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季禹維護李氏的舉動並沒有避開謝則安和謝小妹。
謝季禹一進宮,謝則安就按捺不住了,馬上追問李氏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段時間李氏已經把謝則安當成家裡的主心骨,她頓了頓,最終還是簡單地把當初的事說了出來。
謝則安聽完後瞠目結舌,他再能想都想不到事情居然會這麼湊巧!
見李氏神色複雜,謝則安沒多問什麼,拉着謝小妹去她的房間幫忙收拾。
謝小妹這一個月來見識過太多新東西,對於漂亮的謝府倒不至於大驚小怪,只是睜大眼睛打量着眼前的一切,乖巧地收起自己的好奇心站在謝則安旁邊。
謝則安問:“小妹喜歡這裡嗎?”
謝小妹點點頭。
她小聲說道:“我喜歡那個叔叔……”
謝則安刮刮她的鼻子:“小小年紀就這麼貪圖美色,以後還得了?”
謝小妹問:“什麼叫貪圖美色?”
謝則安說:“就是喜歡長得俊的傢伙。”
謝小妹說:“喜歡長得俊的叔叔不對嗎?”
謝則安搖搖頭,說:“喜歡長得俊的叔叔沒有不對,不過光看長得俊不俊來決定喜歡不喜歡就不對了。”
謝小妹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謝則安哄謝小妹午休,等謝小妹睡下後走出去找到了謝府管事。
管事得了謝老夫人吩咐,對謝則安很客氣:“小官人有什麼事嗎?”
謝則安靦腆地問:“秦叔,府裡有沒有空着的院子,靠近後門的那種。”
管事訝異地問:“有是有,不過小官人你問這個幹什麼?”
謝則安說:“主屋好是好,就是出入麻煩,我想換個好進出的住處。反正我一個人搬過去,只要有間空房就可以了。”
管事說:“這得請示老夫人。”
謝則安定定地站在原處看着管事。
管事明白了,這又是一個不省心的傢伙。他認命地說:“小官人你等着,我去找老夫人問問。”
謝老夫人正糟心着呢,聽到管事的彙報後皺起眉頭,忍不住罵道:“野小子就是野小子,進了府還想跑出去野?”
候在門外的謝則安聽到謝老夫人的話,哪會不明白她心裡憋着一股氣。他眼觀鼻鼻觀心,等着管事從裡面出來。
很快,門呀地開了,管事對他說:“小官人,老夫人讓你進去說話。”
謝則安點點頭,邁步進屋。
謝老夫人屋裡的裝潢讓謝則安吃了一驚。
在珠簾掩映之下見不着什麼書畫琴棋,只有兩把青鋒劍懸在牆上,旁邊掛着兩身甲衣,看起來不像婦人的居處,反倒像朔風蕭颯的兵營。
侍女見他入內,利落地打起珠簾。
謝則安頭一回單獨對上了謝老夫人,感覺與奉茶時似乎不太一樣。
靈敏的求生本能讓謝則安一瞬間擺出了乖巧又聽話的模樣:“奶奶。”
謝老夫人額角青筋微微抽動。
他還真敢叫!
謝老夫人說:“說吧,你爲什麼要搬出主屋?”
謝則安乖乖回答:“我要經常出府。”
謝老夫人說:“你一個小娃兒,出什麼府?我會給你和你小妹找個好先生,你們給我呆在府裡別出去。”
謝則安問:“奶奶,做事應該有始有終對不對?”
謝老夫人沒想到謝則安還敢多話,板起臉說:“對。”
謝則安說:“如果給了別人承諾就應該信守諾言對不對?”
謝老夫人搞不清謝則安葫蘆裡賣什麼藥,只能說:“對。”
謝則安說:“那您就該讓我出府。”
謝老夫人氣得笑了:“你倒是說說爲什麼我要讓你出府。”
謝則安說:“進京後我收留了好幾個流浪兒,允諾要教會他們能讓他們安身立命的一技之長,這纔剛起了頭呢,陛下的旨意就下來了。我不能因爲我自己的事耽擱阿孃和……阿爹,但我自己的事也不能不做。”
謝老夫人看着他:“你收留流浪兒?”
