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文初看着沈翼,笑盈盈地道:“小川今日總算是來了。”
“抱歉,前兩日有事不能來。”沈翼的目光在藥行裡掃過,並未看到某位小姐。
葉文初微微頷首:“聽四小姐說過了,衙門忙着呢。”
“你拜師的事,一切從簡吧,大家都忙。”葉文初道,“敬茶磕頭就行,往後你就是我座下弟子了。”
毛很遠站在一邊,雙眼放光一臉豔羨。
“真羨慕沈先生,因爲俊美的外貌被奶奶看中。”毛很遠道。
沈翼看向他,眉梢微挑。
毛很遠縮了縮脖子,解釋道:“我、我是誇獎您。”
沈翼頷首:“多謝誇獎了。”
毛很遠摸了摸一臉的鬍子。
茉莉奶奶安慰沈翼:“小川別聽他的,奶奶主要還是認可你的頭腦,其次纔是外貌。”
沈翼更無語。
“拜師就算了,我來前輩這裡領差事,”沈翼給她捧了茶,“也算是給四小姐一個交代。”
葉文初看着桌前一杯茶,不滿意。
“沒關係,我不在乎這些虛頭巴腦的禮節,”葉文初從善如流,“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徒弟了。”
毛很遠瞪眼,沈先生明顯不願意拜師,奶奶這算不算強行收徒弟?
強扭的瓜不甜。
我是真心實意想當您徒弟,當孫子也行。
“其實,我在家已經拜過幾位師傅了,師傅不在多在精。”沈翼道。
葉文初深以爲然:“你說的對,其他師傅都不算,我一個就夠。”
沈翼:“……”
他覺得茉莉奶奶被四小姐帶壞了。
“來,坐奶奶這裡。”葉文初衝着他慈愛地招手。
“今日開始,每日上午我問診的時候,你背四個經方!”
“午時我檢查。”
沈翼無奈:“前輩您久不出山不食人間煙火,四小姐教您的這些,不是好事。”
“四小姐多單純善良,教我的都是好事。”葉文初暗哼一聲,我教的不是好事?能整你就是好事!
沈翼不提了,茉莉奶奶對四小姐並不瞭解。
葉文初招手喊第一個病人進來,沈翼就坐在邊上翻書,一時在想,葉文初會不會因爲想要看他的笑話,而特意過來呢?
他不信葉文初會在家睡午覺,以她的個性,不會做這樣的事。
但她在做什麼?
“川兒啊,”葉文初塞了一把扇子給沈翼,“奶奶熱,一邊看着一邊搖風。”
沈翼想到前天將傘給四小姐時她的反應。
他更肯定,是四小姐在教茉莉奶奶如此,這是四小姐報復他的手段。
“涼快嗎?”他慢悠悠搖着扇子,一手翻着醫書,要是四小姐看到,肯定樂不可支。
葉文初已經在笑,喝了口茶才能繼續。
“奶奶,這是您徒弟嗎?”病人驚豔地看着沈翼,“您徒弟可真是俊俏啊。”
葉文初慈祥地道:“是啊,還是個聰明的孩子。”
說着,伸出自己的手,去拍沈翼的頭,沈翼面無表情地看她,她頓了頓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孩子。”
沈翼揉了揉眉心。
短短一上午,茉莉奶奶的徒弟是衙門裡的沈先生,沈先生生的特別俊俏的消息不脛而走。
“奶奶果真是喜歡俊俏兒郎的,還喜歡沈先生這樣的。”
“人漂亮真好啊,還能拜奶奶爲師,多少人夢寐以求?”
一位生的也很俊俏的兒郎,在門口露着臉,期待被奶奶看見,納入……收入麾下。
沈翼背誦完經方,被茉莉奶奶誇獎了幾句,於是將他每日三個漲到每日五個。
經方不只是方子,因爲沒有基礎,連着方子裡的藥名、用處,可用處的方子,以及用法用量都要背。
三個經方,尋常學徒要背好幾日。
乘風蹲在斜對面,好不容易等沈翼出來,他迎過去問道:“公子,藥行中午管飯嗎?”
