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奶奶每天上午在藥行,下午和晚上據說住在三房。
但整個葉府的人,沒有任何人在家裡見過茉莉奶奶。
茉莉奶奶也從沒有進過葉府內院。
所以她一來,家裡的人都好奇,聚集過來看她。
看到茉莉奶奶穿着一件薑黃色的褂子,走路很蹣跚,由八角扶着進了大房的院子,葉頌名迎出來,恭敬地給她行禮。
“給您問安。您讓八角姑娘帶句話,我把滿意送過去就行了。”葉頌名道,“豈能讓您親自來複診。”
葉文初道:“我正好回來,就過來看看。他怎麼樣了?”
“早上鬧着肚子餓。”
“這是好事,但得忍一忍。”葉文初進了房內,葉滿意正躺着的,歪着頭好奇地看着她。
葉頌名提醒他行禮。
“給您問安。”葉滿意跪坐在牀上,抱着肉呼呼的小拳頭,奶聲奶氣地說話規規矩矩地行禮。
葉文初上去給他檢查:“肚子還疼嗎?”
葉滿意兩條眉毛一抖,歪着頭盯着葉文初的臉,搖了搖頭:“不、不疼。”
“衣服掀起來我瞧瞧。”
“哦。”葉滿意就躺着,給她看小肚子,但眼睛卻一直沒有離開葉文初的眼睛。
“沒事了,再吃一次藥鞏固一下,晚上給他吃一點麪條,煮的軟糯一些,或者麪糊也行。”
葉頌名記着了。
“您坐,我給您泡茶。”葉頌名要去泡茶,王桃撐着來了,她精神頭也好不少,“給奶奶請安。”
葉文初讓她坐,也順道給她搭了脈,眉頭微擰:“你昨晚腹瀉了幾回?”
“一回,但吐了不少次。早上除了噁心外,沒有別的不適。”
“我還要吃藥嗎?”她問葉文初,葉文初搖了搖頭,看了看兩夫妻,“她有孕了,日子比較短。具體有孕的保護和禁忌我就不多說了。”
她一說,葉頌名和王桃就傻眼了。
“我、我有孕了?”王桃抓着葉頌名的手微微發抖,“所、所以我吐其實是因爲噁心嗎?”
她說她昨天沒吃外面的東西,怎麼她也病倒了。
“應該是,現在胎兒還小,不用多做什麼,你身體也不錯,自然養胎就行了。”葉文初說着一頓,忽然發現腿邊多了一隻“小狗”,在湊着小鼻子,哼哼唧唧在聞什麼。
葉文初將湊着的小腦袋推開。
這一推,小腦袋上兩隻燈籠似的眼睛,更亮了,齜着小白牙衝着她:“汪汪汪,我是一直小狗狗。”
說着,爬回牀上裹着被子,從縫隙裡露出兩隻眼睛,偷偷打量葉文初。
葉文初暗暗磨牙,這小崽子,不知道聞着什麼了。
就該不管他,讓他半夜去找別的大夫。
葉文初餘光掃過去又謹慎地收回來,不和小機靈鬼多做交流。
“滿意不許和奶奶胡鬧。”葉頌名激動得腦子嗡嗡響,也沒心思管葉滿意的反應了,急着吩咐丫頭,“快、快去告訴所有人,說大奶奶不是病了,是有孕了!”
“是、是是!”小丫鬟也高興着,提着裙子一邊跑一邊吆喝,像唱戲報幕一樣。
王桃的臉通紅,啐了葉頌名,咕噥道:“這麼急幹什麼,先招待奶奶。”
“哦哦,是是,我昏頭了。”葉頌名給葉文初續茶。
“不用招待我,人情記着四小姐就行了。”葉文初起身道,“細細養着吧,都不是大問題。”
說着一頓,提醒王桃:“天氣熱,你少出去走動,也不用怕房間太涼,適宜的最好。”
“是,是!”王桃極高興,“太謝謝您了。您那邊冰夠不夠,我給您送些去?”
