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鬥智

周氏對顏玉所做的事情,總結爲一句話,那就是見死不救。

見死不救,不是罪。最多就是被指責爲心性冷漠。

沒有人逼着顏玉上吊。顏玉落到現在這個地步,她自己算是咎由自取。至於周氏,只能說顏玉運氣不好,最先趕到現場的人是周氏而不是其他人。

宋安然對喜秋說道:“你去叮囑環兒,這件事情不能聲張。事情已經發生了,現在說什麼都遲了。而且我估計,顏玉一死,府中很多人都會高興。”

喜秋也明白這個道理,不由得唏噓。顏玉又是一個自作聰明的人。只可惜,顏玉的運氣沒有文敏的運氣好。文敏自作聰明,至少還能嫁給葉川。顏玉自作聰明,結果就是要了她的性命。

喜秋說道:“少夫人放心,奴婢會仔細叮囑環兒。要是環兒不能適應的話,不如先安排她出府,到莊子上當差。”

宋安然點點頭,“你去安排吧。”

喜秋領命而去。

宋安然沉默了片刻,她叫白一叫來。讓白一去見顏宓,將真相告訴顏宓。顏玉死了,顏正肯定不會沉默。說到底,還是要給顏正一個說得過去的解釋。

白一領命而去。

顏正得知顏玉過世的消息,差點瘋狂起來。

他衝進內院,衝到顏玉居住的小跨院,親眼看到顏玉的屍體,頓時痛哭流涕。

顏正一直在問爲什麼,可是沒有一個人回答他的問題。

後來還是顏老太太派人,將顏正叫到上房說話。

顏老太太給顏正解釋,顏玉本想上吊嚇唬人,結果一不小心弄假成真。這種事情,大家都不願意看到。顏老太太希望顏正能夠看開一點,不要太傷心了。畢竟活着的人還要繼續生活。

“爲什麼?”

顏正只想知道顏玉爲什麼要這麼做。

顏老太太告訴顏正,顏玉不滿意婚事,所以纔會想出這種極端的辦法來嚇唬人。妄想以此要挾周氏退掉婚事。

顏正沉默片刻,緩緩擡起頭看着顏老太太。他雙目通紅,眼中帶着極爲複雜的情感。顏老太太都被顏正這雙眼睛給驚了一跳。

顏正語氣平靜地問道:“我聽說夫人給妹妹定親之前,並沒有徵求過妹妹的意見。後來還是丫鬟說漏了嘴,妹妹才知道她自己被許配給了一個商戶人家。老太太,這是真的嗎?”

顏老太太猶豫了片刻,最後點點頭,對顏正說道:“這是真的。你嫡母給玉丫頭定親之前,徵求了國公爺的意見。國公爺同意之後,你嫡母纔給玉丫頭定了這門婚事。”

顏正又問道:“妹妹心高氣傲,不願意嫁到商戶人家。你們爲什麼一定要逼着她嫁到商戶人家?你們就沒想過,有可能會將她逼死嗎?”

顏老太太面無表情地說道:“玉丫頭的出身,就註定了她嫁不了好人家。商戶人家,已經是她最好的選擇。

而且你嫡母挑選的這門婚事,除了身份是商戶外,其他方面是極好的。那家人家資富裕,家風清正,男方人品端方,長得也是一表人才。

可以說,拋掉身份,男方也是難得的好人家。只是沒想到玉丫頭竟然如此倔強,最後鑄下大錯。哎,老身也替她可惜,只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顏正低頭,沉默,表情冷漠,似乎正在醞釀一場風暴。

顏老太太嘆了一聲,對顏正說道:“女孩子在婚事上頭,總歸是要比男孩子吃虧一些。要是老身知道會發生這樣的慘劇,老身肯定不會這麼早將玉丫頭嫁出去。總而言之,事情已經發生了,你也要想開一點。”

顏正擡頭,望着顏老太太,臉上帶着悲慼之色。他說道:“老太太,那是我妹妹!”

顏老太太沒說話。

顏正淒涼一下,站起來,說道:“多謝老太太替我解惑。事情的經過我都知道了。我……告辭!”

