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心事

菜市口每天都在殺人。少則十幾個,多則上百個。聽說儈子手的鍘刀都已經有了缺口。

地面上的鮮血永遠都清洗不乾淨。夜深人靜的時候,經過菜市口,彷彿都能聽見犯人們哀嚎詛咒的聲音。

宋安然仰望天空,總覺着京城的空氣中都帶着血沫子。每呼吸一口,她都會吸入不知是誰的獻血。

宋安然感覺噁心透了。

那些亂民們該死。可是漫長的行刑時間,讓宋安然覺着太難熬。

隨着時間的推移,京城的老百姓也從一開始的激動,興奮,大仇得報的喜悅中,慢慢地變得恐慌,麻木,不安。他們很怕儈子手的鍘刀,會不會有一天也落在自己的頭上。

朝廷似乎也注意到了這個情況,於是在某一天早上,菜市口突然停止了對犯人行刑。

面對這個變化,京城的老百姓還有點不太習慣。不過同時大家也都鬆了一口氣。

終於不用再天天看殺人,聽殺人。

看多了聽多了,好好的人也會跟着變得冷血麻木起來。

宋安然也鬆了一口氣,京城的上空總算出現了久違的太陽,沒有令人噁心的血腥味,也沒有讓人窒息的肅殺氣氛。

至於剩下的那些犯人要怎麼解決,那是朝廷需要操心的事情,而不是宋安然需要操心的事情。

宋安然坐上馬車去通天觀見聞先生。

聞先生見到宋安然,頓時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先是哼哼了兩聲,“老夫還以爲宋姑娘忘了通天觀,忘了老夫。”

宋安然笑道:“我忘了任何人,也不會忘記先生。先生幫我良多,我一直記掛着先生。”

聞先生纔不會上當。他直接問道:“宋姑娘來找老夫,所爲何事?”

宋安然手執黑子,“我只想和先生對弈一局,還請先生賜教。”

“咦,改性子了。真的只是單純來找老夫下棋?”聞先生懷疑地看着宋安然。

宋安然神情平靜的說道:“更準確的說,我是想在先生這裡尋找一點安寧。”

聞先生聞言笑了笑,“看來有什麼事情困住了你,讓你一直不能展顏一笑。”

宋安然幽幽一嘆,“不瞞先生,最近我身邊發生了許多事情。有人因爲我中毒受傷,事後有失明。我沒能盡到照顧的責任,反而讓受傷的人失蹤。

之後白蓮教暴亂,家中死傷無數,小妹深受刺激,暫時難以恢復神智。家父忙於朝中政務,家中重擔全由我一人承擔。

若是換做以前,每件事情我都可以處理得很好。可是這一次,所有的事情幾乎在同一段時間內發生,我已經感覺身心俱疲,急需要一個安靜的地方修養調整。

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我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才能恢復過來。我內心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總覺着以前自視過高,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聞先生聞言,哈哈大笑起來。

“宋姑娘,你知道你爲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嗎?”

宋安然老實的搖頭,她就是不知道爲什麼,所以纔來找聞先生,尋求一個答案。

聞先生在棋盤上落下一子,然後對宋安然說道:“宋姑娘,你之所以這樣,是因爲你過去的人生太順利了。

順利到讓你認爲自己無所不能,這世上沒有任何事情能夠難住你。當然,事實也的確如此。可是太過順利的人生,讓你缺失了抵抗挫折的能力。

當你內心受到傷害,當你對自己產生懷疑的時候,你也就無法從中走出來。宋姑娘,你現在需要的不是旁人的認可。

過去的十多年,你已經得到了太多的讚美和認可。你現在需要的是一劑猛藥,能夠讓你真正平靜下來的猛藥。”

宋安然躬身說道:“還請先生賜藥!”