沈翼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藥行也發一份俸祿嗎?”乘風說完又覺得不應該。
“還有一副佈防圖,你去偷!”
乘風愕然:“主子,您這等於讓我死啊!”
“你值得一死。”
乘風嘴角抖了抖,擦了擦汗,道:“那、那趕緊回家吧,魯大人還在等我們吃飯。”
“屬下等會兒去上工,要不來不及了。”
下午,胡莽帶着馬玲去辦案,葉文初去溜達了一圈,沈翼也不在,她讀完公文後,強行和魯志傑聊天,發現魯志傑躲躲閃閃,戒備心很重。
葉文初在衙門溜達了一圈,沒有人知道沈翼去向,她也回藥行去了。
第二日早上,茉莉奶奶接診了兩個病人,沈翼一進門她便道:“今日我們要去將軍府,小川陪奶奶去吧。”
說着,將自己的藥箱遞給沈翼,手搭在了沈翼的胳膊上。
沈翼一手提着藥箱,一手扶着葉文初,兩人上街走了。
毛很遠叮囑其他病人半個時辰後再來。
八角蹲在門口,像被遺棄的小狗,道:“我也相信奶奶,過於喜歡美男子。”
居然將她這麼貼心的丫頭都忘記了。
“你是四小姐的丫鬟,吃沈先生什麼醋。”黃燕拉着她,“正好你得空,我給你修眉毛。”
“你看看你這眉毛,野趣橫生的,實在有礙觀瞻。”
“還有你這臉,等會兒我按四小姐的方子,給你挑點糊糊貼臉,你看我的臉,是不是又好看了?”
八角盯着他的屁股:“我覺得你的屁股更翹了。”
“你也發現了嗎個?哎呦,四小姐沒騙我。”
八角翻白眼,四小姐讓你練翹臀你就練,練了幹什麼?
但八角還是被黃燕摁住了,兩條線在她眉上飛舞,卷着毛翻滾,疼得她嗷嗷直叫。
茉莉奶奶走的很慢,沈翼也沒有催她。
他掃過茉莉奶奶的腿,腳不大,左腳的腳尖略有向內,這是一個人走路的習慣,自己很難去注意。
他道:“您和四小姐走路很像,雖力度不同,但步伐相似。”
忘記這一茬了,葉文初確實沒有想到僞裝腳尖着力點。沈翼的觀察太細微了,她還得更小心一些。
“四小姐也算是我看着長大的,總歸有些相似,以後,你可能還會發現她像我,倒也不是壞事。”葉文初道。
“你和我走的近了,你也會像我的,畢竟奶奶是優秀的人,好習慣多。”
沈翼看着奶奶,真的信四小姐和她像。
“四小姐,一直住在清溪谷,她的武藝是誰教授的?”沈翼問道。
“我師父和師兄都教她了,她自己悟性不錯。”
“她平日常上山?”
“常去。”葉文初道,餘光瞥了他一下,又想打探什麼?
“八角說她常狩獵?看來兒時過的很辛苦。”
“?”葉文初又瞥了他一眼,不甘示弱:“小川兒你呢,你兒時過的好嗎?”
沈翼看向茉莉奶奶,輕笑了一下。
這一笑還真好看。
“我家賣竹筐的,大大小小的筐子,能裝很多東西。”沈翼說完,忽然又問道,“前輩還想知道什麼?”
“賣竹筐很好啊,爲什麼來從化呢?”葉文初和他打聽,“你準備在從化賣竹筐嗎?”