顏正離開上房,出上房院門的時候,恰好和周氏撞上。

那一瞬間,顏正的雙目中滿是仇恨。不過一轉眼的功夫,顏正又低下頭,避免和周氏的目光對上。

周氏見到顏正,暗自冷哼一聲。死了一個野種,還活着一個野種。遲早要將這個野種給弄死。

二人都沒說話,顏正退守一邊,目送周氏走進上房。

看着周氏驕傲的背影,顏正攥緊了拳頭,心裡頭有一團火在燃燒。這把火會燒燬別人,也會將他自己燒燬。

顏正迫使自己收回目光,不再看周氏一眼。

顏正心裡頭暗暗下定決心,總有一天,總有一天他會報仇。他要讓周氏付出應有的代價,要讓整個國公府後悔苛待他們兄妹兩人。總而言之,失去的他會親手找回來。

顏玉的死,在國公府內只起了一點點小浪花,很快就平息下去。顏玉的喪事,也辦得很簡單,一副上好的棺材就將顏玉給埋了。

因爲顏玉沒有入族譜,而且還是女子,因此連祖墳都進不了。只能在離祖墳比較遠的地方掩埋。

顏玉喪事一過,國公府又恢復了寧靜。大家按部就班的生活。

三月一過,天氣就漸漸熱了起來。正如宋子期所擔心的那樣,自正月後,京城一滴雨都沒有下。

一開始很多人都沒有留意到天氣的異常。等到三月底,四月初,天氣反常的炎熱的時候,很多人才恍然大悟,今年春天竟然沒下過一場雨。

頓時,老百姓就慌了。

乾旱意味着飲水困難,意味着糧食漲價,意味着油鹽醬醋也會紛紛漲價。如果幹旱不解決,這種情況還會持續到年底。年底糧價有可能是現在的幾倍。

凡是經歷過災荒年間的人,都知道天災一來,緊接着就是**。不死人,這場禍事是不會平息的。

京城內的小老百姓有些恐慌。京城周邊的農民比城市裡的老百姓恐慌十倍。乾旱,意味着他們今年一年都沒有收成。一年沒有收成,全家都要勒緊褲腰帶過活,甚至有可能餓死人。

當然,恐慌情緒只存在於老百姓中間。

對於京城的大戶人家,無論是乾旱還是水澇,都不會對生活有半點影響。

大戶人家有足夠的錢,足夠的存糧。甚至他們本身就是糧商。對某些糧商來說,天災年間,反而是發財的好機會。

京城內外,紛紛亂亂,朝堂上也不太平。

乾旱已經是事實,朝堂必須拿出一個章程,到底要怎麼救災。按照往年的規律,乾旱之後往往伴隨着洪澇災害。很可能就發生在七八月份。

言下之意,朝廷要先後組織兩次救災。一次是應付乾旱,搶種耐旱的糧食以解饑荒。二是應付水災。

水災過後,糧食減產,絕收。到了冬天,老百姓沒有糧食吃,就會餓死凍死。當死的人一多,屆時只要有人振臂一呼,老百姓就會揭竿而起。

別以爲京城附近就不會發生這種事情。當老百姓沒飯吃,即將餓死的時候,沒人管得了這裡還是不是京城。

這樣算下來,如果災情不能緩解的話,朝廷一共要救災三次。這對朝廷的壓力是極大的。

宋子期身爲戶部尚書,管着朝廷的錢糧,這些壓力絕大部分又都轉嫁到了宋子期身上。

好在宋子期早在二月份的時候就開始做準備。已經購買了足夠的糧種,只要旨意一下,就給老百姓派發糧種,同時發放少量的救災糧,希望能夠撐過這兩月。

兩個月後,情況要是還沒有緩解的話,屆時就得大量派發救災糧。朝廷官倉裡面的糧食,肯定支撐不了那麼多人吃飯。

到時候戶部就需要拿出錢,到市面上購買糧食救災。這又涉及到糧價問題。

糧價問題,永遠都能牽動所有人的神經。

一個個的問題拋出來,老臣們還能穩得住,畢竟類似的事情經歷了太多太多。

而坐上皇位才兩年多還不到三年的元康帝,卻緊張了。

這是他身爲皇帝之後,第一次遇到大規模的天災,而且就發生在京城地界。不得不說這是一個警示。