聞先生笑了笑,故作高深莫測。“前些日子,老夫一直住在宮裡面,替陛下出謀劃策,分憂解難。老夫也和宋大人見了好幾面。

宋大人的確是個能臣,而且也不會拘泥於形式,懂得變通,思維靈活。假以時日,宋大人不出意外,肯定能夠進入內閣,掌握朝廷權柄。”

宋安然面露疑惑之色,不明白聞先生怎麼突然就將話題轉移到了宋子期的身上。

不過宋安然也沒問,她在等聞先生的下文。

聞先生說道:“老夫瞭解過宋大人的生平。宋大人年幼求學時,就和你現在一樣,順風順水,幾乎沒遇到了挫折。自小就在讚美中長大。

等到讀書科舉的時候,更是人生得意,年紀輕輕就被泰寧帝點爲探花,接着又娶了侯府嫡女爲妻。你說這樣的人生,完美不完美?簡直是羨煞了所有人。

按理,以宋大人探花身份,應該有一份很美好的前程,受世人的敬仰。可是事實上,宋大人在地方上足足蹉跎了將近二十年。

二十年的時間,足以讓一個探花郎從五品爬到一品大員,做大學士,進內閣,門生故吏遍佈天下。可是看看宋大人這二十年做了什麼,最高不過四品地方官。

論人脈,只是二十年前的老關係。論資歷,只有在地方上做地方官的經歷。不要說一品大員,門生故吏遍佈天下。就連在在朝堂上的立足之地都沒有。”

聽到這裡,宋安然心頭一震。

聞先生饒有興趣地繼續說下去,“可是宋大人進京城不過一兩年的時間,就從四品爬到三品,又從三品到二品。先是查山西大案,牽出晉王造反一事。

如今又主事戶部,替陛下解決銀錢問題。這樣的升遷速度,如此受重視,連連被陛下委以重任,是何等的讓人刮目相看。

可以說,沒有前面二十年的蹉跎,就沒有今日銳意進取的宋大人。沒有前面二十年的歷練,陛下也不會屢屢對他委以重任。

宋大人最初的二十年,順風順水,人生得意。中間二十年,蟄伏地方,辛苦歷練。這後面的二十年,自然是位極人臣,登頂權利之巔。”

宋安然看着手上的黑子,沉默不語。

聞先生繼續說道:“宋姑娘,你的人生纔剛開始。你已經比同齡人多走了許多步。你已經疏風順水十多年,這個時候遭受一點挫折,讓內心受一受煎熬,對你其實是一件好事。

只有內心經歷過痛徹心扉的煎熬,纔會知道自己想要什麼,該做什麼。纔會知道自己的底線在哪裡,自己究竟能夠承受多大的傷害和背叛。

宋姑娘,當你有疑問的時候,你不妨想一想你父親的經歷。你父親能夠熬過那二十年,而不是自暴自棄,就說明你父親是個了不起的人物。”

宋安然鄭重拜謝,“多謝先生爲我撥開烏雲。”

聞先生捋着鬍鬚笑道:“你這小丫頭,心太硬了,老夫說了這麼多,你也沒聽進去幾句。”

宋安然笑了笑,“先生冤枉我了。我只是在回想在南州的日子。”

“你認爲老夫對你父親的評判不對?”

宋安然搖頭,說道:“並非如此。我只是在想,在南州的那些年,家父是不是一直在苦中作樂?當初我也能看出,家父對京城對陛下都十分畏懼。能讓他下定決心來到京城,是需要極大的勇氣。”

“你是認爲你父親不配做你的榜樣?”

宋安然抿脣一笑,“先生說錯了。我是孝女,家父自然是我的榜樣。只是我的人生道路和家父的人生道路完全不同。家父讀書科舉出仕,而我則要家人生子,組建自己的小家庭。先生,我有心魔。若是不能解決心魔,我這輩子都不會幸福。”

聞先生反問宋安然,“何爲心魔?”

宋安然低頭沉思,“心魔便是心中的孽障,是心裡的一道坎。我需要跨過去。”

“既然宋姑娘知道心魔是你心裡的一道坎,那你爲何不大步跨過去?”

