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2章 對奏
珍華臺上，楚王正在逗弄公子軫，公子軫如藕一般的小胳膊拽着楚王的鬚髮，死活不撒手，一個勁的往楚王身上貼，把楚王樂得哈哈大笑。
聽聞費無忌入見，也不避諱，將他宣了進來。
孟嬴就在一旁端坐着，雖然已爲人母，美豔卻依舊那麼動人心魄，每次費無忌進宮見到她時，都不敢多看。
楚王笑道：“費卿自坐，軫兒太喜胡鬧，寡人這裡還抽不開身.”
費無忌也笑：“小公子天性親厚王上，臣當真羨慕不及。”
楚王終於將鬚髮從公子軫手中掙脫出來，剛要應答費無忌，又被公子軫雙臂圈住脖子，摟着不撒手，把個楚王喜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哎？鬆手，鬆手，軫兒鬆手，有重臣在側，看到不好，失禮了哈哈”
費無忌忽然在一旁低聲啜泣起來。
楚王奇道：“費卿？費卿這是怎麼了？”
費無忌哽咽道：“見王上父子相親，臣不勝欣喜，且心酸”
楚王忽然笑了：“好啊，寡人的兒子立了個刺營，招攬天下豪傑？是豪傑麼？哈哈，果然有振作之志！”
楚王嘴角冷笑，瞥着費無忌不置可否。
楚王展開看着，點頭道：“想回郢都？欲進孝心？”
孟嬴哀怨道：“太子若歸，郢都恐無我母子立身之地。”
一聽此言，楚王立時就怔住了，臉色慢慢沉下來：“兇犯莫不是太子的人？”
楚王不解：“卿有何言，速速講來。”
韓奮揚在郢都是爲催發軍糧一事，城父屯駐重兵，依靠本地是無法支撐得起的，所以每年都要從郢都押送大量糧秣輜重。
韓奮揚當即就額頭冒汗了，他當時在場，自然知道這場仗是怎麼打起來的，雖然想替太子說話，卻還是不敢瞎編，只得道出實情。
楚王呆了呆，默然良久，忽然冷笑：“刺營？他想幹什麼？這個刺營，除了魏浮沉外，還有什麼人？”
楚王第二個問題，爲何打四國聯軍那麼輕鬆，遇到晉軍就退了回來？
韓奮揚盡力解釋，說楚軍征伐日久，軍士疲勞，晉軍是生力軍，士氣正盛，退下來是避其鋒芒云云。但觀楚王神色，應該是對這套說辭並不滿意。
費無忌雙手掩面，淚水自指縫間落下，哭道：“王上莫罪太子，一切都怪臣，是臣惹惱了太子，都是臣的錯只是，臣也不知做錯了什麼，只好離開郢都，請王上念在臣侍奉還算盡心的份上，允臣歸鄉。”
回答之後，韓奮揚一身冷汗。
費賓道：“刺營行事隱秘，戒備森嚴，臣打探起來有些困難，目前已知，原侍衛大公主的劍客專諸，也在營中。對了，籌備刺營的，是太子賓客伍員。”
身爲城父司馬，回答的不是“此爲虛言”，而是遲疑之後說“不知情”，這就值得回味了。
費賓奏道：“臣有一言，若大王允准太子歸郢，需令其解散刺營，這刺營不合體例，過去也無舊章。”
費無忌嘆了口氣：“臣死罪，臣不敢奢望替宏兒報仇了。”
楚王默然片刻，甩袖離去。
楚王第三個問題就比較具體了，問太子收容專諸和魏浮沉是什麼意思？
韓奮揚並非太子親信，在太子前往城父就封之前，便是城父司馬，並沒有被太子視爲心腹，因此對太子收留拉攏專諸只是有所耳聞，至於收容魏浮沉的事，他是真沒聽說過。
但既有專諸，怎麼敢說沒有魏浮沉？
這麼大的事情，他不敢給太子擔保，否則身家性命都要砸進去，所以遲疑良久，只能說自己並不知情。
楚王道：“那就快去抓捕！是逃至別國了麼？哪一個國？寡人給你一份國書，無論在哪一國，都讓他無處藏身，若是不交，便興兵伐之！”
楚王接着道：“韓卿，你何時返回城父？”
費無忌自袖中取出太子的奏疏，呈遞上去：“臣請大王允准，讓太子歸郢，從此父子和睦，君臣一心。”
費無忌稟告：“臣惶恐，臣竟不知太子對臣誤解如此之深，此來特向大王陛辭，願離開郢都，保全餘生。”
楚王輕嘆一聲，終於將公子軫從脖子上抱下來，交給一旁的孟嬴，入座道：“卿家不幸，寡人憾之如何了？追索兇犯之事，有何進展？”
返回自己所居的渚宮，楚王沉思多時，召見在郢都的城父司馬韓奮揚。
楚王居於寶座之中，沉默良久，緩緩道：“韓卿，你家三代居楚，寡人從未當伱是外人，你就是楚臣，是不是？”
楚王頭一個問題是，太子年前攻打城陽一戰，怎麼勝，怎麼敗的？
片刻之後，費賓入宮，上珍華臺稟奏：“太子於城父近郊野鴨湖畔，立刺營，招攬天下劍客遊俠，廷寺已經查明，刺殺費宏的兇犯魏浮沉，正在營中。”
其實韓奮揚也知道有些解釋不通，太子的確是希望和晉國達成和約的，屬於結晉派，和親秦派不同，要說太子在其中沒有賣好晉國的意思，也的確說不過去。
楚王道：“歸鄉之事，費卿不必再提，你們先退下，此事我自有安排。”
費無忌拭去眼淚，回道：“蒙王上關心，臣已查明兇犯所在。”
韓奮揚叩首：“臣一家，願爲大王效死。”
費無忌開口勸道：“大王，莫要爲臣之事而傷了父子之情啊，否則臣百死莫贖。臣已下定決心歸鄉，臨去前最後再進一言，望大王允納。”
韓奮揚道：“臣祖父自晉入楚，至今已有三代，臣自小在郢都長大，視郢都爲鄉，早已是楚人了。”
帶費無忌和費賓下去後，孟嬴忽然跪倒在旁：“大王，臣妾懇請大王垂憐，爵封軫兒，外出食邑，臣妾願出郢都，撫養軫兒長大，永世不敢還郢。”
楚王再次確認：“查清了？”
楚王又問：“韓卿，你忠於寡人麼？”
楚王皺眉道：“這是何意？”
楚王一甩袖子：“宣！”
費無忌道：“寺尉費賓正在宮外，兇犯魏浮沉的下落，正由廷寺查出。”
韓奮揚道：“臣籌措城父大軍糧秣已將齊備，預計三日後便可啓程。”
楚王點頭道：“讓鬥牧和你一起去吧。”
鬥牧是環列尹，掌握郢都最強大的環列衛，聽楚王下了這個命令，韓奮揚一閉眼，一顆顆汗珠自額頭滴落，遲疑片刻，低頭道：“臣遵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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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