以前沒做皇帝的時候,元康帝覺着這類事情離他很遙遠,完全可以做到漠不關心。如今坐在皇位上,他才意識到,身爲一個負責任的皇帝,每一次天災都會牽動他的神經。

好在,他還有一個能幹的戶部尚書。

由宋子期牽頭,朝堂經過幾天的討論,終於商量出一整套的救災方案。緊接着戶部的官員,四下出動,前往各個縣,開展救災工作。

這是第一場救災,只針對受災的農民。至於在誠實裡生活的小老百姓,暫時還不需要朝廷出面救災。他們每天做工的工錢,還能支撐全家人的生活。

與此同時,元康帝給順安商行下了命令,要求順安商行帶頭平抑糧價。

按理說,皇帝下了命令,無論是內務府還是寧家,都必須照辦。

可是在利潤面前,很多簡單的事情都開始變得複雜。畢竟人心是貪婪的。

順安商行表面上在聽從命令,平抑糧價。實際上順安商行是在惜售。他們只等時機一到,就會將庫存的糧食拋售出去,大賺一筆。屆時就算元康帝追究起來,事情已經塵埃落定,利潤也已經到了口袋裡。

不僅如此,順安商行還趁機將黴爛的糧食當做優質糧發賣。

有老百姓買到發黴變質的糧食,找順安商行討要說法,順安商行的夥計和護衛直接將人打出去。

老百姓們求告無門,只能自認倒黴。

可就算這樣,也不會影響到順安商行的糧食生意。

畢竟自從四海商行退出京城糧食市場之後,順安商行一躍成爲京城最大的糧商。只要是在京城內生活的老百姓,就免不了會吃到順安商行的糧食。

這個時候,京城的老百姓特別的懷念四海商行。

四海商行做事公道,童叟無欺,而且糧食品質好,從來不賣發黴變質的糧食。

京城的老百姓呼籲四海商行回到京城糧食市場,同順安商行大幹一場,將順安商行從京城的糧食市場上趕出去。

這種呼聲傳到了宋安然的耳朵裡,宋安然卻不爲所動。因爲迴歸京城糧食市場的時機還沒到。

宋安然每天按部就班,一邊打理着國公府的內務,一邊留意着京城各方面的消息。

這天,一大早,就有人遞上拜帖,要見宋安然一面。

喜秋將拜帖交給宋安然。宋安然翻開一看,約她見面的人竟然是內務府總管太監魏德召魏公公。

魏公公約宋安然一日後在西市某家茶樓見面。

宋安然知道那家茶樓,是內務府的產業。

宋安然輕聲一笑,合上拜帖。

喜秋有些擔心地問道:“少夫人,內務府總管太監魏公公爲什麼要見你啊?不會是爲有什麼陰謀詭計。”

宋安然搖搖頭,笑道:“我要是平民百姓,我肯定不敢去赴約,我怕他們會下毒害我。不過我不是平民百姓,我是國公府的少夫人。給他們十個膽子,也不管在見面的時候算計我。至於他們約我見面的目的,要麼是爲了糧食。畢竟京城的糧商聽說鬧得挺厲害的。要麼就是爲了別的事情。”

“那少夫人要去見魏公公馬?”喜秋問道。

宋安然輕聲一笑,說道:“當然要去。我也很好奇魏公公的葫蘆裡賣的究竟是什麼東西。”

宋安然將拜帖交給喜秋,讓喜秋收起來。

傍晚,等到顏宓從衙門回來後,宋安然同顏宓說了此事。

顏宓一聽內務府的魏公公要見宋安然,也感覺有些驚奇。

顏宓笑道:“這位魏公公,如今可是京城內的大忙人。多少人想要見他一面都見不到。沒想到他會給你遞帖子,約你見面。”

宋安然挑眉一笑,問道:“我應該感到你榮幸嗎?”

“正所謂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我認爲你應該當心,小心對方給你挖坑。”顏宓提醒宋安然。

宋安然抿脣一笑,“你放心,我肯定會小心的。說實話,我也挺好奇這位魏公公。算起來,我和他間接交手幾次,卻一次都沒見過。我對他已經神交許久。”

顏宓抱着宋安然的腰,“明天要不要我陪着你一起去?”