宋安然搖頭苦笑,“我做不到。”

聞先生攤手,“問題又回到了原點,你在懷疑自己,所以你不敢跨過去。你下意識的認爲,沒了心魔,你將不是你,你將失去你認爲最重要的東西。宋姑娘,你要是這麼想,那誰都幫不了你。”

“先生能幫我。”宋安然眼神直直地望着聞先生。

聞先生哈哈一笑,“人生如棋局,你如果連這一點小挫折都承受不了,你又憑什麼兌現對老夫的承諾?”

“就算我心魔不除,我依舊能夠兌現我的承諾。”

聞先生聞言,冷哼一聲,“老夫可是知道,就是宋大人給陛下建言,要陛下組建船隊出海。如今第一批出海的船已經返回,帶回來大量的金銀財寶。如今陛下對海外的野心已經被激起,你說靠着老夫和你的力量,還能在海外稱王稱霸,建立自己的地盤嗎?”

宋安然輕聲一笑,“先生以爲海外是什麼地方?海外很大很大,陛下的船隊所去的地方,只是海外很小的一塊地盤。窮盡陛下一生,陛下也不可能真正佔領海外。

而且很明顯陛下只對海外的金銀財寶有興趣,對海外的地盤沒什麼興趣。陛下的眼睛,自始至終都盯着中原大地。先生想要出海建立自己的地盤,完全不用擔心陛下的野心的會成爲阻礙。”

“看來心魔並沒有奪去你的聰明才智。”

宋安然嘆了一聲,“不瞞先生,我現在對所有事情都提不起興趣。以前,說到賺錢的事業,我是興趣滿滿。說到出海,我心裡總是懷揣着嚮往。說到看遍天下山川大河,我就一陣激動。

可是現在,我對這一切都沒了興趣。我不想做事,我不想承擔家中的重擔,我也不想承擔他人的希望。我只想找個沒人的地方躲起來,安安靜靜的思考,生活。

我想拋棄一切,做一個流浪人。我又想變幻身份,做一個江湖人。我還想……總之,過去支撐着我一直走下去的那些理想夢想,都已經失去了吸引力。

先生,你能理解我的痛苦嗎?失去了目標的生活,還能算是真正的生活嗎?可是這番話,我只能在先生面前說出來。

在人前,就算我有千般不願,我也要擔起家裡的重擔,做一個端莊能幹的宋家嫡女。我不能軟弱,我更不能逃避。

因爲我一軟弱,我身邊所有人都會跟着慌亂起來,宋家也會亂起來。可是我真的想要逃離這一切,什麼都不管,什麼都不問。

就做一個簡單的人,閒散度日。先生,你說我現在該怎麼辦?我該如何解決自己的心魔?”

聞先生鄭重地說道:“那你就遵循自己的心,去休息,去做個閒散度日的人,什麼都別管,什麼也別問。給自己幾個月半年的時間,足以讓你想清楚一切,讓你重新振作起來。”

宋安然輕輕搖頭,“我不能走,我還要等一個人。”

“去山裡面住一段時間,一樣可以等人。”

宋安然苦笑一聲,“等不到那個人,我的心就無法安定下來。我的心安定不下來,我也就沒辦法做到閒散度日。”

聞先生聽過後,認真地打量了宋安然一圈,然後瞭然的點點頭,“原來你的心魔是個男人。”

宋安然臉色一紅,有些不好意思。

聞先生又說道:“小姑娘年紀不大,竟然也學人家爲情所困,你可真有出息。你這樣子,讓老夫怎麼放心了。老夫還指望着你接我出去,到海外稱王稱霸,做一方土皇帝。”

宋安然嘴角抽抽,“就算我爲情所困,我也不會耽誤正事。”

“你自己都說,現在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什麼事情都不想做。你說說看,以你現在的狀態,你還能帶着老夫去海外稱王稱霸嗎?”

