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一靜。
大家都暗暗在猜,爲什麼葉文初要找胡家父女。
“四小姐,找我們有、有什麼事?”胡瞎子將劉蘭護在身後,葉文初問他,“我倒沒有在意,爲什麼你姓胡,她卻姓劉?”
胡瞎子老臉一紅:“我、我年輕時是入贅的,後來她娘死了她也嫁人了,我就搬出來了。”
“再後來,她又和離了,又回來跟着我這老廢物住。”
“原來如此,”葉文初打量着父女兩人,“十七那天晚上,你們和紅森老頭一起吃的晚飯,都吃的什麼菜?”
胡瞎子看着劉蘭。
“肉燒芋頭,青菜,鴨湯!”劉蘭回憶那天的菜,葉文初接着問,“有沒有鹹蘿蔔乾和花生米?”
劉蘭點頭:“有的!四小姐怎麼知道,是紅森老爹告訴您的?”
“那天,和你們一起吃飯的,不只有紅森,還有姚平,你們爲什麼隻字不提?”葉文初盯着父女兩人,打量着他們的神色。
劉蘭一怔。
胡瞎子眼睛骨碌碌一轉,看了女兒一眼,又頓了頓攥着手對葉文初道:“姚平都死了,我們、我們不敢說。”
周圍的街坊都不敢置信:“姚平居然一起吃飯的!”
劉興堂道:“這麼大的事,你都不說?四毛和俊生都說他在家睡覺,可晚上他卻在你們家裡喝酒吃肉,這表示他外出過啊。”
話落一頓,問葉文初:“四小姐是不是這個意思?”
“是。”葉文初頷首。
劉興堂道:“簡直胡鬧。”
胡瞎子垂着頭:“我知道錯了,姚平死了以後,紅森有可能是兇手,我、我就交代蘭兒不要胡說。”
“免得被人懷疑。”
葉文初問劉蘭。
“是。”劉蘭點了頭道,“我也不敢說,四小姐懷疑我們?”
“所以,你們承認姚平那天晚上和你們在一起吃飯的?”葉文初問道。
胡瞎子和劉蘭懵了一下,一起點了點頭。
葉文初繃着臉:“可紅森說姚平沒有一起吃飯,他說三個人吃飯兩個人喝酒。”
“啊?您、您剛纔不是說紅森說姚平和我們一起吃飯的嗎?”胡瞎子臉通紅,其他人也是一臉的不解。
“是姚平,他告訴我的。”
大家頓時發出一陣驚呼,居然是姚平說的?
“死、死人也能說話?”胡瞎子不敢置信。
“是,死人也會說話。”葉文初盯着他,“我應該相信你們父女還是相信紅森?”
父女二人有點慌張。
葉文初負手而立:“信你們,姚平確實來你們家吃飯,那麼紅森爲什麼撒謊?”
她在姚平的胃裡找到了未消化的肉,但在姚韓氏的胃裡卻沒有,不但如此,姚韓氏胃和十二指腸的已只剩下食物殘渣。
於是,她和四毛以及俊生詢問,得知那天晚飯他們一起吃的,是紅燒魚,鹹菜肉絲,和一碗酸辣藕片。
所以,姚平胃裡多出來的沒有消化的肉塊,就一定不是在家晚飯吃的,那麼姚平去哪裡吃的?
葉文初走了兩步,停下來看着他們:“他承認了殺人了,沒有理由不認吃飯。”
胡家父女臉色漸漸白了起來。
“如果我選擇信紅森,那麼你們爲什麼撒謊?”
“說!”葉文初喝問。
胡瞎子和劉蘭一抖。
其他人也嚇了一跳。
“我、我記錯了,那天他真的沒有來,我們經常一起吃飯,容易記岔了。”胡瞎子道。
“又沒來?!可姚平既沒有來你家吃飯,爲什麼他的胃裡,有和你們一樣的食物?芋頭燒肉,花生米,青菜?”
胡瞎子滿面錯愕。
“劉蘭,”葉文初盯着劉蘭,“讓我在這裡繼續說,還是你主動跟我去衙門裡,交代清楚?”
劉蘭垂着頭不說話。
“那看來,要我在這裡直接說了。”葉文初道,“姚平的食物,是你給他送去的。你們是什麼關係?”