葉文初擺手:“我有四小姐,她幫我操持着。行了,我走了。”
葉頌名和王桃一起送葉文初。
剛出門,在門口碰見了葉鬆和劉氏,兩人一看見茉莉奶奶就忙跟着行禮,葉文初避讓了一下,微微頷首。
“辛苦奶奶了。”葉鬆抱拳,“這大中午的,讓您親自來。我剛買了西瓜葡萄,給您送去房裡吧。”
“快給奶奶送家去。”劉氏吩咐婆子,婆子應着是,幾個人喜氣洋洋送三房去了。
“我扶着您。”劉氏上來扶着葉文初的胳膊,葉鬆來撐着傘,八角也不多說什麼,自動跟在後面。
劉氏道:“您住家裡,得空就進院子走動,只要您不嫌棄,這一家子老老少少您就當自己孩子看。”
“四丫頭是個孩子,尋常也不照顧人,吃的用的她要是想不到的,您吩咐我一聲,我親自給您辦。”劉氏道,“您千萬別客氣,儘管吩咐。”
葉文初停下來看着自己的大伯母,她還是第一次聽到劉氏一口氣說這麼多話。
一改平時的話少高冷的樣子。
很會看人說話。
“那就多謝了大太太了。”葉文初沒拒絕,劉氏就更高興了,扶着她出去,葉鬆的傘撐的穩穩當當,就在這時,葉濤和郭氏迎了過來。
“給奶奶問安。”郭氏臉上都是笑,“昨晚得虧奶奶了,我家三丫頭才少受罪。您醫術好,這麼大的病,您一個藥丸子就祛病了。”
“這要換成別的大夫,來來回回定要吃上三五副才行。”
“是啊,是啊。”葉濤道,“到底是神醫奶奶。”
葉文初看着圍着自己的長輩們,有些想笑。
也打定了主意,決不能去見葉老太爺,以免將來她撕了茉莉奶奶的麪皮,會被祖父用柺杖敲碎了腦袋。
“奶奶,您可累,能不能再給三丫頭複診看看?”郭氏小心翼翼地問道。
葉文初頷首:“也正要去的,你帶路吧。”
“我攙着您。”郭氏對劉氏道,“大嫂,您去看王桃,不是有孕嗎?一會兒我也來。”
“好好,那你照顧好奶奶。”劉氏和葉鬆這才走了。
進了二房的門,葉月畫正躺着,葉月棋坐在牀邊上,兩姐妹沒有說話,瞧着氣氛不融洽。
葉月棋起身行禮,偷偷打量着茉莉奶奶。
葉文初在牀邊坐下來。
“給奶奶問安。”葉月畫看着葉文初給她診脈,小聲道,“奶奶,昨晚給您添麻煩了。”
葉文初掃她一眼,面無表情地道:“藥再吃一次,晚上吃點米糊。”
她說着起身要走,葉月畫忽然問道:“奶奶,您、您收葉文初做徒弟了嗎?”
葉月棋也面露驚訝,葉文初還學醫了?
“你有什麼問題嗎?”葉文初眉頭緊蹙,顯露不悅,對葉濤道,“你這女兒教的不好,叫人瞧着不氣順。”
又嘀嘀咕咕地道:“問東問西的,長輩的事情,也是你隨便能管的?”
葉濤瞪了一眼葉月畫,連忙應是:“我一定好好教。”
葉文初扶着八角走了,葉濤回來就訓了一頓葉月畫:“和你說了多少遍,不要在茉莉奶奶面前亂說話。她行醫素來憑喜好,你要讓她不喜,將來頭疼腦熱,她見死不救你哭都來不及。”
尋常小大夫,給臉色就給臉色,可茉莉奶奶不一樣。
這道理,就是路邊的乞丐也懂。
“你爹說的對,你和你四妹再不對付,茉莉奶奶你得客客氣氣當自家長輩敬重。”郭氏補充道。
葉月畫用被子蒙着頭,喊道:“我知道了。”
她不是不敬茉莉奶奶,她只是不服氣茉莉奶奶也喜歡葉文初,還教她醫術。
這世上,難道所有人的好事都是葉文初的嗎?
葉月棋站在牀邊,低聲道:“三妹妹,那你好好休息,我也回去了。”
“哼!”葉月畫翻了個身,背對着葉月棋。要不是沈翼告訴她,她都不知道去年她生病,是葉月棋害的。
她把她當姐姐,她卻背後捅刀子。
爲了一個郭允,居然害自己妹妹。
葉月畫心裡有氣,不理葉月棋。
葉月棋無所謂,她太瞭解葉月畫了,再怎麼不高興,過幾天就忘了,或是哄一鬨就行。
沒必要那她當回事。
出了門,葉文初就和八角道:“你稍後,對葉府里人說,誰想看病去藥行,不是急症,來三房一律不接待。”
“剛纔差點暴露了。”葉文初自嘆一聲,“我就是太善良了。”
八角笑着應是,下午就對外叮囑,說奶奶夜裡累着了,不是生死攸關,誰都不許半夜吵着奶奶,想要看病,就去藥行,看着四小姐的面子,加個號是可以的。
大家聽着,不但沒有生氣,反而很高興,茉莉奶奶開後門給家裡人加號。
正院中,葉老太爺進出了第二次,也沒有看到人來。
“老太爺。”房忠從外面進來,擦了擦汗,低聲道,“茉莉奶奶回三房了。”
葉老太爺眉頭蹙了,有些不高興:“四丫頭呢,沒陪着嗎?”
“沒有。是八角陪着的。興許茉莉奶奶是累着了,纔沒有來您這裡。”房忠道,“要不,讓四小姐陪着她老人家來一次?”
房忠也沒有想明白,爲什麼四小姐這麼長時間,都不陪茉莉奶奶來給葉老太爺問診。
神醫就住在家裡,按四小姐周到的性格,不該啊。
“算了,四丫頭肯定有她自己的打算。”葉老太爺道,“我瞧着她拿了十萬兩也沒買什麼值錢的東西,也不曉得存着錢幹什麼。你得空拿點好料子送去,再請繡娘給她量尺寸,幫着她做幾身衣服。”
“衣服頭面也買好了送去。”
房忠笑着應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