聞先生一臉痛心疾首的模樣,對宋安然有很大的不滿。爲了一個男人變成這個鬼樣子,真是胡鬧。

宋安然沉吟片刻,說道:“我這個狀態肯定只是暫時的,我相信半年一年,我肯定能恢復過來。”

聞先生冷哼一聲,“別和老夫說那些冠冕堂皇的話。老夫先問你,那個男人是誰?就是那個成了你的心魔的男人。小丫頭,別在老夫面前撒謊,老夫一眼就能分辨出來。”

宋安然張了張嘴,猶豫着吐出一個名字:“顏宓!”

“啊?原來是那個臭小子。你這麼精明厲害的人,栽在顏宓那個臭小子的手上也不算冤枉。”

宋安然好奇地問道:“莫非先生也在顏宓手底下吃過虧?”

聞先生聞言大怒,“胡說八道。老夫怎麼可能在他手底下吃虧,他在老夫手底下吃虧還差不多。”

宋安然偷偷翻了個白眼,聞先生的話分明就是欲蓋彌彰。

聞先生擺擺手,說道:“不說老夫,先討論你和顏宓的事情。你說你要等一個人,莫非顏宓跑了?他對你始亂終棄,拋棄了你,另娶名門貴女?”

這是什麼跟什麼啊!

宋安然板着臉說道:“他是跑了,不過不是始亂終棄,也不是另娶名門貴女。”

“他爲什麼跑,跑哪裡去了?他跑了你傷心,莫非他要和你斷絕關係?”聞先生就像是一個好奇寶寶,不停地追問宋安然。

宋安然暗歎一聲,事到如今,瞞着聞先生已經沒什麼意義。

宋安然直言說道:“他爲了救我,受傷中毒昏迷。醒過來之後,雙眼失明。大夫也是束手無策,暫時想不出救治雙眼的辦法。於是他就不告而別。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聞先生好奇地問道:“於是,你就在你心裡面種可一個心魔?”

宋安然點點頭,“我並不想這樣。只是有些事情,是我無法控制的。比如我的心情,我的想法,我的情緒。”

聞先生捋着鬍鬚,有些爲難的說道:“老夫這一輩子處理過很多很多難題,可是第一次遇到小姑娘的感情問題。如果換做別的小姑娘,老夫會對她說,放棄吧,會找到更好的。

可是這件事情,一個是你,一個是顏宓。你們二人都是世上少有的聰明絕頂的人,老夫如果對你說放棄吧,會找到更好的,那肯定是對你不負責任的說法。

對於這件事情,老夫也只有一個意見,找個機會出門走走,放鬆放鬆心情,偷得幾日閒功夫。”

宋安然微微搖頭,“暫時我還走不了。家父整日裡在衙門忙碌,三五天才回家一趟。我要是走了,全府上下都失去了主心骨。”

“就算失去了主心骨,宋家全府上下也不會餓死。大家該怎麼過就怎麼過。”聞先生不以爲然地說道。

宋安然望着聞先生,說道:“可是我想等他,我想知道他的下落,想知道他到底好不好,有沒有受委屈。”

“哈哈,顏宓那個奸詐似鬼的東西,會受委屈?他不給別人委屈受,就算不錯了。”

宋安然眨眨眼,聞先生這句話的怨氣真大啊。看來聞先生果然在顏宓的手底下吃了虧。

“你那是什麼眼神?老夫難道說錯了嗎?”聞先生冷哼一聲,顯得極爲不滿。

宋安然抿脣一笑,“先生,以後我每天都來找你下棋,好嗎?”