宋安然搖頭,“不用。事關生意,你不擅長。你去了也只能當木頭樁子,你覺着不自在,我也覺着不自在。”

“好吧,我聽你的,我就不跟你一起過去。不過你萬事當心,千萬別吃虧上當。”

宋安然笑道:“這年頭能讓我吃虧上當的人幾乎沒有了。真要鑽出來一個,我肯定非常好奇,一定要認真研究一下對方的手段和優勢。”

瞧着宋安然這副自信滿滿的模樣,顏宓覺着很喜歡。

宋安然擡起手,勾着顏宓的脖頸,問道:“朝廷上很緊張嗎?”

“你是指救災嗎?欽天監說天氣還會持續乾旱,估計要持續到七月份。朝堂上不少人都憂心忡忡。畢竟戶部的存糧和銀錢都不夠。”

宋安然一聽,頓時皺起眉頭,“戶部糧食不夠,我能理解。可是說戶部錢不夠,這是怎麼回事?我父親身爲戶部尚書,據我所知,這幾年戶部的收入都是年年增長。”

顏宓對宋安然說道:“賬目不是這麼算的。戶部的收入年年增長,這是沒錯。可是朝廷的開銷也在年年增長。

以前永和帝還在時候,朝廷官員,十有**都有被欠過薪。直到元康二年,纔將這部分欠薪補齊,這一部分就花去了將近一百五十萬兩。

另外,這些年朝廷拖欠軍餉,累計起來足有上千萬兩白銀。去年補了三成,這裡就開銷了將近五百萬兩。

還有,去年年底,又給邊軍還有軍營換裝,這裡又花費了上百萬兩。朝廷在西北設的馬場,今年年初的時候馬場從戶部拿走了三十萬兩。

還有全國各地的書院需要修繕,這裡又是五六十萬兩的開銷。陛下說有幾處宮殿也需要修繕,年底的時候從戶部拿走一百萬兩。

這些額外的開銷,就花費了將近一千萬兩。幸虧岳父大人理財有道,戶部收入年年增長,才能應付這麼多的開銷。

本以爲今年會過得輕鬆一點,哪裡想到一開年就是旱災。要是災情不緩解,戶部這兩三年攢下的錢不僅會全部掏空,甚至還會打饑荒。

最近岳父大人一直在忙着籌錢,甚至想讓內務府讓利出來。將海貿的收入全部計入戶部。不過內務府一直沒答應,元康帝也在猶豫。”

宋安然嗤笑一聲,“已經吃進嘴裡的錢,再想讓他們拿出來,肯定沒那麼容易。”

顏宓點頭,說道:“岳父大人的意思是,如果陛下不肯將海貿的利潤讓出來,就逼着陛下將去年年底從戶部拿走的。用來修繕宮殿的一百萬兩全部還給戶部。有了這一百萬兩,還是能解決不少事情。”

宋安然微蹙眉頭,“你說陛下會還錢嗎?”

顏宓笑道:“他是皇帝,只要他不想做亡國之君,遲早他都會將那一百萬兩吐出來。至於時間早晚,就要看岳父大人的手段。不過我相信以岳父大人的手段,肯定很快就能逼元康帝將那一百萬兩吐出來。”

宋安然問道:“最近市面上有人哄擡糧價,朝廷不管嗎?還有,順安商行惜售,同時發賣發黴變質的糧食,朝廷也不過問嗎?”

顏宓說道:“這些問題暫時管不了,尤其是順安商行。順安商行背後是內務府,沒有誰願意沾手這件事情。

當初你帶着四海商行和順安商行鬥,可以說全京城都不看好四海商行。卻沒想到在關鍵時刻,被你翻盤。

到現在還有很多人好奇,你究竟用了什麼手段翻盤,讓內務府從上到下換了一批人。就連寧家也受了申斥。”

宋安然笑了起來,“我用的手段,你不是早就知道嗎。”

“我是知道,可是別人不知道啊。如今魏公公約你見面,十有**還是同糧食有關。你一定要當心。”

宋安然在顏宓的臉上親了一下,“你放心,我肯定會當心的。其實我更擔心你,還有父親。朝堂上忙着救災,你們肯定沒辦法置身之外。”

顏宓說道:“我沒關係,岳父大人也有自保的手段,你不用擔心。”

宋安然說道:“父親曾經提醒過我,要我準備好足夠的糧食,必要的時候四海商行需要重新回到京城糧食市場。真到了那個時候,四海商行不可避免的會同順安商行鬥起來。到時候又是一場風波,你可要做好準備。”

