聊天,讓他感覺不那麼拘束了。
他臉色微微有些發紅的說道,“我打算再去找一份工作,總不能在家裡閒着,每個月都有一些賬單。”
藍斯打量了一下埃尼奧的父親,他看起來……其實還是比較符合聯邦人的審美的。
他並不怯場,其實絕大多數推銷員都不會怯場,並且不怯場是他們入行的最基本的個人素質。
如果你連向陌生人推銷一堆垃圾都做不到,那麼你肯定不會成爲“銷售之神”。
他體型也比較適中,面相看起來也很柔和。
藍斯想了想說道,“要不你就爲我們工作吧,這樣正好你和埃尼奧還能經常見面。”
埃尼奧臉上露出了喜色,他父親卻有點茫然,“可我不會開槍,也不……敢殺人。”
房間裡的年輕人們都笑了起來,藍斯遞了一支菸給他,“我們也有正當合法的生意,你是埃尼奧的父親,我更願意相信你……”
在聯邦,所謂的“人民”其實就是這個社會組成的最底層,也是最不重要的一個羣體。
但同時又是最重要的一羣人,因爲政客們是否能夠實現自己的理想,走上政治的舞臺,就和他們能夠獲得多少民意支持有關係。
想要保證自己的利益,就必須裹挾更多的“政治基本盤”在自己的身邊。
那些財團能夠對抗聯邦政府不只是因爲他們有錢,更在於一旦他們“放手”,數以萬計的失業工人會毀掉政客們的一切!
藍斯也要經營很多正當的生意,也要組建屬於他自己的保護傘。
不只是那些官員,統治階級,更是底層數不清的民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