聞先生連連搖頭,“千萬別過來。老夫可不想聽你和顏宓那些狗皮倒竈的事情。顏宓成了你的心魔,你要麼放棄顏宓,要麼就接受這個事實。反正不會有第三條路可走。至於老夫,還想過幾天清淨日子,你一月來一次就行了。次數多了,老夫不會給你開門的。”

還真是冷酷無情。

宋安然丟下黑子,說道:“先生說的對。這畢竟是我的私事,總不能一直拿來麻煩先生。先生今天教我良多,我心裡頭感激不盡。請先生受我一拜。”

宋安然起身,對聞先生深深一鞠躬。

聞先生坦然接受了宋安然的大拜,他對宋安然說道:“你和顏宓二人,老夫其實有些好奇你們二人在一起是怎麼相處的。你們之間的問題,只能靠你們自己解決。老夫希望你不要陷得太深。”

“多謝先生提醒。小女子就此告辭。”

宋安然坐上馬車離去。

她沉默不語,面色平靜,卻隱約帶着一點愁緒。

喜秋和喜春她們都不太敢打攪宋安然,縱然有什麼話也都憋着。

宋安然吩咐車伕,特意從晉國公府門口經過。

宋安然挑起車窗簾子,朝外看去。晉國公府的大門和別家國公府並無多少區別。一樣威嚴高大,顯得很有氣勢。

白一小聲說道:“姑娘,顏公子還沒有回來。”

“我知道,我只是隨意看看。”

宋安然不知道顏宓什麼時候會回來,但是她知道,這裡是顏宓的家,終有一天顏宓會回到這裡。

晉國公府的側門從裡面打開,一輛馬車駛出來。

周寒煙一眼就看見了宋安然。

她示意馬車停下,隔着車窗,周寒煙對宋安然微微頷首,“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宋姑娘。”

“我也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周姑娘。我以爲周家和顏家已經成了仇家。”宋安然一臉認真地說道。

周寒煙不動聲色地打量宋安然,然後說道:“姑母病重,我身爲外侄女,自然要來看望。”

宋安然挑眉,瞭然一笑,“原來國公夫人病了。國公夫人的病情嚴重嗎?要不要緊?”

“御醫說需要臥牀靜養。”

頓了頓,周寒煙問道:“宋姑娘,你知道顏宓去了哪裡嗎?姑母病重,正是需要他的時候。”

宋安然搖頭,“很抱歉,我沒見過顏宓,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周寒煙不太相信,“顏宓口口聲聲說要娶你,你怎麼會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宋安然問道:“周姑娘相信顏宓說的話?你認爲他真的會娶我?”

“表哥從來不會亂開玩笑,尤其是婚姻大事。他說想要娶你,那他一定會娶你。”

周寒煙眼中有不滿,有嫉妒,卻沒有恨意。

“宋姑娘,你知不知道,很多人都羨慕嫉妒你。論家世,論容貌,論才學,比你強的人有不少,可是顏宓偏偏就看中了你,一心一意地想要娶你爲妻。

我不知道你究竟是靠什麼手段吸引了顏宓,但是我希望你能將顏宓放在心上。他難得下定決心想要娶一個人,宋姑娘你該珍惜這份感情。”

宋安然心情很平靜,聽到這番話,沒有絲毫的波瀾。她問周寒煙:“周姑娘也想嫁給顏宓,對嗎?”

周寒煙苦笑一聲,“我的確傾慕表哥,可惜表哥看不上我,不肯娶我爲妻。而我也不想嫁給一個對我不屑一顧的人。宋姑娘,你不用防備我。過幾天陛下就會下旨給我和安郡王賜婚。等下次見面,你就該改口叫我一聲王妃娘娘。”

宋安然笑了笑,“恭喜周姑娘。如此一來,以前高高在上的顏飛飛見了你,也得低頭對你行禮。”

周寒煙挑眉一笑,“顏飛飛的確該對我躬身行禮。而且我也很有興趣和魯郡王妃討論一下顏飛飛的事情。我和顏飛飛從小玩到大,她的很多事情我都一清二楚。我想魯郡王妃對此肯定很感興趣。”

宋安然真想放聲大笑。周寒煙和容秀一起對付顏飛飛,顏飛飛的日子會比現在難過幾倍。

宋安然笑道:“周姑娘一邊探望國公夫人,一邊計劃着對付顏飛飛。要是被國公夫人知道了,她會恨你的。”

