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從天上跌入地獄,再傷痕累累的從地獄爬到地平線的感覺,我不是第一次經歷,可是再次體會,仍舊被折磨的身心俱疲,半死不活。我這個人不懼怕任何肉體折磨,最怕的反倒是這種殺人不見血的虐心折磨。
蘇靖明知道這一點,卻讓我再次經歷,究竟多麼狠心的男人,纔會走出這種冷血之事?
我不想原諒蘇靖,我忍着不讓眼淚流出來,可是眼淚卻根本不受我控制,從眼角滑落,順着臉頰流下。僅僅是一瞬間,我感覺眼眶就紅腫起來,我惡狠狠的瞪着蘇靖,憤怒像是要把我吞噬一樣:“你太狠了,難道折磨我已經成了你的樂趣?我是上輩子欠你的嗎?”
蘇靖死死攥着我的手,眼睛裡像是有些東西,可能是愧疚,也有可能是心痛,此刻我已經分不清楚,心臟如同火燒一般煎熬難忍。
“瀟瀟,從喬娜得到冥胎那刻起,我就已經預料到會發生動盪,若我不用自己當誘餌,讓喬娜誤以爲我們已經被逼的強弩之末,她是絕對不會放過我們的。我倒是好說,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沒有什麼人能夠攔住我,但是你呢?難道你想讓我眼睜睜的看着你受傷,或是死去嗎?”
“那你大可以告訴我,爲什麼要瞞着我?”我不理會蘇靖的解釋,掙扎着想要離開蘇靖的控制,卻被蘇靖死死拽着,眼淚成了我宣泄的唯一渠道,止不住的往外流,從盈盈抽泣,轉變成了嚎啕大哭:“你不忍心看我受傷,難道我就忍心看你受傷?那一夜看着你倒在我的面前,你知道我的心都在滴血嗎!”
面對我的質問,蘇靖臉色鐵青,猛地一把將我拽進懷裡,死死的摟着我,使我掙扎不得:“若一定要有一個人爲此受傷,我希望那個人是我。”
“可是心痛,要比身體的傷痛更令人難以忍受。”
蘇靖輕輕嘆了口氣:“我又豈會不知你心痛,你的痛,我都能夠感覺得到……”
“咳咳,你們倆才幾天沒見面?用得着搞得這麼生離死別嗎?”非墨的聲音不合時宜的響了起來,他斜靠在門框上,雙手插兜,似笑非笑的打量着我和蘇靖。雖然我心裡很不平靜,可是爲了避免被‘外人看了笑話’,我只能暫時將心中的憤慨與傷痛壓下。
蘇靖緩緩鬆開我,注視着非墨,語氣驟然變回了與他相稱的冷靜:“你爲什麼告訴陳瀟,我在這裡?”
非墨聳了聳肩,不以爲然道:“聊天聊到這了,你也知道我向來不會說謊,有什麼說什麼就是。”
蘇靖走到門口,面對着非墨,一字一頓:“當初約定好了,我只要在這裡,你們就不會傷害陳瀟。希望你能夠信守諾言。”
“這是自然。”
聽到蘇靖與非墨的對話,我立刻意識到蘇靖又背對着我簽訂了什麼‘密約’。
我衝到蘇靖和非墨之間,擦乾眼淚,盯着他們二人,怒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非墨輕生一笑:“你告訴她吧。”說完,非墨便轉身向三號房間走去。
當我轉身看向蘇靖時,蘇靖也正好注視着我,四目相對,我能夠輕易從他的雙目察覺到慚愧神色,這神色讓我心裡頓感不妙。
在我的一番追問下,蘇靖終於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了我。
自從離開玉屏山,與蘇靖重歸於好之後,我就被蘇靖的‘美好一面’矇蔽了雙眼,忽略他的本性。
凡事兒都是走一步看十步的蘇靖,又豈會對喬娜和何須彌的事兒毫無準備呢。在冥胎被奪走時,蘇靖就已經做好了‘假死’的準備,用來矇蔽喬娜的眼睛,以便讓我們能夠脫身。至於玉羅的出現,也完全在蘇靖的預料之中,他心裡很清楚,湯臣背後的勢力,是一羣有仇必報的狠人,絕不會輕易將我這個‘仇家’交由喬娜處置。
因此在我們被帶到錦繡閣,並且在我昏迷期間,一直處在假死狀態的蘇靖,便和玉羅一方簽訂了一個密約。這個密約,便是以蘇靖的終身自由爲代價,換取我的生命。也就是說,從一開始,玉羅就沒打算殺我,她只是純粹的報復我而已。
當何須彌回來時,就是我離開錦繡閣的日子。
我現在身處的所謂‘貴賓層’,實際上相當於錦繡閣的‘藏寶閣’,裡面鎮壓的全都是非常罕見的邪物,像是狼妖,秋天少女之流,其珍貴稀有程度,甚至不亞於七星邪屍。而蘇靖作爲冥王,其‘收藏價值’自然不必多說。
至於錦繡閣爲什麼要收藏邪物,按照蘇靖的話說,其實是爲了幫助何須彌‘渡業’。何須彌終究曾經爲佛,而由佛入魔,其付出的代價要比任何人都大。爲了避免自己被心中的惡念吞噬,變成真正的大魔頭,何須彌就必須依靠足夠多且強大的邪物,爲他衝煞,說白了就是以毒攻毒。
或許我和蘇靖的生命暫時無憂,但是以蘇靖的自由爲代價,這是我無法接受的。
我們好不容易走到今天這個地步,難道又要過上‘陰陽兩隔’的日子嗎?人世間最悲慘的事情,其實並非是我生你爲生,你死我未死。而是你明明就站在我面前,我卻無法伸手觸摸你。
我一把抓住蘇靖的手腕,語氣堅定道:“我們一起逃出去!何須彌還沒有回來,只要我們聯手,就算是玉羅,也未必能夠攔得住我們!”
蘇靖苦笑着搖了搖頭:“然後呢?”
“什麼然後,只要能夠逃出去,天大地大,還不是任我們闖?”
蘇靖深深地嘆了口氣,無可奈何道:“照你說的,就算是逃出去,可別忘了,還有不少敵人覬覦着你我。現在喬娜得勢,上一次我可以假死,若是再被她抓住一次,恐怕就要真死了。況且,蘇瑾年被封印,不代表他死了,只要他還一息尚存,他父親就不會放棄,必然會來營救,到時候你覺得他會放過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