劉蘭看着葉文初,搖着頭:“我、我沒有關係,你、你冤枉我。”
葉文初看着劉蘭身上的裙子:“我見你三次,你三次穿的都是新衣服,衣料都很不錯。你頭上的髮簪似乎也是純金的,你家的條件大約是供不了的。”
普通百姓不穿綢緞煙紗,不單單是買不起,還是因爲幹活不合適。便是條件好的買了,也都是過節或出門穿。
但對於劉蘭來說,這些昂貴面料的裙子似乎是很尋常。
“我喜歡穿這些漂亮的衣服。”劉蘭道,“我、我爹的錢也都給我買裙子首飾了。”
胡瞎子點頭:“是是。”
“不可能!”就在這時,葉月畫跳了出來,指着劉蘭的裙子,“你這條裙子的顏色,是去年八月南邊來的新貨,我算你買是成品,單這條裙子,至少七兩!”
“七兩,你爹幾個月不吃不喝能存夠七兩?你吹牛吹得沒邊了!”
劉蘭臉色刷一下白了。
葉月畫撇嘴:“就你頭上的簪子,容豔齋的吧?雖不是純金可貴在做得精巧,這簪子得三兩六錢,這還是我面子的價錢,你一個窮酸婦人去,至少五兩。”
葉月畫指着劉蘭的嘴巴,對葉文初道:“她嘴上的口脂,也是容豔齋的,優點是塗得自然,缺點是貴,一盒二兩天天用只能用一個月!”
“你爹一次砍一條腿,都不能給你買這些!一臉哭喪的德性,你這種肯定是騙男人給你買。”
“葉文初,你查她,她這種小寡婦,肯定好多男人。”
“騙男人買裙子,買了裙子接着騙男人!”
劉蘭瞠目結舌地看着葉月畫,大約這輩子沒有見過,說話這麼尖酸的小姑娘。
葉月畫得意洋洋,看着葉文初,葉文初忍了笑,對葉月畫:“謝謝你提醒,我會認真再查。這些衣服簪子我也不會看,得虧你了。”
“那是當然!”葉月畫仰着頭,心裡說不出的痛快,“這些我最在行。”
葉文初很真誠地道:“謝謝!”
葉月畫揹着手高傲地坐自己轎子裡去了。
葉文初接着問劉蘭:“葉三小姐說的價錢,也很讓我驚訝。你的收入,怎麼來的?”
大家看劉蘭的眼神就很古怪,忽然,四毛喊道:“我知道,我想起來了。”
四毛道:“她可能和我們東家是姘頭,我們東家養着她的。”
“你怎麼知道的?”
“大概是年初,有一天打烊我回家後,把家裡的鑰匙落在鋪子裡,我又回來取。我看到她進了巷子,我瞄了一眼,她和一個男人站在巷子裡說話,我看男人的身形像我們東家,可又不敢確定。”
天太黑了,他不敢進去,後來又沒有再見到,這事就作罷了。
“我也見過一次。”劉興堂忽然舉手道,“我、我沒好說,畢竟她以後還要嫁人,對面姚家媳婦也不是好惹的,要是捅出去,肯定要打死人。”
葉文初問劉興堂:“你怎麼見到的?”
“上個月,晚上太熱了,我聽到胡瞎子和紅森在吃酒,我就過去討酒喝,然後看到了劉蘭和姚平在巷子裡……。”
“我臊得不行,就趕緊回去睡覺了。”
葉文初頷首,轉過來問劉蘭:“都這樣了,還不說嗎?”
劉蘭抿着脣。
“那天晚上,你爹和紅森在喝酒,你和姚平在別處喝酒約會?你是臨時起意還是蓄謀已久?”葉文初道,“他不肯休妻娶你?”
“不、不是!”胡瞎子吼道,“不是劉蘭,是我殺的姚平,我殺他是應該他勾引我女兒,又不娶她過門。”
葉文初看着胡瞎子。
“四小姐,”他要跪,彭池將他扯住了,“別跪來跪去,問什麼答什麼,說清楚!”
胡瞎子擦着眼淚回道:“那天晚上我和紅森和喝酒,蘭兒又去和姚平見面,這孩子看男人的眼光太差了,前面一個就不行。”
“姚平也不是個東西,他又不和離,還佔着蘭兒不給她嫁別人。媒人來說親事,他就說如果蘭兒嫁人,他就昭告全城。”
“這個畜生,大家都當他改邪歸正,可他狗改不了吃屎。”
“我要不殺了他,蘭兒一輩子就毀了!”胡瞎子哭着,街坊聽着,也覺得好慘,紛紛跟着嘆氣。
“我不懂!在這個案子裡,你要不殺姚平泄憤,要不殺了姚韓氏給你女兒挪位置,你殺他們兩個人,是爲什麼?”葉文初問他,“我再問你一次,你爲什麼殺姚韓氏?”
胡瞎子回道:“我、我又打不過姚平,那、那就一起殺了!”
葉文初凝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