周寒煙不在意地說道:“這世上能夠不被姑母仇恨的人,我估計也只有顏飛飛一個。所以她恨不恨我,我都無所謂。我只做我該做的事情,至於別人的感受,我顧不了那麼多。”

“那就祝願周姑娘心想事成。”宋安然誠心誠意地說道。

周寒煙微微頷首,“宋姑娘,表哥看上了你,想要娶你爲妻,對此我只能祝福你們。宋姑娘如果見到表哥,你告訴他一聲,周家和顏家雖然有了矛盾,但是他永遠都是我的表哥。無論他做了什麼,我這輩子都不可能恨他。還有,姑母現在真的很需要他,我希望他能早日歸來。”

宋安然鄭重說道:“如果我真的遇見了顏宓,我肯定會替你轉告。只是我也不知道他究竟身在何處。”

周寒煙無心計較宋安然說的話,究竟是真還是假、她放下車窗簾子,馬車緩緩離去。

“姑娘,我們也走吧。”

喜秋在旁邊提醒道。

宋安然點點頭,“走吧。”

顏宓不在,晉國公府對她沒有絲毫的吸引力。

回到宋府,宋安然撐着身體,將內務處理完。之後宋安然就獨自一人坐在桂花樹下。

她需要一片安靜的空間,只有她一個人,她可以放飛思想,可以心無旁騖的思考。

丫鬟們都知道宋安然最近情緒不對,見宋安然坐在桂花樹下發愣,大家說話走路都變得小心翼翼的。生怕發出一點響動,會驚動宋安然。

宋安然躺在搖椅上,閉目養神。

春天的陽光很溫暖,不過已經可以感受到夏天的熱度。

很快,又該到一年夏天。

宋安然還記得去年夏天,永和帝去行宮避暑,遭遇伏擊,晉王造反,京城大亂。

宋子期被下詔獄,她靠着白糖配方,終於將宋子期救了出來。

如今內務府已經壟斷了全天下的白糖生意,這大半年,內務府賺的盆滿鉢滿,讓戶部上下一衆官員,個個都羨慕嫉妒恨。戶部官員們對此很是不滿,皇帝身爲國家最高領導人,怎麼可以吃獨食。

這麼好的東西,當然要拿出來利益均沾,大家都有好處,大家做事纔會有積極性。

宋安然順耳聽了幾句宋子期的嘮叨,據說陛下有可能讓戶部參與白糖生意,佔三成股份。意思就是,以後內務府每年都要拿出三成白糖利潤,交給戶部。

宋安然呵呵冷笑兩聲,不知道這白糖生意會讓多少人的腰包鼓起來。

宋安然轉念又想起了林默,以及林默的夫君和小姑子。

聽說林默的夫君落榜了,不過兩口子還依舊住在漿洗巷的宅子裡。

至於林默的小姑子陳思嫺,也不知道有沒有被選中進宮。

宋安然正想着林默,門房就來稟報,說林默前來拜訪。

喜秋堵着門房的人,不準門房的人進院子打攪宋安然。

喜秋問婆子,“林默是一個人來的,還是和她的夫君一起來的?”

“是一個人來的。我瞧着她,好像還哭過,眼睛紅紅的。估計是在家裡受了委屈,來找姑娘訴苦的。喜秋姑娘啊,你說要放林默進來嗎?都說姑娘這幾天心情不太好,要不乾脆將林默擋回去。”

“先彆着急,我先去請示一下姑娘。”

喜秋來到宋安然身邊,接過小姑娘手中的扇子,替宋安然打蟲子。春天最不好的一點,就是各種飛蟲奇多,還都是那種很小很小,小到頭髮絲那麼大的飛蟲。

喜秋一邊打着扇子,一邊輕聲說話,“姑娘,林默來了。聽婆子說,林默好像哭過。姑娘要見她嗎?”