顏宓鄭重其事地說道:“就算是天大的風波,我也不怕。你儘管放手去做,無論有多嚴重的後果,我都會幫你承擔。”

宋安然靠在顏宓的懷裡,“到時候,府中又該有人說,是我牽連了你。”

“不用去管別人的說法,我們只做我們該做的事情。”

宋安然笑了起來,“你說的對。別人的說法不會影響到我。我們只做我們該做的事情。”

……

第二天一大早,宋安然出門去茶樓見魏公公。

宋安然到達茶樓的時候,魏公公已經來了一會。

宋安然見到魏公公,不由得打量起對方。

魏公公長得白白胖胖,年齡大約在四十出頭。臉上始終掛着笑,顯得很和善,很好說話。當然這只是看起來而已,如果有人當真的話,肯定會被魏公公欺騙地哭天搶地。

魏公公坐上內務府太監總管的職務並不長,就這麼短短的一點時間,已經有不少人在魏公公的手底下吃過虧。

宋安然今日見到魏公公,雖然她不懼也很自信,但是宋安然也不敢輕視魏公公。這一刻,宋安然是將魏公公當成了自己的對手。

宋安然打量魏公公的同時,魏公公也在打量宋安然。

魏公公聽過很多關於宋安然的傳聞,但是所有的傳聞加起來也比不上親眼所見來得真實。

在魏公公眼裡,宋安然如傳聞中那樣端莊大方,氣勢強硬。當然,魏公公也沒有忽略宋安然的外貌,如同傳聞中那麼美。不過因爲宋安然的氣勢太過強大,她的容貌是美是醜,也就沒那麼重要。

宋安然對魏公公含笑說道:“今日能見到魏公公,是我的榮幸。”

魏公公哈哈笑了起來,“少夫人太客氣了。少夫人肯答應出來見面,這是咱家的榮幸。少夫人,請坐下說話吧。”

宋安然在魏公公面前坐下。

又小內侍在煮水烹茶。茶葉是頂尖的霧山雨前茶,還是那幾顆母樹上面採摘下來的。一年的產量才三四斤,非常的珍貴。

宋安然端起茶杯,細細品味,茶水留在口中,回味無窮。

宋安然感慨道:“好茶。今日是我沾光,多謝魏公公。”

“少夫人喜歡就好。總算沒枉費咱家一番靜心準備。”

宋安然放下茶杯,對魏公公說道:“魏公公特意約我出來,不會是專門爲了喝茶吧。”

魏公公笑道:“當然不是。”

話音一落,就有一個小內侍拿出兩個小碟子放在宋安然面前。

小碟子裡裝着白色晶體狀的東西,有點像是白糖。

宋安然看了眼碟子,又朝魏公公看去,然後說道:“我以爲魏公公約我見面,是爲了討論糧食問題。”

魏公公笑道:“糧食問題雖然重要,卻不是你我二人能做主的。關鍵還是要看宮裡面的意思。少夫人,咱家說的對嗎?”

宋安然似笑非笑地看着魏公公,“看樣子,魏公公對糧食問題早就成竹在胸,有了解決的辦法。”

“解決的辦法談不上,只不過有點心得。不過現在咱家更想和少夫人談一談這個白糖生意。”

魏公公含笑盯着宋安然。單看錶情,魏公公顯得很和善,可是仔細看魏公公的眼神,就會發現他整個人都變得很陰沉。

宋安然笑了笑,說道:“白糖生意有什麼好談的?當年我交出白糖配方,就已經承諾過,四海商行不會在北方經營白糖生意。這麼多年,四海商行從來沒有違背過這個承諾。”

魏公公笑道:“少夫人誤會了。今日咱家不談論銷售地點的問題,咱家只想談一談白糖的品質問題。請少夫人看看着兩碟白糖有什麼不同。”

宋安然掃了眼碟子裡面的白糖,暗自嗤笑一聲。還能有什麼不同,一個顏色是很正常的白,白得讓人心生歡喜,一看就知道是品質上乘的白糖,已經完全比得上後世的白糖質量。

至於另外一碟,則是白裡發黃,明顯有雜質。很顯然,生產工藝不達標,所以生產出來的白糖不夠純。

兩種白糖擺在一起,對比是極爲明顯的,無人能夠忽視白糖裡面的雜質。

魏公公指着白裡發黃的那一碟,說道:“這是我們內務府出產的。”

