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了鐵鍬,徐牧揉了揉手臂,才坐在了王座上。
這番動作,又讓黃道充一陣無語。來蜀州認錯是沒錯,但還沒開始呢,就被下了一道。
當然,這足以說明了,面前的蜀王,並非是想決絕,而是需要恪州的利益交換。
開門見山,事情就好辦了。
“蜀王!吾黃道充愧對蜀王!”臉色一變,黃道充瞬間哀慼無比。這痛哭聲,不知情的人,還以爲爹媽雙逝了。
老奧斯卡了。徐牧動了動嘴巴,終歸沒有勸,先讓黃道充哭滿一輪。左右,大家都心知肚明,我要了,你給了,那事情就揭過去,咱們還是朋友。
像欲拒還休的小娘子一般,終於哭咧夠了的黃道充,終於抱拳開口。
“蜀王放心,蜀州鹽鐵之事,我一定盡力。”
恪州是世家所聚,行商,強兵,再加上一個四處賣慘。總而言之,憑着恪州世家的底蘊,只要願意盡力,資源的事情,還是能解決不少的。
“黃家主,硝石之事……”
黃道充認真搖頭,“蜀王也知,早在百餘年前,舉國丹士盛行,那時的紀帝爲了長生,不僅修築了雲塔,還傾盡國力,蒐羅煉丹鼎的物什。到了現在,硝石存世,已經不多了。”
“即便有,也不過很小的量度,多用於花炮禮儀。”
徐牧沉默點頭。
“但請蜀王放心,關於鹽鐵,我恪州必盡所能。每月商船入白鷺郡,可供三船……”
算上吃水,三船的鹽鐵,實則並不算多。
但徐牧也明白,亂世裡的鹽鐵,金貴無比。三船,估摸着也是黃道充能應下的極限了。
“黃家主,我徐牧當然相信,叛子的事情,你應當是沒幹系的。但我蜀州諸將——”徐牧欲言又止。
黃道充心底嘆氣。如果徐牧不提,他不用留一個質子,但提了,他只能留下。滿天下,他四處押寶,爲的,便是恪州的生存,家族的延續。
兩萬兵馬的恪州,戰略地位何其重要,便如集市裡的孩童,抱着七八個金錠招搖過市。誰也惹不得,誰也得罪不起。
“蜀王,這是吾子。”
這一回,並沒有說什麼族子。應當是黃道充的正脈子嗣了。這副光景之下,若黃道充還敢弄虛作假,這八面玲瓏的妙人,當真是走了一條死路。
“黃之舟拜見蜀王。”一個氣度沉穩的年輕人,在黃道充身後,抱拳出列。
徐牧側過頭,和賈周對視了一眼。從對方的眼睛中,都看出了一絲猶豫。
“蜀王放心,這一次,吾子孤身入蜀,沒有家兵,也沒有幕僚。”似是看出了不對,黃道充急忙補了一句。
“既是儒雅之人,先去成都裡的官坊,做個抄書小吏。”
“吾願往,多謝蜀王。”黃之舟跪地拜恩。
徐牧點頭。
成都官坊,多的是退下來的老卒,只要恪州質子有異動,便會被立即發現。利益糾纏,很簡單的道理,這質子留在成都,便是雙方的一座橋樑。
當然,要是這位黃之舟鬧出禍事。這一次,徐牧哪怕撇棄恪州的利益,也要斷了這層關係,斬了質子。
質子的事情說完,徐牧傳了令,讓孫勳領着黃之舟,先離開了王宮。
“對了黃家主,僞帝的事情,現在如何了。”
久在戰事,徐牧依稀想起來,許久沒聽到萊州人方濡的消息了。
“前些時間剛罷了兵,左師仁領着一支小聯軍,佔了煙州兩個大郡。但入冬之後,戰事止戈,只能等到明年了。”
天下仁名,左師仁。這種賺名頭的事情,自然是不會少了他。
又談了一些無關痛癢的消息,黃道充這才抱手告辭。礙於情分,徐牧也配合演了一輪,十里送君,送到了成都門口。
回蜀之後,兩個叛賊的事情,直至現在,都算是成功解決。
“文龍,年關近了。”
“是啊,主公入蜀州,已經近兩年了。”
近兩年的時間,蜀州的發展,與過去已經不可同日而語,還有更可喜的一點,入蜀之後,他終於有了自己的子嗣。
“主公,募兵的事情要抓緊了。”
明年開春之後,註定是要和涼州廝殺了。若是成功的話,西面的蜀州,便算統統握在了手裡。
仿絲綢之路,扶持餘當部落,收攏戰馬……這些,都是爲逐鹿爭霸,而做準備。
“如果不出意外,左師仁這一次,仗着討伐僞帝的仁名,也會打下萊州和煙州。”
討伐僞帝這事情,徐牧隔得太遠,而內城的常大爺,壓根兒沒興趣,依然把戰略重心放在河北。
“主公,還有一件事情。”賈周沉默了會,從袖子裡取出一筒信卷。若是徐牧在忙,夜梟組的情報,會先到賈周的手裡。
“伯烈送過來的。滄州最近,似是有些變局,袁安雖然沒有出宮,但派出了忠義死士,在滄州一帶遍訪名士。”
徐牧笑了笑,“他要幹嘛?”
賈周放下信卷,“我猜着,懷了龍種的蘇皇后,只等龍子出生,袁安便是棄子了。到現在,他自己應該也明白了這一點。”
“滄州的兵事政事,甚至是朝堂文武,都被蘇皇后把持了。”
徐牧面無表情,“便如當初在長陽,沒有甚的本事,卻偏要想做大計。”
“只可惜了侯爺。”
“侯爺另一個選擇是主公,並不可惜。”賈周認真反駁,“侯爺的眼光,何其長遠。”
徐牧沉默點頭。
只想起了那個人,不管何時何地,在他的心底,都會涌上一股沉重。
“滄州的變局,對於我蜀州而言,應當是好事情。只可惜,並不會有狗咬狗的情況。”
袁安一個皇帝,身邊可信任的人,估摸一個巴掌都能數的過來。無權無兵,如何鬥得過手眼通天的蘇妖后。
“伯烈那邊,已經在滄州里,成功埋了幾個暗樁。到時候,從暮雲州調兵伐涼,這些暗樁,可有大作用。”
伐涼,至少需要一支十萬人左右的大軍。但蜀州現在的兵力,已經捉襟見肘。不得已,徐牧和賈周兩人,想了不少法子。
不管是南林郡的降兵,或者是暮雲州分派的大軍,都是眼下最迫切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