宋安然緩緩睜開眼睛,“她怎麼來了?我剛纔還想起她。請她進來吧。”

“奴婢遵命。”

宋安然坐了起來,嘆了一口氣。這就是她爲什麼不能得到安寧的原因,總會有各種人各種事找上來。她身爲宋家當家姑娘,她不能任性的將所有的事情,和所有上門的人都擋在外面。她必須提起精神,應付這一切。

宋安然端起茶杯,心裡頭想着,或許她真的該找個機會暫時離開京城,去山裡面住幾天,讓整個人都放鬆下來。

林默被請了進來。

宋安然仔細打量她,果然眼睛紅紅的,像是哭過的模樣。

宋安然不動聲色地招呼林默坐下,又讓丫鬟們奉上香茗。

宋安然笑道:“林妹妹今日怎麼有空過來?我之前還在想着,陳公子這次落榜,需不需要幫助,是不是該讓安傑過府看看,送幾本書過去。”

“多謝宋姐姐關心。夫君他沒事。一開始知道落榜的消息,我還擔心夫君受不了。沒想到他倒是比我大度多了。”林默低頭,擦了擦眼角。

宋安然挑眉,莫非是陳思齊給林默委屈受了。

宋安然關心地問道:“林妹妹需要什麼幫助,儘管和我說。”

林默表情有些爲難,還有些猶豫不前。她絞着手絹,輕咬薄脣,“宋姐姐,前段時間京城大亂,我聽說貴里巷好多人家都遭了難。宋姐姐沒事吧。”

宋安然嘆了一口氣,一臉傷心地說道:“我是沒事。只是家中死了幾十口人,三妹妹也受了刺激。”

“對不起,我不知道情況會這麼嚴重。”

林默一副自責愧疚的模樣。

宋安然說道:“林妹妹不必如此,事情都過去了,大家也會挺過來的。對了,漿洗巷那邊的宅子沒有護衛,那天晚上你們受驚了嗎?”

話音一落,宋安然就看到林默渾身顫抖,似乎是想起了什麼可怕的事情。

宋安然握住林默的手,“林妹妹不要怕。有什麼事情你儘管和我說。只要能幫的,我肯定幫你。”

林默連連搖頭,“沒,沒什麼事情。多謝宋姐姐,我暫時不需要幫忙。”

可是林默的身體一直哆嗦個不停,很顯然林默說的都是假的。她不僅有事,還有很重要的事情。

宋安然沒有逼迫林默,她只是一直握着林默的手。林默心裡頭有事,這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的。等她想說的時候,她自然會說出口。

林默臉色發白,牙齒打顫。她腦海裡不停地回想起那個晚上的事情,她的夫君,她心目中的如意郎君,就在那天晚上露出了猙獰可怖的真面目。

還有她的小姑子,徹底撕掉溫順柔弱的面目,露出妖女一般的特質。

血,好多的血,滿目都是血。

京城死了那麼多人,幾千幾萬人,那都是他們做下的孽。

可是她能怎麼辦?真的要說出口嗎?白蓮教,那可是誅九族的重罪。不僅她會死,她孃家父母親人全都要被連累。

林默內心掙扎痛苦,舉目京城,她只能找宋安然求助。

可是等她來到宋家,她又沒辦法將那些事情說出口。

她遲疑了,她後悔了。這是要命的秘密,她不能說出來,她不能將宋家牽連進來。宋家已經死了幾十個人,不能再因爲她的緣故繼續死人。

就在這個時候,門房婆子來報,說陳公子來接林默回家。

林默突然就不哆嗦了,只是渾身僵硬,渾身的肌肉繃緊了。她臉色灰白,像是死人一樣。

宋安然很擔心地看着她,“林妹妹,你要是不想回去,我就讓人將陳公子打發走。你放心,這裡是宋家,他不敢闖進來。”

林默搖頭,“不用。我……夫君來接我,我先告辭了。宋姐姐,今日多謝你。改日得空,我再來看望你。”

宋安然微蹙眉頭,“林妹妹,你真的沒事嗎?你真的不需要我幫忙?”