然後又指着那碟純白的白糖,說道:“這是你們四海商行在南方那邊賣的。有人在南方大量購買你們四海商行的白糖,然後運到北方來賣。如今京城有錢人家,都不買我們內務府出產的白糖。”

宋安然嗤笑一聲,“有錢人不願意買內務府出產的白糖,這不是我們四海商行的責任。畢竟我們四海商行從來沒在北方市場賣過一兩白糖。”

魏公公笑道:“少夫人多心了。咱家指出兩家白糖的區別,不是要追究四海商行的白糖衝擊北方市場的責任。咱家今日約見少夫人,是希望少夫人能夠坦誠相待,將四海商行生產白糖的配方送給內務府一份,咱家感激不盡。”

宋安然好笑地看着魏公公,“魏公公認爲,我們四海商行能生產出純白的白糖,是因爲我們的配方比內務府的更好?”

“難道不是這樣嗎?”魏公公似笑非笑地看着宋安然。

宋安然搖頭,“當然不是這樣的。四海商行的配方,同當初我交給先帝的那張配方,無論是材料,用料,還是工序,全都一模一樣。你們內務府出產的白糖,之所以白裡帶黃,顯然在生產過程中有人自作聰明偷工減料造成的。這同配方沒關係。”

魏公公聞言,頓時哈哈大笑起來,“少夫人顯然不清楚內務府的作坊。沒有人敢在咱家的眼皮子底下偷工減料。作坊照着配方,已經反覆嘗試了多次,都沒辦法做到純白。

最好的品質,就如少夫人所見,依舊是白裡帶黃。少夫人,你堅持說配方沒問題,這就太不坦誠了。當初先帝就是看在少夫人貢獻配方有功的份上,纔會饒宋大人一命。

要是少夫人不肯說實話,咱家只好將這個情況稟報給陛下知道。屆時由陛下親自出面同少夫人談,希望少夫人能夠堅持今天的說法。”

宋安然盯着魏公公,微蹙眉頭,“魏公公這是在強人所難。”

魏公公笑了起來,“少夫人,咱家也想和氣生財,可是少夫人如此不坦誠,咱家逼得沒辦法,也只能採取非常手段。希望少夫人能夠體諒咱家的難處。”

宋安然靠在椅子上,放鬆全身,她含笑說道:“魏公公認定我們兩家的配方有區別,說實話,的確有一點點小小的區別。不過這個區別是在兩年前纔有的。”

魏公公滿意地笑了起來,事情果然被他料中了。據魏公公所知,兩年前四海商行出產的白糖,品質同內務府一樣很不穩定,有時候很好,有時候也會帶着雜質。而之後四海商行出產的白糖,品質就上了一個臺階,不僅穩定,而且很純。

這個區別,沒有引起以前的內務府總管重視。但是魏公公不同,他到了內務府後,就注意到了這個問題。然後就開始派人調查。

於是就有了今天的見面。

宋安然繼續說道:“我可以無償提供新的配方。只是魏公公就這樣拿走我們四海商行辛辛苦苦弄出來的配方,不覺着過意不去嗎?”

魏公公挑眉,“少夫人想要什麼?請少夫人儘管開口。”

宋安然似笑非笑地看着魏公公,“”魏公公,難得見面一次,不如我們趁機談一談糧食生意吧。

這回輪到魏公公皺眉。

魏公公皺眉,“糧食生意,四海商行最好不要插手。”

宋安然挑眉一笑,“魏公公確定?災情如果得不到緩解,魏公公認爲順安商行能夠滿足京城的糧食需要?別忘了,戶部隨時都會拿錢出來買糧。

順安商行敢將發黴變質的糧食賣給小老百姓,莫非還敢將發黴變質的糧食賣給戶部?戶部買糧,至少上百萬斤。魏公公確定順安商行能夠提供品質優良,數量高達幾百萬斤的糧食?”

魏公公周密沒說話。

宋安然繼續說道:“順安商行進入京城糧食市場,才區區幾個月的時間,就開始自毀名聲,發賣發黴變質的糧食。

照着順安商行這種做法,魏公公認爲順安商行的糧食生意還能做多久?

要是我們四海商行始終不進入京城糧食市場,等到六七月份洪災一來,魏公公可想過到時候京城會出現什麼情況?