謝則安點頭說:“天寒地凍的,他們蜷在我們家門口,怪可憐的,所以我收留了他們。”
謝老夫人冷嗤:“天底下可憐人那麼多,你能幫得了那麼多?”
謝則安說:“我不是誰都幫的,我會看人。”
謝老夫人說:“你纔多大,居然誇口說自己會看人?”
謝則安說:“我看人一般看他們的眼睛,他們的眼睛要是還亮着,即使是流浪街頭心裡也還覺得以後很有盼頭,那我就收留他們。如果眼睛裡沒有一丁點神采,只知道窩在那兒等着被凍死,那我是不會管的。”
謝老夫人說:“你這歪理說得倒挺溜。”
謝則安說:“反正我已經把他們收留在家裡,平時教他們強身健體,教他們認字寫字,等他們再長大一點就讓他們學着做事。到那時,我的承諾就完成了。”
謝老夫人不以爲然:“你們孤兒寡母的,哪來那麼多閒錢養着這麼多人?”
謝則安說:“錢是天底下最容易得到的東西。”
謝老夫人聽着謝則安那看似乖巧實則狂妄的語氣就來氣,她一拍桌子:“大言不慚!”
謝則安趕緊討好地說:“奶奶別生氣!生氣容易老!”
謝老夫人:“……”
謝老夫人見謝則安沒有說笑的意思,腦海裡又冒出了李氏入府時那一箱箱的行李、恭謹有禮的僕從。他們母子三人一個是弱質女流、兩個還是小娃娃,怎麼會有那樣的家財和家風?
這李氏能勞動趙英親自賜婚,指不定真有什麼不一般的地方。
謝老夫人微微一頓,對謝則安說:“行,你愛搬到哪都可以。”
謝則安越喊越順口:“謝謝奶奶!”
謝老夫人額角青筋又一次暴跳。
她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變得平和:“去吧,讓秦叔領你去挑地兒。看好地方後也不用來請示我了,自己拿主意吧。”
謝則安笑眯眯地跟在管事身後跑開。
還以爲是個麻煩的老人家,沒想到卻是個面惡心善的,比想象中更加講理。
這麼一來他就放心了。
高門大戶就是不一樣,隨便拿個院子出來都比謝則安買的宅院要大。謝則安看了一會兒,很快挑好了想要的院落:一如他要求的那樣,離後門近,而且很大,他可以在裡頭搗騰很多東西!
謝則安很滿意:“就這裡了!秦叔,我能找幾個人來幫忙把這院子拾掇拾掇吧?”
管事說:“當然可以。”
謝則安行動力很強,很快讓張大義把改建金玉樓的工匠找了過來。這批人已經和謝則安有過往來,能靠着謝則安給的圖紙摸清謝則安的想法,謝則安興致勃勃地拉着他們一起在院子丈來量去,給下一步改造打基礎。
謝則安看上這個院落的原因之一是這裡有個通着活水的大池,他準備去弄點青石磚來把大池砌好,搞個泳池出來玩兒。
謝則安貓在小院裡忙了半餉,管事秦叔找了過來喊他去吃飯。
謝則安連忙收拾好手上畫到一半的圖紙,衣袖一放衣襬一撩,變回了平日裡乖巧聽話的“謝三郎”。
李氏一直等在主屋,見他回來了才鬆了一口氣,說:“三郎,這裡不比家裡,你別胡來。”
謝季禹正好撩起房簾走進來,聽李氏這麼說,不是很高興地握住李氏的手:“這裡就是家裡。”
李氏說:“……回來了?”
謝季禹聽到李氏這話就笑了起來,剛纔的不悅一掃而空:“穎娘,去吃飯吧,阿孃就要過去了。”
李氏說:“好,我把……”她的話說到一半又停住了,因爲謝則安已經把謝小妹牽了出來,兄妹倆都把自己打理得整整齊齊的,壓根不用她操心。
謝季禹嘉許般看了謝則安一眼,說:“三郎,你是哥哥,平時要照顧好妹妹。”
謝則安點點頭。
謝季禹又叮囑了一句:“要把這兒當自己家。”
謝則安乖乖巧巧地“嗯”了一聲。
跟在旁邊的秦叔差點就想告訴謝季禹:別被他那小模樣兒騙了,這傢伙根本沒把自己當外人!