林默笑着搖頭,“真的不用,我很好,夫君對我很好。小姑子也快進宮了。宋姐姐,等端午的時候,我給你送禮。”

宋安然見林默執意要走,她也不好強行留下她。於是說道:“那我送送你。”

“不用了。有丫鬟在前面領路,宋姐姐就別送了。”

林默很着急的離開了。宋安然示意白一跟上去看一看,會不會是陳思齊對林默家暴,所以林默纔會那麼怕陳思齊。

陳思齊接到林默,一臉關切的模樣。十足十的好夫君。

林默也對陳思齊溫柔的笑着。

夫妻兩人坐上租賃來的馬車,啓程回漿洗巷的宅子。

回家後,林默陪在陳思齊身邊做針線活,陳思齊則專心致志地讀書,準備三年後再戰。

廚娘在廚房裡做飯,小丫鬟在打掃院落房舍。

一切看上去都很和諧。

唯有在白一看不到的地方,林默露出滿心的擔憂和恐懼。

而陳思齊看向林默的眼神,則顯得有些陰狠毒辣,還帶着玩味的笑。分明是一副不懷好意的樣子。

當白一離去後,陳思齊也放下了手中的書本。

陳思齊走到林默身邊,“娘子今日去見宋家姑娘,都說了些什麼,爲夫好奇的緊。”

林默頓時渾身打顫,牙齒也在咯咯咯地作響。她驚恐地看着陳思齊,“夫君,我,我什麼都沒說。我剛坐下喝了杯茶,夫君就來了。”

“這麼說你是在怪我不該去宋家找你嗎?”陳思齊輕描淡寫地問道。

林默咬着牙,緩緩搖頭,“怎麼會。夫君去找我,我高興都還來不及。”

“這話是真心的?”

林默連連點頭,“自然是真心的。”

陳思齊摟住林默,“娘子真好。”

林默卻在陳思齊的懷裡瑟瑟發抖。

白一稟告宋安然,說林默和陳公子相處得很好,就是普通小夫妻的模樣,沒看出任何異常來。還說陳家下人都挺老實本分的,小丫鬟也挺勤快的。白一還告訴宋安然,說林默兩口子做事都在一起,一個讀書,一個做針線活。

在白一看來,這就是幸福的婚姻生活。

宋安然搖搖頭,“難道是我判斷錯誤了?”

白一說道:“奴婢看到的就是這些。要不奴婢再去陳家探一探?”

宋安然擺手,說道:“算了,既然林默不想讓我插手她的事情,我自然不能多管閒事。免得招人厭煩。”

宋安然現在需要煩惱的事情有很多,而且她真的對任何事情都提不起興趣來。家裡的事情已經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來,她實在沒有多餘的精力分給林默兩口子。

一大早,有文家人來報喪。

文家二太太,也就是文姨媽蔣清過世了。

宋安然聞言,目瞪口呆。

蔣清活的好好的,怎麼會突然去世?

宋安然表示自己很無辜,她絕對沒對蔣清出手。那蔣清爲什麼會突然過世

。難道是生了重病,最後不治身亡。可是之前一點風聲都沒聽到。還是說,亂民暴亂的時候,蔣清受了很嚴重的傷勢,最後傷口感受過世。

宋安然想不明白,蔣清怎麼會突然過世。

她對馬婆子吩咐道:“馬大娘,你和張管家一起去文家送奠儀。順便打聽一下文姨媽過世的內情。之前一點消息都沒透露,突然就說文姨媽死了,這事怎麼看都覺着蹊蹺。”

“姑娘說的是。奴婢也覺着蹊蹺得很。文姨媽那麼好的身體,怎麼可能突然過世。莫非是文家人害了文姨媽?要真是這樣,侯府該和文家大鬧一場。”

不管侯府態度如何,目前最要緊的就是打聽清楚文姨媽究竟是怎麼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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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瑪停電了,靠着筆記本電池電量總算碼完了。

元寶快熱成烤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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