沈翼笑了。
“是有這個打算,前輩幫我和四小姐牽線吧。”沈翼道,“她出錢我出力,把我家的竹筐賣到從化來。”
“生意太小了,四小姐怕是不會願意。”
沈翼道:“是啊,所以一直沒有提,等晚些我和四小姐再說一說。”
兩人到將軍府,那夜的熱鬧,今天歸於平靜,沈翼進府時,將軍府的下人都很驚訝。
不明白沈翼爲什麼和茉莉奶奶在一起。
“沈先生,”劉兆平陪着他娘候着,看到沈翼進來,驚訝地道,“你和茉莉奶奶……這是……”
沈翼抱了抱拳:“將軍不知,我昨日開始,在藥行當差。”
“當差?拜師了嗎?”劉老夫人驚訝地問道。
沈翼正要否認,葉文初道:“是啊,拜師了,是我的徒弟。”
劉兆平和劉老夫人面面相覷。
“你和我來,”劉兆平請沈翼去隔壁,葉文初咳嗽了一聲,劉兆平不由停下來,衝着她抱拳行禮,道,“姨母,侄兒去隔壁說幾句話,稍後就來。”
“去吧。”葉文初笑着去和劉老夫人說話。
劉兆平道:“你和葉四小姐,來真的?”
宴會那天,他就不高興,但他認爲,沈翼是聰明人不會爲了兒女情長做蠢事來得罪他。
沈翼放了簾子:“沈某對四小姐,確實動了一些心思。”
心思和心思是有差別,具體哪種,沈翼有意模棱兩可。
劉兆平沉了臉,道:“你是聰明人,那夜我的態度和立場,想必你看出來了。”
“我還想着,調你到我身邊來,過些日子引薦你給王爺認識,現在這樣,讓我很失望。”
“你這美人關,如此難過?”
沈翼在桌邊落座:“將軍何時取葉府,和我說一聲,我帶四小姐離開從化。”
“你認爲,我會放了四小姐?”
沈翼朝外看了一眼:“將軍便是不顧忌我,也不顧忌茉莉奶奶?”
“我總要想辦法。”劉兆平負手來回走動,“徐銳因她而死,我咽不下這口氣。”
“徐將軍是生病,怎可怪責四小姐?”沈翼露出一副文人的倔強來。
“若到時,沈某無法保護四小姐,那就求將軍最後一件事,將沈某和四小姐安葬在一處,多謝了。”
沈翼摔簾要走,劉兆平盯着他面色變幻極快。
沈翼越是這樣,他反而越是相信他
“臨川,何必生氣。”他攔住沈翼,“你坐下,我們細說。”
沈翼順勢坐回去。
“那夜的事你看到了,我實在生氣葉家的人。在我面前唱戲搗亂,我恨不得弄死他們。”劉兆平怒道。
沈翼微微頷首,對劉兆平道:“將軍,並非沈某有意如此說,您集資的事要還是這樣,肯定辦不好。”
“什麼意思?”
“您的態度模棱兩可,商戶們就不會緊張。您不如將主動權放出去,讓大家站隊。”沈翼道。
劉兆平眯了眯眼睛:“站隊?”
他琢磨着一下,道:“我和衙門對立,讓商戶站隊,斷他們後路?”
“對!”沈翼道。
劉兆平沒有想到這點,他一直還在保守的給大家留着餘地。
但沈翼說的有道理。
“將軍自己考慮,這些事沈某也不懂。”沈翼起身,一直站在邊上的王彪攔着他,問道,“如果對立了,先生是打算站哪邊?”
沈翼又朝外面看了看,低聲道:“沈某人微言輕站那邊都行,但沈某家人還在餘杭,面子上肯定是朝廷的。”
王彪想說話,劉兆平打斷他的話頭。
沈翼告辭出去了。
劉兆平盯着晃動的竹簾,面色變幻極快。
“將軍,您怎麼看沈臨川?”王彪道。
“他說的有道理。”劉兆平道,“也沒有和我瞞着心思,這件事我信他。”
“他出的主意,對他沒有好處。”王彪道,“屬下也覺得可信。”
劉兆平頷首,又問道:“巡檢的行蹤,還沒有找到?”
王彪回道:“正要回稟,有風聲傳過來說人在江西境內,但具體在哪裡,還在找。”
“那你親自盯着,一旦找到,立刻絞殺。”
王彪應是。
“兆平啊,你姨母要走了,你送她!”劉老夫人在隔壁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