那時候,順安商行還能供糧嗎?順安商行擔得起上百萬人口吃飯的重擔嗎?要是事情辦砸了,魏公公猜一猜,陛下會不會大開殺戒?

到時候從順安商行到內務府統統都跑不掉,有一個算一個,全都要掉腦袋。那個場面一定會令百姓們非常的興奮吧。”

魏公公的臉上沒了笑容。魏公公陰沉着一張臉,說道:“少夫人,你是在威脅咱家嗎?”

宋安然搖頭,笑道:“彼此彼此!我只是將魏公公用在我身上的手段,又還給了魏公公。魏公公千萬別同我客氣。”

魏公公突然笑了起來,“別人都說少夫人心思敏捷,做生意從不吃虧,以前咱家不信,今日見識了少夫人的手段,咱家是不得不信。”

宋安然笑了笑,說道:“多謝魏公公誇獎。”

魏公公冷哼一聲,然後板着臉說道:“糧食生意並不賺錢。咱家很好奇少夫人爲什麼執意要進入京城糧食市場嗎?”

宋安然笑了起來,“我做生意,目的就是賺錢。雖然糧食生意賺得不多,但是勝在穩健。反正有錢賺就好,賺多賺少我不在意。”

魏公公冷笑一聲,說道:“少夫人可不坦誠啊。少夫人分明沒說實話。”

宋安然笑道:“魏公公想聽什麼樣的實話?難道我說我做糧食生意的目的,和順安商行的目的一樣,魏公公就相信嗎?”

魏公公略有深意的說道:“少夫人野心可不小!”

宋安然輕聲說道:“我膽子小,魏公公千萬別嚇唬我。”

魏公公哼了一聲,“咱家豈敢嚇唬少夫人。咱家還要感謝少夫人的提醒,咱家這就回去吩咐順安商行,多多準備糧食。少夫人所擔心的情況,肯定不會發生。”

宋安然笑了起來,“魏公公確定?你確定順安商行那幫黑心爛腸子的人,會嚴格遵照魏公公的吩咐,準備大量優質的糧食來平抑京城的糧價?他們不趁機哄擡糧價,就算有良心。可是我看順安商行那幫人早就沒有了良心。”

魏公公強硬地說道:“順安商行的事情,不需要少夫人來操心。少夫人管好四海商行就行,手伸的太長,小心被人砍斷。”

宋安然似笑非笑地看着魏公公,“不瞞魏公公,剛纔那番話,通常都是我對別人說。今日還是第一次聽到別人對我說。魏公公,”

魏公公笑道:“少夫人知道厲害就行。希望少夫人好自爲之,不要讓咱家失望。”

宋安然笑道:“我也希望魏公公能夠長命百歲。幾個月之後,順安商行千萬別哭着求到本夫人跟前,求本夫人供糧。那時候,我們兩家就不可能像今日一樣心平氣和地坐下來談生意。”

魏公公輕聲一笑,“少夫人似乎篤定災情不會緩解?咱家不得不說,少夫人你太自以爲是。咱家告訴你,順安商行備的糧食,絕對能夠滿足災民的需要。總而言之,京城的糧食市場,就不要少夫人操心。”

宋安然含笑點頭,說道:“如此看來,糧食生意是沒得談了。”

魏公公嚴肅地說道:“少夫人早就該意識到這一點。京城不是別的地方,這裡是天子腳下。京城的糧食市場,不是少夫人想來就來的地方。還有,京城的糧食市場,也不可能掌握在四海商行的手裡。在糧食市場上,內務府會寸步不讓。”

宋安然微蹙眉頭,顯然有人提醒了元康帝,也提醒了內務府。讓元康帝和內務府意識到掌控京城糧食市場的重要性。所以內務府纔會直接插手京城糧食市場,用政治手段將四海商行趕出京城糧食市場。

接着宋安然又冷笑一聲。以內務府的尿性,能夠經營好糧食生意,那纔是見鬼了。

看看順安商行這些日子乾的事情,宋安然可以肯定,順安商行遲早要自食惡果。到時候,四海商行的機會就來了。

宋安然揚眉,對魏公公說道:“魏公公,關於將來的事情,我們不妨拭目以待。魏公公要相信,四海商行隨時準備着幫助順安商行度過難過。”

魏公公冷笑一聲,“少夫人非常自信,只可惜用錯了地方。”

宋安然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後說道:“看來我們之間是沒得談了。今日多謝魏公公的招待,關於白糖配方,改天我會讓人送到內務府。魏公公,我先告辭。”

“少夫人慢走!”