一頓飯結束,月牙兒已經升上半空。謝季禹自自然然地牽着李氏的手回主屋,謝小妹看看李氏,又看看謝則安,最後拉着謝則安的手要和他一塊去小院那邊玩兒。
謝則安將謝小妹抱起來往來時的路走,轉過三個拱門,那開闊的院落再次出現在他眼前。
謝則安將謝小妹放下地,哄道:“在這裡給你做個鞦韆吧。”
謝小妹高興地說:“好!”
謝則安讓謝小妹在一邊站着看,正準備攤開改建圖紙接着畫,卻發現圖紙被人戳得稀巴爛,已經看不清原來的樣子了。
謝則安眉頭一皺。
他對謝小妹說:“小妹,哥哥帶你回去睡覺好不好?”
謝小妹不甘不願:“還早。”
謝則安說:“哥哥給你講故事。”
謝小妹兩眼一亮:“是給我講孟麗君姐姐的故事嗎!”
謝則安說:“沒問題。”
謝小妹拉着謝則安蹬蹬蹬地往回跑,小臉上的雀躍壓根藏不住。
謝則安微笑着跟在謝小妹身後,心裡卻想着以後的事。
這年頭女性的地位低,對女性的壓制非常嚴重,這對習以爲常的人來說也許不算什麼,可他既然見識過更開放的時代,怎麼能讓謝小妹糊里糊塗地過完一輩子。
他不能自作主張地決定謝小妹的人生,只能想辦法讓謝小妹的眼界變得更開闊一點——至少要讓謝小妹知道自己有什麼可選擇的活法。
花木蘭、祝英臺、女駙馬、孟麗君。
這些故事雖然並不都是歡喜結局,卻都有着同一個關鍵點:女扮男裝。
這說明生在那樣的時代,有一些事必須生爲男兒才能去做。
謝則安一個接一個地往下講,就是想等謝小妹自己問出“爲什麼必須男的才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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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小妹現在再怎麼天真懵懂都沒關係,他從來都不缺耐心。
謝則安哄睡了謝小妹,一個人走回小院。他攤開一張紙重新將圖紙畫了一小半,伸了個懶腰,打着哈欠帶上屋門離開小院。
走出院門後謝則安轉了個彎,並不急着往回走,而是靠着牆欣賞謝府的月色。過了一會兒,一個影子從拱門前的空地上掠過,那影子消失得很快,卻沒能逃過謝則安的眼睛。
謝則安在原處站了一小會,折返小院。
這時一個人推開門走進他畫圖的屋子,拿着把匕首泄恨般往他的圖紙上猛戳。
屋裡黑漆漆一片,謝則安只能看到那人影不算太高,大概還是個十一二歲的少年。
謝則安並不急着現身,隱在院門一側等待少年收手。
少年戳了幾十下,終於收起匕首,轉身走了出來。
迎着月光,謝則安看清了對方的臉。那張臉和謝季禹有幾分相像,可臉上的冰冷和陰沉卻是絕對不會出現在謝季禹身上的東西。
謝則安想起謝季禹說過他有個兒子。
莫非這就是謝季禹口裡的“大郎”?
謝則安站在門口擋住了去路,開口問:“你爲什麼要毀掉我的圖紙?”
少年沒想到謝則安會去而復返,但他臉上沒有半點驚慌。
他薄薄的脣抿成一條直線,擡起眼冷冷地看着謝則安。
謝則安說:“你討厭我?”
少年握了握手裡的匕首,沒有說話,越過謝則安頭也不回地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日更君對神展開君說:“別怕,我有錢。”
神展開君一愣:“……任性?”
日更君說:“不不不,我有錢!我可以幫你把馬買回來!”
神展開君高興地笑了起來:“真的嗎?”
日更君說:“童叟無欺!我們想出門,正需要坐車,就僱你的車吧。”
#存稿箱君表示“呵呵你們這對狗男男”#
#於是存稿箱君罷工了#
#絕對不是作者忘了設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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