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五點四十分,列車裡的廣播就響起:旅客們你們好,列車前方到站,施城站,請下車的旅客們提前……
我醒了大半的瞌睡,從行李架上拿下了自己的包看向窗外,此時的外面還是灰濛濛的一片,但我知道,很快就要大亮了,相比以前午夜凌晨到的車次,這次坐車的感覺的確讓人可以接收。
踏出火車站的一刻,旁邊的同行者很快被來接車的家人朋友接走,也有的或許沒看到人焦急地打着電話。也許動作乾脆如我的很少,因爲這人羣裡不會有人等着我。
施城的早晨空氣很好,涼颼颼地吹在身上,去了大半的疲憊。
我在火車站旁邊尋了一個看着比較順眼的旅館,便拎包住了進去。
這個小旅館是私人建的樓房,老闆娘是一個四十歲左右微微發福的女人,一口地方音很是熱情。我看了一下房間,選了一間朝南的單人間。
“這位妹子怎麼稱呼?”老闆娘邊寫着收據詢問。
“我姓薛。”我的聲音有些嘶啞。
“好,薛小姐,你的房間是304,這是你的房卡,你說的住兩天,在後天十二點之前退房就行了。”老闆娘說着將房卡給了過來。
“好。”我擡手接過,淡淡地笑了一下便起身上了樓。
將所有東西都收拾好後,我拉開了牀邊的窗簾,透過窗戶望了下去。施城不是一線城市,生活節奏慢了許多,不過也少不了來來往往的車輛。
昨晚在車上,旁邊是一對帶着小孩的夫妻,所以睡得不是很好,現在站在牀邊,連吃飯的心思都沒有,只想躺下來睡一覺。
於是拉上了窗簾,又走到房門處將門鎖反鎖了之後才隨心地便躺在了牀上矇頭大睡。
我身體不是很好,或者說得上是很差,可是自從一個人的生活開始時,我就完全忽視了這一點,只養成了一個習慣,不舒服的時候就睡覺。
還好這幾年生的病都可以用休息解決,多數時候睡了一覺後神經就會麻木一些,也就沒那麼難受了,這次也不例外,來勢洶洶的感冒在我不分時刻地大睡下也好得差不多了,一覺醒來後,汗溼的衣服被我褪去,抱着換洗的衣服就去了洗手間衝了一個熱水澡。
換上了一套長袖長褲後,又將乾透的頭髮紮了起來,看着鏡子裡的自己,往日裡的嬰兒肥已經完全褪去,終於不再是一副高中生的模樣,那些總盼着長大的日子終究這樣悄無聲息地走了。
六年了,薛檸,你離開了那個地方已經有六年了,爲什麼你毫無波瀾得還是有點疼痛呢?
甩掉了腦子裡不該有的情緒,隨意挎了一個包便出了門,自己的肚子已經抗議了很久。
隨意吃了一點東西,和以往的規矩一樣,坐了一輛公交車到了靠近市中心的地方下了車。自己該爲之後的住處和生活費考慮了。
或許是前幾年的運氣太差,這幾年命運都不捨再捉弄了,隨意找了幾條街道逛了幾圈就找到了一份讓自己還算滿意的工作,仍舊是一個購物中心裡的售貨員,不過這次卻是在兒童玩具區域,一個月兩千五,業績好會有提成。
不過提成對於我來說是不切實際的,因爲我不善言語,也不善推銷。整日照顧玩具還可以,堆着笑容搞促銷,那還是算了吧。
這一次所有的事還算順利,加上感冒也好得差不多了,難得的心情有些不錯,便尋了一個水果攤買了幾斤提子。
回到旅館的時候,我看見了旅館門口的廣告,才發現老闆娘姓王。我進了門將手中的提子分了一大半給老闆娘,老闆娘推脫了一番便熱情地收下了。
“對了,丫頭,你可是要在這裡住下?”
“嗯。”我點了點頭。
“那丫頭你租房嗎?是這樣的,我有個朋友,正好他的租客搬走了,還沒聯繫到下一家,阿姨看你一個小姑娘,如果信得過我我可以幫你聯繫。”
我沒有過多思考便點了頭,“可以,謝謝老闆娘,不過我一個人住,不需要太大的房間。”
“這個沒問題,房子四十平米左右,一室一廳一廚一衛,上次搬走的也是一個小姑娘,不過就是房子在頂樓六樓,沒有電梯很多人都不願住那麼高,倒是讓價錢比一般的要便宜,一年六千。”
“不可以租半年嗎?”我想其他的都還好,若是隻能整年出租的話,自己會再考慮一下。
老闆娘可能有些意外我的問題,“半年?”
“嗯。”以往待的每一個地方,都沒有超過半年的情況,我想那個女人找到這也不需要半年吧。
“那我問問,應該也可以。”老闆娘想了想,不確定地拿起了電話給人打了過去。
我在旁邊的座位上坐了下來,等待她的結果,想着,如果這事可以,那麼明天就要輕鬆多了。
這幾年我遇見的房東有很多,有吝嗇的,有大方的,或許是自己這樣什麼都不怕的樣子,讓二十出頭的自己平安地度過了算得上是漂泊的這幾年。
其實有時候想想,真的沒有什麼讓自己感到恐懼的,手腕上的刀疤還能清晰地觸摸到,我不會再主動選擇死亡,但也不會害怕死亡,如果生活想讓你解脫,即使害怕也沒用。
“好了,丫頭,我朋友說可以的,房租對半三千。我把地址和聯繫電話給你,你明天就可以去看房子了。”老闆娘打完了電話跟我說。
“嗯,謝謝老闆娘。”我起身接過老闆娘遞來的紙條,看了一下,地址似乎很熟悉,自己今天應該在那附近轉過。
“丫頭,你不是本地人,一個人來這裡嗎?”老闆娘很熱情,現在沒事便和我聊了起來。
“嗯。”我也沒有過多的話可以說,只能點了點頭。
“你一個姑娘在外,你爸媽呢?”
我知道老闆娘問得無心,也只是咧嘴輕輕笑着回答“他們不在了。”
是的,不在了,薛檸,你在幾年前就成了一個人。
有多久沒再想這個問題了,自己大概也記不清楚了。
“對不起,丫頭。”老闆娘臉上帶着自責,也有心疼。
我錯開了眼睛,搖着頭“沒事,都過去了。我先上去了。”
早上從旅館的牀上醒來時,我有一霎的恍惚,外面刺眼的光線透過窗簾照射進來,在提示着我已經到了新的一個城市。今天早上去看房子,不出意外的話,明天就可以入住“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