宋安然離開茶樓,上了馬車,命車伕先去世寶齋。

馬車上,宋安然揚眉笑着,似乎心情不錯。

喜春好奇地問道:“少夫人,魏公公拒絕了你,你不生氣嗎?”

宋安然笑了起來,“沒必要生氣。雖然魏公公拒絕了我,但是我也有收穫。順安商行的底氣來自於內務府,內務府的底氣來自於陛下。陛下想要控制京城的糧食市場,這個思路是對的。

但是陛下不應該讓內務府來辦這件事情。今年的災情,會狠狠掀翻順安商行還有內務府,順便在陛下的臉上狠狠扇一巴掌。到時候我們就有好戲看了。”

喜春聽了很興奮。

喜秋則不解地問道:“少夫人怎麼確定今年的災情會越來越嚴重?萬一過幾天下雨了,那少夫人的判斷就全錯了。”

宋安然挑眉一笑,“喜秋,你知道京城已經有多少年沒發生過大規模的天災嗎?整整二十年。上一次大規模的旱澇災害,還是在永和帝剛登基的頭幾年。

天災,就跟人一樣。人長時間不得病,一旦生病必定會來勢洶洶,比經常得病的人還要兇猛許多。天災同樣如此。

你別問我爲什麼,這種事情有時候靠經驗判斷,有時候則靠直覺。我相信父親的判斷,同時相信自己的自覺。總而言之,今年的災情很嚴重,非常嚴重。現在只是剛剛開始而已。”

第320章 以毒攻毒第111章 以身相許,交換秘密第350章 安然再次有孕第331章 宋大人的意外之喜第148章 母子反目,求婚被拒第120章 田姨媽死第74章 宋家兩門婚事全黃了第15章 春心萌動第327章 拿銀子告狀第367章 伴讀第157章 顏飛飛脫身,宋大人被抓第69章 相約後花園第192章 安然的野心第275章 月子第241章 廢王妃第290章 狠狠砸第36章 老實交代第377章 安然發威第228章 雷霆手段第375章 黎明前的黑夜第277章 活學活用第153章 江道死,兩情相悅第142章 東宮探病,抓賊抓髒第381章 元康帝死第225章 我有錢第350章 安然再次有孕第142章 東宮探病,抓賊抓髒第197章 不準嫌棄第342章 奪爵第335章 求助安然第204章 混蛋顏宓第271章 相親第166章 請客第284章 反對第12章 腹瀉第339章 家事第235章 家事第298章 顏玉死第355章 顏宓領兵出京第69章 相約後花園第214章 大婚(下)第185章 顏飛飛死第167章 錢途第309章 分家第303章 暗鬥第250章 老太太發怒第71章 我是表妹的未婚夫第171章 中毒第7章 小教訓第257章 顏宓挖坑埋人第49章 殺人啦第155章 當街殺人,安然表白第130章 先賞王爺,再下地獄第103章 收屍,顏飛飛試探安然身份第230章 掌家(下)第175章 心事第42章 套話第98章 梅花宴,安然替人出頭第83章 顏宓太污,被劫持第305章 魏公公死第166章 請客第282章 安然出謀劃策第165章 逼死第182章 春心蕩漾第216章 小兩口第105章 宋子期下獄,安然營救第93章 宋子期升官,侯府種禍根第12章 腹瀉第245章 哭鼻子第391章 最後一戰第28章 過關第166章 請客第236章 父女聯手第291章 各憑手段第187章 顏家第108章 教訓安平,求娶安然第47章 救人第247章 治傷第22章 告狀第292章 安然挖坑第353章 國公府論分家第113章 給錢救人第105章 宋子期下獄,安然營救第104章 打臉顏飛飛,宋家大難第265章 嫡庶第1章 交代遺言第8章 紈絝本性第139章 想娶所以撩第6章 侮辱誰第117章 搶錢,上吊第297章 兩樁婚事第371章 吳國公死第140章 三人對峙第187章 顏家第174章 治病第290章 狠狠砸第327章 拿銀子告狀第152章 宋大人拒絕幫忙第212章 給安然添妝第325章 水深火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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